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泽阴沉地望着小莲进了屋,问道:“怎么回事?”
小莲垂下头,不敢回话。
“我不是叫你看好她?”朗泽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怎么会晕倒在梨园里?”
小莲自知责任重大,赶紧跪下。
“不是说皇上一离开,你就要进去,她身边,一刻也离不得人……”朗泽的话,冷冰冰的,象石头一样当头压下来。
“是,是小姐吩咐,要我们在梨园外面等,她不出来,不让我们进去,”小莲磕磕巴巴地回答道:“我看皇上走了那么久了,她还没出来,才斗胆进去看了一下,谁知小姐就已经晕……”
“你还有道理?!你连她什么时候晕倒的都不知道?!”只听“哐”的一声响,朗泽把杯盖重重地往茶杯上一扣。
小莲吓得浑身颤抖,大气也不敢出来。
“王爷,王爷!小姐醒过来了,要见你——”一个丫环匆匆地跑了进来,朗泽斜了小莲一眼,狠声道:“你跪在这里,等我回来在收拾你!”
梨容躺在床上,苍白如纸的脸。看见朗泽进来,轻轻地笑了笑。
“好些了么?”朗泽关切地问,心里却暗暗后悔,也许,不该去刺激她,如果不见朗坤,她或者,就不会再次出血和晕倒。
“你把小莲叫去了吗?”梨容抓住他的手,虚弱地说:“叫她过来,别责罚她。”
朗泽埋头迟疑了一下,然后掉头吩咐道:“去叫她过来,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她?”
梨容轻轻地摇摇头:“不全是。”
“那还有别的事么?”他微笑着,竭力掩饰自己的伤感与心痛。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再缓缓地睁开眼睛,用极低的声音认真地说:“谢谢你……”
朗泽的心忽地一软,喉头一下梗住,他什么也没有说,默默无言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朗坤带着大军正在赶往边境的路上,而梨容的身体也渐渐好转,终于下了床来。
“小姐,今天没有风,去晒晒太阳吧。大夫说,多晒太阳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小莲高兴地提议。
好,梨容点点头,披上衣服出了房门。
来到中庭,正好看见朗泽也在晒太阳,于是,轻轻地坐到了他身旁。
“咦,这是谁来了?”朗泽笑着打趣道:“我还正感叹。满园的花一朵都没开,可瞧见,就来了一朵……”
梨容禁不住轻轻一笑:“你倒闲情。来逗弄我?!”
“不错,知道回嘴了,看样子,病无大碍了,”朗泽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没点正经。
梨容默然地摸摸脸。惆怅道:“也不知,我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尊容……”
“当然是。漂亮。”朗泽笑着冲小莲晃动了一下手指头:“还不快去端药来。”
小莲紧赶着走了。
“我看,许大夫这次的药开可以啊。你的病确实有些起色,”朗泽望过来,仔细端详着梨容的脸,问道:“你自己感觉如何呢?”
“那个药啊,真是很难喝。”梨容答所非问。
“良药苦口嘛。”朗泽笑了笑,说:“等会你喝了药,就可以换换口味,我叫他们去买了点荣庆斋的枣泥糕过来,味道不错又补血,正适合你。”
梨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这么用心,我……”她想说,我无以为报,一抬眼,看见朗泽正愣愣地望着自己,一时间,她也无话。
“小姐,药来了。”小莲端了药过来。
朗泽伸手接过,摸了摸碗边,试了试温度,然后,拿起小匙,轻轻地搅动着药液,然后才朝梨容递过来。
却看见,梨容一脸的笑意,显出难得的妩媚。
“你笑什么?”他禁不住好奇地问。
她笑得更厉害了。
他却更加摸不着头脑,愈加追问:“是怎么了——”
她终于忍不住指指他的手:“你的手指,真是漂亮,可惜,错生在了你身上,要是生在一个女人身上,那还不是要迷住多少人呢。”
他哑然失笑,不甘心道:“生在我身上又怎么了,难道男人就不可以有这样的一双手……”
梨容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说:“正好,我还有个事同你说,明天,我想去趟归真寺。”
“你的病才好,过几天吧。”朗泽说。
梨容不允:“就明天,晚了……”晚了就怕来不及了。她的话,说了一半,没有再继续下去。
他敏感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终于妥协:“好吧。”
梨容要去归真寺,该是去上香,祈求朗坤旗开得胜、平安归来,祈求稚娟早日回家吧。
他默默地低下头去,心事,慢慢地淡开。
有这样的一段生活,甜美而温馨,他已经知足了。恍惚之间,她已然是他的妻,柔弱淡定,任他呵护纵容。这样的日子,如果可以永远,该有多么美妙,可是,一切到该结束的时候,他又该如何面对?选择生离,或是死别?
归真寺。
正言方丈走进禅房:“谢小姐,好久不见了。”他端详着梨容,虽然是苍白的脸色,大病初愈的样子,但眉眼之间开阔,一扫从前的阴郁之气,想来,虽然身体有病,心灵,却已经豁然了。
“大师还是老样子,”梨容笑道:“一直想来听大师讲经,可惜身体不争气,今天来,也不能久呆。”
“是啊,康王爷一早便捎信来了,”方丈说:“要我提醒小姐,别在外面呆得太久了。”
梨容点点头:“不耽误方丈太久。”
“小姐有事请说。”正言方丈和蔼地说。
梨容顿了顿。问道:“大师,可以帮我找找汲远和尚吗?”
正言愣了一下,缓缓问道:“小姐能否告诉我,找汲远有什么事么?”
梨容迟疑了一下,回答道:“传说。天上有一种神草,叫忘忧草,用它熬水喝,便可以忘记心痛的过去。我知道,汲远和尚是成佛之人,一定能帮我找得到的。”
“小姐想讨了这草来忘却人间的痛楚?”正言微笑道。
梨容摇摇头。复又点头:“大师猜对了,我是想用这草来忘却人间的痛楚,但,却不是给我自己。”
正言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再来猜猜,该是想给那至死坚持不放手之人吧。”
梨容淡然一笑。轻轻点头。
“不用去天上,也不需要找汲远,世上就有忘忧草,”正言悠声道:“人人心中都有忘忧草。”
“放下了,便得到了。”正言轻声说:“如你一样。”
“我懂了。”梨容静静地注视正言良久,忽然说:“还是让我见见汲远吧。”
“到了该见的时候,他自会来见你的。”正言柔声劝道:“小姐莫要强求。”
“我找他,是还有要事相求。”梨容深深地叹一口气。说:“当年我娘告诉我,有一天,汲远会带着我离开。我想,该是到时候了,他也该出现了。如今听大师的意思,不知是找不到他人,还是他不肯见我。倘若他若不肯相见,大师肯为我剃度么?”
正言一惊。她要见汲远,竟是要出家?正言沉吟道:“小姐为何想到要出家呢?”
“大师才说过的话。就忘了么?”梨容轻笑道:“您刚才不是说,放下了。便得到了。如我一样。你也看出来了,我已经放下了,既然四大皆空,就该皈依佛门。”
正言悠然一笑:“请恕老衲直言,你既不是佛门中人,怎能出家?”
“正因为不是佛门中人,所以才要出家,出了家,就是佛门中人了呀。”梨容说。
正言呵呵地笑道:“小姐的事,我可做不了主,还是得等汲远师祖说了才算。”
“他又不肯现身。”梨容有些怅然。
“不是不肯,只因时候未到。”正言深有意味地说:“小姐,稍安勿躁。”
“那,”梨容幽声道:“我还需要,等多久呢……”
快了。
正言在心底轻叹一声,默默地垂下眼帘。
佛堂中,一身铁灰的布衣,一个沉默的背影,静静地立在帐幔后。
听见轻轻的门响,细微的脚步声传过来,他缓缓地转头,圆圆的脸庞上,浓眉大眼,右额一块铜钱大的疤痕。
正是汲远和尚。
“她走了?”汲远问道。
“是的。”正言好奇地问:“师祖不是为她而来,她既来求见,您为何又不肯相见呢?”
汲远微笑道:“你不是已经给出了答案吗?不是不肯,只因时候未到。”
正言轻轻地晃了晃脑袋,无语。
“仙子已经对情爱的本质释然,本来,是时候带她走了,”汲远轻声道:“只是,怜惜那银甲将军一生的追随,从天上到地下,如此苦苦地坚持,留点时间,让他们做个告别吧。”
“师祖也动了恻隐之心?”正言默然道:“愿意对他们网开一面,法外施情?”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佛?”汲远幽声道:“经过这一遭,不知回到天庭,他们又该如何相对?”
“此话怎讲?”正言好奇地问。
“王母娘娘不允许私情存在,何况这银甲将军,还是……”汲远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却转了一个弯,再说另一半话:“虽然他是玉帝最喜欢的护卫,但也不见得能达成所愿。要照我想,用情如此执着,又追得那么辛苦,该是在人世间成全他们一回才好啊。可惜,可惜……”
他仰天长吁一口气: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来已是百年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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