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耀眼的白光代替了黑暗,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色,视野变得有些模糊,希禾看着向着他走来的人,直到他走近,他才看清他的模样。
是一个老头,一双棕褐色的瞳仁,眼角下有一道小小的紫色咒印。
希禾对这个老头一点好感也没有,他从季司死亡的伤感中慢慢回复过来,漠然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死季司?”
斯休特看着这个少年,细细地打量着他,先前感觉到只是一个人类的气息,现在却混杂了死神的气息,“因为他是个垃圾,另,我叫斯休特。”
“我才不管你叫什么名字!”
“如果你恨一个人,最好知道他的名字,这样,你才可以变得强大,为了要放下恨,杀死那个人。”
“你他妈的在胡说八道!”希禾跟他无法交谈,他想要离开这里。
斯休特抓住了他的肩膀,耐心地说道,“跟我走吧,洛泉她们在等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希禾大叫一声,抬手一挥,内里忽然出现一个声音,他跟着那个声音,不觉中竟召出了一把长柄的死神镰刀,冒着浓浓的黑色雾气,从斯休特的脖子边划过,不让他靠近。
斯休特微微蹙了蹙眉头,扯着嘴角淡然一笑,指上一划,一条白色的光线在半空中游荡着,忽然变长,缠住了希禾,他夺过他手中的镰刀,丢到了一边。
“你放开我!”
“这小孩还真能闹。”
随着希禾嘈杂的叫喊声,二人回到了医院的走廊上,见到是先前那个阴森诡谲的医院,希禾这才安静了下来,斯休特也解开了他身上的光绳。
到了斯休特的房间,龙飘早已在房内等得焦急,见希禾回来后,一下就抱住了他。
“太好了,希禾你没事!”
希禾愣住,没想到龙飘会这样就抱住他,他显得有些窘迫,轻轻地叫了龙飘的名字,她这才冷静了下来,松开了手,脸红红的,看着他,眼里是难以掩饰的高兴。
洛泉刚才还有点担心,怕季司会伤害希禾,现在看他没事,也算是松了口气,她看向斯休特,“除掉他了么?”
“他那副身体已经非常脆弱了,除掉他很容易。”
洛泉站起身,对希禾他们说,“你们先去另一个房间,我有事和斯休特商量。”
希禾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和龙飘一起走出去,去隔壁的房间里等着。
洛泉见门关上后,脸色凝重地对着斯休特说道,“凡华为什么没和你一同来?”凡华乃三神之一的冰神。
斯休特坐在椅子上,靠向椅背,脸上露出倦色,“他在恐惧,对于这件事,他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洛泉冷笑一声,“他什么时候也如此胆小,真是没用。”
斯休特抬眼看她,目光透着森然的冷光,“呵,要是他听到你对他的评价,肯定会撕烂你的嘴。”
“结界准备得怎么样了?”
斯休特淡淡地回道,“足以毁掉整个人间界了。”
“斯休特,我不知道你为何执意要摧毁人间界,但是,我已经上了这条船,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
斯休特低下头,眼里露出狡黠的光,“自然,你一直要寻找的那个人,我会帮你找到的,而我也是在找那个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找那个人是为了什么?”
“杀了他。”
洛泉怔住,斯休特补充道,“到时你了解了那个人的全部,如果你妨碍我,我会先杀了你。”
“随便你好了。”洛泉深吸一口气,内里那种被抛弃的绝望仿佛毒液一般腐蚀着她的心脏,早已千疮百孔。
“对了,林希禾那小子的死神力量已经觉醒了,估计是季司的所为。”
“所以?”
斯休特抬起头,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仿佛隐藏在阴影中的野兽,“林希禾他……很有可能会成为新一代的「命运」。”
洛泉失神地看着他,而后说道,“他会是麻烦么?”
斯休特摇摇头,瞳孔里透着狡猾的光芒,嘴角一歪,坏坏地笑着,“不,等时机成熟了,反倒可以将他利用一番。”
洛泉闭上眼睛,坐在沙发上,无力地抬起右手放在额上,“该怎样就怎样吧,需要我做什么的话,说一声就好,要杀人的话,不管是谁,我都可以杀。”
此时在隔壁的房间希禾和龙飘也在悄悄地商谈着。
听完希禾的话,龙飘惊诧不已,他口中的那个季司是她印象中的季司么,“他是为了死神界吗?”
希禾显得很严肃,从龙飘的反应来看,她也是不大相信,毕竟一开始他也不相信季司的话。
“是,他让我打开轮回道,释放一个人的灵魂,然后拯救死神界。”
龙飘难以置信地问道,“谁的灵魂?”
希禾露出为难的表情,思量一番后,才回道,“龙飘,对不起,我答应季司,在那个灵魂释放之前,谁也不能说。”
龙飘理解地点点头,只是心里感觉到隐隐的不安,她也和希禾说起了洛泉和斯休特之间的谈话,“希禾,你也看到是斯休特杀死了季司吧?”
希禾皱紧了眉头,想起季司的死还是有点伤感,“嗯,他没有反抗,直接就被斯休特杀了。”
龙飘不安地攥紧双手,压低了声音,“我觉得洛泉和斯休特两个人在预谋着什么,而且在北城的恶鬼结界确实是斯休特结起的,他的目的明显不过了,要摧毁人间界。”
希禾骇住,随即镇定下来,“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龙飘苦恼地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应该问一下洛泉,我想她是知道的,而且我有预感,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是有参与的。”
希禾半垂下眼睑,无奈地说道,“即便如此,斯休特想要毁灭世界,我们也没有能力阻止啊……”终究,他们的力量在斯休特这些神面前来说,简直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希禾闭上眼睛,不敢想象人间界真正迎来末日的景象,想到这,他浑身抽搐了一下,四肢感到麻痹僵硬,那种巨大的无助感,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那种感觉,真是令人烦厌。
龙飘想了一个方法,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在说,然后去找阎爵,他一定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的。”
奥修么……那个曾经杀过他一次的男人,他会有办法来阻止这场末日的到来么……他会为了人间界而不顾危险么……
对于那个男人,希禾一点也不愿去想起他。
希禾跟自己妥协,微微吐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房门打开了,洛泉走了进来,她的脸色看起来很古怪,显得有些苍白,好像被什么给吓到了,她对着他们两人苍白一笑,随即说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个人,嗯……”说完,她侧过了身,露出了站在她身后的人,“也不用我介绍,你们也认识吧。”
金色的瞳仁,及膝的长发,以银带束起,眉宇间一股仙气,相貌俊朗。
“我曾经死去的师父,五行之神,越声。”
○2 镜萱睁开眼时,她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秒一下,跟时间贴得很准,好像到了某一秒,她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沉睡在巨大的时间海洋里。
风迎面吹来,胸腔里头空荡荡的,被风吹得很凉,心脏也发生了应激反应,她难受地皱紧了眉头,待渐渐没那么难受后,她才发觉自己在一个高处,她被一条尾巴裹着肩膀,整个人——只剩下上半身,被吊在悬崖外,她能看到远处,知道这下面有多高。
是凉城的尾巴,完全变成兽形的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凭着野兽的本能行动着,他紫色的瞳仁在狭长的眼缝中透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么……镜萱绝望地闭上眼睛,心里希望自己倒不如永远都不要醒来。现如今墨深死了,还有谁能来帮她,帮凉城……
她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自远方传来,被风削弱,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那声吼叫的力量。接着是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吼叫声,有如狮子一般的咆哮,有如鲸鱼一般尖锐的啸声。
她睁开了眼睛,看着一望无垠的冰雪荒原,数十只阴灵陆陆续续地向着悬崖这边走来。是来朝觐他们的帝王么……
镜萱看不清那些阴灵的模样,不过能想象到,其中有一些阴灵是能够轻易就将她杀死的。
凉城,对不起,我还是帮不了你,让你失去了自我。
忽然,镜萱听到一声轰响,悬崖上一阵剧烈的摇晃,耳边充斥着冰石开裂的声音,随即迅速地往下坠落,急风将她满头银发扬起,风吹得眼睛睁不开。
又是一声巨响,凉城四肢稳稳地踩在了地上,喉咙里发出低沉急躁的声音,尾巴一晃,晃至身后。镜萱无力地睁着眼,心里想着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刚刚是阴灵们发起的攻击……
她恍然惊觉,此时的凉城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阴灵,还没完成加冕,在阴灵的眼里,他还不是帝王,没有完成加冕的帝王,死了也不足惜。虽然凉城现在很强,可是以一敌众,要赢的胜算不大,他很可能会被他们杀死。
这时,镜萱被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滚到山壁前,奄奄一息,没有一点力气。她虚弱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她感觉自己心跳的力量越来越弱了,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为的是让自己不要沉睡过去。她看到凉城被十几只阴灵包围住,孤助无援的他,令她心疼,绝望。
凉城的确很强,迅速就解决了眼前的几只阴灵,不过,几个小时后,他抵挡阴灵们的攻击越来越吃力,加上阴灵们的车轮战,他的体力完全支撑不了。
一只阴灵连连放出金属制的长箭,击穿了凉城的腿骨,身上也中了好几箭。凉城倒地后,阴灵迅猛地扑了上去,眼底的光犹若刀刃上闪烁的寒光,他们想要吃掉凉城。
镜萱泪流满面地看着,呼吸变得急促,伸出仅剩的右手,紧紧地抓着地面,向着凉城的方向移动,抓地抓破了手指,五指血肉模糊,每移动一小段距离,手指上的痛像是有针扎着自己的心脏,疼得她脸色苍白,可她没有停下来一秒,为的是尽快到凉城的身边。
要死,也要和他一起死……
怦……
怦……
不,不要,我还不能死,我要到凉城的身边去……不要……
镜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视野早已一片模糊,黑暗一点点地爬上她的眼睛,全身感到空无的感觉,轻飘飘的,她知道,如果她就这么睡下去,就永远也见不到凉城了……
她听到了凉城痛苦地惨叫,还有撕咬血肉的声音,那般的绝望,她恨自己,不能去救凉城……只是,再怎样,这一切痛苦,都要结束了,希望有来生,还能再遇见你,凉城……
○3 鹿霖惊叹于伊冥和魔王琉玖的关系,而后被琉玖那一掌深入到伊冥的腹部给吓住,他一开始真被她娇美的外貌给迷惑了,心想魔王也是这么好说话的么,虽然没想过魔王是个女的,不过她的冷血无情,他算是领略到了,若是此番和她同行,必不能做出傻事来,也不能说错话。他可不想被人把手钻进肚子里。
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魔王把御魔杖给毁了。她握着御魔杖,杖柄开始出现了深色的锈迹,而后,整条就像生锈的废铁,她松开手,整条御魔杖摔在地上,碎成了渣。
“御魔杖虽然了得,可在我手里,就只是一条废铁。”
果然,御魔杖能打败魔王,却不能落在魔王手里,魔王的力量会将它毁掉。
伊冥痛苦地捂着肚子,虽然伤口正在慢慢愈合,可这股痛还是遗留着,他的手沾满了鲜血,他擦掉嘴角的血丝,说道,“主人,那我们现在可以准备冲破禁地的封印了么?”
琉玖不像开始见时是个爱笑的女子,现在她的脸上只有冷漠的神色,目光凛冽如冰,“嗯,我在这个鬼地方待得有点久了,还是快点离开吧,我也想去见见我那个可爱的小四琉。”
琉玖走在前面,伊冥他们在她身后看着,鹿霖看着伊冥一眼,伊冥瞧到他的目光,轻声说道,“你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好奇太多,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琉玖走到一栋高楼前,扭头看了伊冥一眼,说道,“把这栋楼给我铲平了。”
伊冥顺从地点点头,走到建筑立面,举起了戴戒指的手,一束光自戒指发出,穿透了整栋楼,直至云霄。他咬紧牙齿,手上用力转了一圈,光线也旋转了一圈,建筑的外表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光痕,在瞬间,整栋高楼切割成细小的灰尘,连一块小石头都没有,他手放下时,卷起一阵大风,将遮天蔽日的尘埃一扫而空。
大楼消失了,眼前一片空荡荡,视野顿时宽阔了许多。伊冥走回到琉玖的身边,蹲了下去,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做得真好。”
琉玖收回手,嫌弃地擦了擦手,走到空地前,手一挥,一块巨石从地上就被掀了开来,露出了一块大大的空洞。鹿霖也跟着走上前去,当他从洞口往下看时,不由吃了一惊,这洞的深度和刚才高楼的深度几乎一致,至少有两百多米。虽然深度很深,而且很暗,但他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有个布满咒文的光圈。
原来在地底,怪不得他们怎么也找不到。
琉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随即在食指上划了一下,流出一滴血来,血珠坠落,过了一会儿,血液滴在光圈上,发出了一阵强烈的红光,接下来的一幕,让鹿霖再次目瞪口呆,惊骇不已。
首先是一束红光直冲而上,从底下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涌现出一股鲜红的液体,仿佛血液一般,只是没了腥甜的气味,猩红的液体直冲向天上,接着在天上迅速蔓延开来,鹿霖惊愕地抬起头仰望着天,天上就好像一片红色的汪洋。
看着这般诡异血腥的画面,琉玖享受地眯着眼睛,随后飞了起来,向着天空飞去,伊冥和鹿霖紧紧跟上。
接近天空时,红色液体卷起阵阵浪潮,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很深,紧接着,鹿霖听到一声破裂的脆响,他知道,那是禁地的结界被破坏了。
他们进入漩涡的深处,再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然站在了死神界空旷的大道上,王宫就在眼前。
琉玖做了一个深呼吸,脸上绽放出夸张诡谲的笑容,却显得妖艳美丽,红唇仿佛一朵绽放的玫瑰花,“真好,终于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她收起了笑容,朝四周扫视了一圈,挑了挑细长的眉毛,“还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啊。”
她移步走向王宫,伊冥在她身后说道,“我们是要先去取那样东西么?”
“嗯。”
伊冥忽然停住脚步,琉玖也停住,扭过头,冷冷地盯着他,“你有话对我说?”
“抱歉,没有早点告诉你,那样东西现在已经不在死神界了。”伊冥咽了一下口水。
琉玖转身,缓缓走到他的身边,靠近他的耳朵,感到了他的恐惧,她的嘴角得意地翘起,“那它在哪?”
“在一个人那里。”
“谁?”
“林希禾。”
“林希禾?”琉玖直起腰板,绕过他,“噢,那我们就去找他,他在哪?”
“我带你去。”
琉玖看着前方,目光里透着一股寒气,“伊冥,我警告你,我知道你很聪明,但要是让我发现你在耍我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至少,我会找到那个叫凉城的家伙,在你的面前,将他的皮肉一片片地割下来,让你吃下去。”
伊冥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发觉自己的双脚在发软,“我知道了。”
“啊呀啊呀,伊冥,你到底是心甘情愿地和魔王在一起,还是被胁迫的呢?”
一个声音自他们的头顶传下来,声音里带着轻松的情绪,也有令人不易察觉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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