中心火葬场化尸炉要大修,两个月里不能火化,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修炉,叫临死的人慢些断气,垂死挣扎两个月;也不能因此而关门停业,让死者家属自谋出路,来个“死人不管”啊!中心火葬场反复研究,决定请人帮忙,每天晚上八时后,将收下来的尸体运往远郊分场处理。
火葬场人员来到漕泾乡运输站,委托他们代招承包户,可是说来说去就是没人承包这生意。为啥?怕!
真的没有浑身是胆的英雄好汉了吗?当然不是。这一天,有个叫顾达光德运输专业户来接生意了。他一见火葬场人员就一撸长头发,伸出三个指头,每具尸体开价三十元,有一具,算一具。火葬场人员一听,开价这么高,吓了一跳,要求降低些。顾达光咧嘴一笑,挤挤眼睛,撸撸鼻子,拉声拉气地说:“三十元一具还高?哈哈,这可不是装青菜、萝卜,你们想想,装尸体要接触死人,病菌要影响本人身体健康,这是缩短寿命的生意,我少活一年,至少要损失一万二千元;夜里在郊外开车,前面漆黑一片,后面死人一排,我开车时高度紧张,脑细胞加倍死亡,这营养要不要补充?人参蜂皇浆,啥代价?鸡、鸭、鱼、肉,啥市面?再说,装尸体可不比装货,不好堆,不好叠,一车能装几具?这些帐,你们算过吗?老实说,没有点牺牲精神,谁愿、来接这折寿减收的生意?三十元一具,你们嫌贵,我还吃亏呢!。要运,来寻我,不运,就算数,你们看着办吧!”说完,便两手一甩,扬长而去。
又是三天过去了,还是没人来承包。时间紧迫,不能再拖了,火葬场别无他法.只好决定找顾达光拍板成交。就在这个当口,有人向火葬场推荐,陆家宅有个陆文石,平时替人装货,价格公道,建议火葬场去找他试试。火葬场同志一听,喜上眉梢,立即问清了地址,就直奔陆文石家。
这陆文石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运输专业户,他身材不高,倒还壮实,为人随和,就是胆子特别小,一听请他装运死人,头摇得象拨郎鼓,变脸变色地说:“不行,不行,我最怕死的东西了,小时候踢着一只死狗,发了三天寒热,现在你们叫我夜里去装死人,这不是要我的命吗!”火葬场同志道理说了千千万,好话讲了一大箩,他还是不肯点头。火葬场的同志倒也机灵,突然想到请将不如激将的办法,于是便假意冷笑一声,说:“真没想到,年纪轻轻怕死人,迷信,没出息。”这话真灵光,陆文石顿时脸红了,头也不摇了。火葬场同志一看有苗头,决定趁热打铁,拍拍小陆的肩膀说:“你放一百个心,我们火葬场的小姑娘,深更半夜,一个人还洗死人呢。你这男子汉还不如个小姑娘?嗨嗨,装死人,安全太平。死人嘛,不吵不闹,不蹦不跳,不会挑精拣肥,不会说歹道好,车子停着没人敢偷,中途掉落无人敢拾。再说,死人复活的事就是真被你碰上了,你开车在前,装死人的车斗在后,尸体有塑料袋套着,他要走也走不上来;要发现,也得在到目的地之后呢。小兄弟,帮帮忙,你就支持一下吧!”说到这里,火葬场同志索性向陆文石摊了有人趁机提出高价装运的底牌。
陆文石低头想了好一会,才说:“你们找我帮忙,也是看得起我,我只好拼死吃河豚,就试试吧!”当下签订了合同,讲定运输费每车三十元。
就这样,每天晚上八点以后,陆文石开车到十里路外的中心火葬场装车,然后,将尸体送往四十里外的分场,经过自己村庄附近三号桥时,停车回家吃点点心,喝口茶水,天天如此。很快二个星期过去了,平安无事,陆文石想想当初的顾虑,不觉好笑。
这天晚上,月色暗淡,迷雾茫茫,陆文石象往日一样,从中心火葬场装了六具尸体运往分场。谁知运到分场卸车时,尸体只有五具了。这下把陆文石吓得目瞪口呆:会不会是半路上震落的呢?想想不可能,车斗档板一公尺高,怎么震也不至于把尸体震到路上去的呀;那会不会是发运搞错,少装了一具呢?也不可能,今天都是自己亲手搬的,一次搬一具,一共搬了六次,清清楚楚!难道真的逢上死人复生的事了吗?可那尸体是用塑料袋套着的,就是活了,他跳车逃跑时,塑料袋总要抖下来留在车上吧,可现在车斗里却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办?死人既赔不出,又垫不上,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从原路去找。陆文石向分场同志打个招呼,满腹忧虑地开着车子,冒着茫茫夜雾,一路寻去。
尸体真的逃走了吗?说起来也是奇事一桩,就在二、三小时前,公路上的雾气还没现在这样大,正当陆文石把车子停在三号桥附近,回家吃点心喝茶时,有个黑影,摇摇晃晃走到车子跟前,朝驾驶室里张张,往后面车斗里瞟瞟,然后一咧嘴,嘻嘻一笑,再朝前后左右看看,随即蹿上车,拖了一具尸体,往水桥下面一抛。看着尸体随着水流氽哦氽哦汆走了,他又咧嘴嘻嘻一笑,这才嘴里轻轻哼着小调,迈着方步,一摇二摆地往前面村子里走去。
等他慢悠悠地走到前面村庄时,夜空的雾气小了,他突然发现前面的水桥头旁有个东西在水面上氽哦氽哦。他不由心中一喜,哈,运气运气,财宝氽到门前,这氽着的不是木料定是布匹。俗话说:氽来货,拿了富,不捞是戆大。他三脚两步,奔到水桥,蹲下身子,盘算怎样下手。他借着夭上的月光、星光,水桥路灯的反光仔细一看,心里“格登”一跳,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下河去。原来那氽在水里的东西,既不是财宝,也不是木料布匹,是他刚才抛下河的那具尸体。那尸体在水里汆了一阵,塑料包氽掉了,露出了真相,躺在水面上,面对面地望着他,水波一上一下,那胡须、头发一动一动,好象嘴巴也在一张一张地说:“好哇,我在这里恭候你多时啦,快让我从水里上来,到火里去呀!”他从水里爬上来,轻轻骂了一句“倒霉”。刚要想把尸体推走,再一看,这不是本村的金牙阿四吗?忽然他眼珠一转,自言自语地说:“阿四啊阿四,这下好了,游泳游过了,身上也清爽了,我让你从‘赴汤’到‘蹈火’,请文石再为你服务一次吧!”于是,他把金牙阿四拖上岸,往肩上一扛,掮往陆文石家场地,正好发现文石家门口有根柱着晾衣裳的“节节高”,就把阿四尸体往上一戤,正好死人头被两根岔出的竹枝托牢,身子便稳稳当当地挺在那里。他前后一看,又咧嘴嘻嘻一笑,得意洋洋地哼着小调回自己家里去了。
再说陆文石开着车子一直寻到陆家宅,还是不见尸体影子,再看四周黑沉沉,静悄悄,心里不免有点发慌,连方向都把握不住,险乎把车翻到沟里。他不敢再找了。就打算回家休息一会,等天亮再想办法。他在村前停了车,垂头丧气往家里走去,快到家门口时,猛抬头见一个黑影站在自家门口。他咳一声:“哪位?”那黑影不回答。他又连问数声,对方就是不理不睬。陆文石的神经也开始紧张起来,他大声喝问:“你是谁?不要吓人!人吓人要吓煞人的!”那黑影还是不理不睬。陆文石咬咬牙,硬着头皮,朝黑影一步一步走去,就在他快接近那黑影时,突然“呼”一阵风迎面吹来,那黑影顺着风势直向陆文石迎面扑来。陆文石吓得要紧伸手去挡,一碰到对方,只感到冰冷冷,湿漉漉,硬绷绷的,他吓得肝胆俱裂,刚喊了一声“救命”,人就立刻昏厥过去。
在这更深夜静的时刻,陆文石一声急叫把村里人都惊醒了,大家要紧出来一看,只见三天前送出去火葬的金牙阿四趴倒在地上,陆文石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真把大家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于是救人的救人,报案的报案,议论的议论,陆家门前场地上顿时人声嘈杂,热闹非凡。
等到天亮时,县公安局一老一少两个公安人员,带了一条警犬,坐了越野车来到村上,这时,陆文石也醒了,便向公安人员报告了夜晚发生的一切。那位年长的公安人员,沉思片刻,向年轻的那位耳语几句以后,就让警犬嗅了几下尸体,然后发出了搜索的命令。只见警犬嗅嗅陆文石,又嗅嗅金牙阿四尸体,便向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搜去,吓得大家缩手抽脚,纷纷后退。不一舍儿,只见警犬咬住一个人的裤脚,“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那末,警犬拉出来的人是谁呢?原来他就是那位开高价运尸的运输专业户顾达光。这时,顾达光被警犬拖出人群,已吓得面如土色,魂不附体,结结巴巴:“我、我……交、交代,我没、没有杀人,我、我只不过丢、丢……了个死……人。”公安人员把手一招,叫他到村办公室,详细交代事情经过。一小时以后,逃尸事件便真相大自。
原来,顾达光那天狮子大开口,向火葬场人员开了高价后,就坐在家里,单等火葬场人上门,不料到嘴边的一块肥肉,被陆文石以三十元一车的低价揽去了。池肚里那火就不用说了,但又不好明说,暗暗发狠骂道:老子一具尸体三十元,一车就几百元,你倒好,三十元一车,硬抢生意。哼,瘪三,你等着吧!也叫事有凑巧,昨天晚上他从镇上喝饱老酒回家,见陆文石车子停在三号桥,就趁着酒性,搬尸下河,想叫陆文石急得肚肠断脱,吓得心跳乱脱,寻得限珠落脱,累得手脚软脱,让他名气臭脱,牌子倒脱,再赔掉一笔钞票,做上几次检讨,从今后不敢再搞运输。想不到,那个尸体又随着水流氽到水桥头,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决定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把阿四掮到陆文石门口,再吓他个一佛出世,二佛投胎,让我开心开心,出出心里闷气。
顾达光交代完毕,公安人员说:“走,跟我们上车!”顾达光慌了手脚,说:“我、我没有杀人,我……扔了个死……人,扔死人也犯罪吗?”公安人员说:“你盗窃尸体,污染水源,破坏生产,扰乱治安…”公安人员这四句话,“嘣、嘣、嘣、嘣”象四记闷棍,敲在顾达光的头上,他身上汗水直淌,眼前金星直冒,耳朵嗡嗡作响,身体瘫倒在地上。
这事发生以后,村上人编了一段顺口溜:达光达光,做事荒唐,害人害已,苦果自尝。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