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
商辰直视柳竟:“我不喜欢被人当成傻瓜。”
“哦?”
“我虽然不会杀任何人,却有人因为我现在的举止而死。仅仅是因为,莫名其妙,救一个根本不需要救的人。”
柳竟终于抬头,眼眸极黑极黑,不知世事的黑——或者,洞察世事。眼角吊梢,吊起的却不是仇恨,而是邪气,霸气四溢的邪气。以及,灵力四散。灵力,前所未有的,强大的灵力。
像黑暗来临,乌云翻滚。
“你已经猜到知道我是谁?”
“自然。”
“……”
“你假扮我师父,把我引诱过来,肯定没想到师父会跟在我身后吧?他现在一定给你找了不少麻烦了!”商辰轻笑。是的,当他意识到着道时,他也意识到明殊一直跟着自己。
那道门,一定是鸳鸯门,每次推开进入的地方都不同。
柳竟直勾勾盯着商辰。
商辰扼了扼手腕:“可你还是让我找到你,不是太冒险吗?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你一定也不知道,我跟他共血,他很快就会到这里来。”
柳竟蓦然笑了:“我太低估你了。”
商辰说:“过奖。”
柳竟又倾身,邪惑的脸庞,没有一丝男宠的软弱,而是,实力强悍的胜者:“商辰,你会跟过来,不也因为想知道秘密吗?”
“我并不想知道贵教的秘密。”
“玄阳教呢?”
“……”
“不妨,来一场交易吧!”
交易吗?
清风拂过,红焰勾飘散出一丝血腥。
商辰拿着红焰勾来到了樊贵被囚禁的地方,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了前方。这个男人,生得丑陋,颧骨高耸,一袭白衣,衬得脸如鬼魅:“你是谁!胆敢闯我烈风狱密地!!”
这个人,就是刘栖元。
解释,似乎显得太多余,商辰手握红焰勾,一手去推门。
门,一动不动。
刘栖元倏然发招,白光漫天。商辰一跃而起,发出了妙花决,刹那击退了白光。在商辰看不到的远处,明殊猛然回头,阴沉的脸骤然欣喜。
十数招之后。
骤然出现许多烈风狱的白衣弟子,一起围攻上阵,招数目不暇接。商辰的抵御很快弱了下来。他本不想杀人,一次次发出炽烈的招数,期待能吸引明殊过来——可是,明殊没有出现。
擒贼先擒王,商辰盯住刘栖元攻击。
刘栖元很快显出弱态,即使如此,商辰抵不过车轮战,屡屡被烈风狱弟子擦过衣袂。
明殊为什么还没来?难道他遇险了?商辰内心的无名火焰被激起,越打越放肆,他将强大灵力注入红焰勾,骤然发出一记血阳诀。
火焰倏然从勾尖窜出。
穿门入户。
轰然一声整个房屋被燃起,所有人都一停,惊讶地望着烈焰骤起的房屋,等不及刘栖元发令,从火焰之尖长链一扫,光芒耀过日光。
最惊讶的莫过于刘栖元。
一瞬间,一阵狂妄的大笑震响止马谷:“刘栖元!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火焰之中,樊贵跃出。
众弟子哗然,纷纷说:“是前尊主?”“怎么可能,我分明看见他死了!”“难道说……”“不可能,一定是假的。”
樊贵手腕还有一截残留的长链:“刘栖元,我要你不得好死!”
刘栖元咬牙切齿:“老王八!你竟然没死!”
风起,云涌。
众子弟不知所措,刘栖元大吼一声:“干什么!都给我上!”
樊贵横扫:“你们反了!”
且不提众子弟左右为难,就说这两个血海深仇的人当场就打开了,好一场激斗,一个是久困牢笼,一个是力压对手,法术和灵力让整个止马山地动山摇。
商辰被耀得刺目,手搭凉棚,眯眼看着。
黑夜,如白日。
在一道道光芒中,商辰看见身旁,柳竟斜倚栏杆,嘴角露出残忍的笑,那是饲养者看着万物们恶斗的笑,令人胆寒。
“商辰,你猜谁会赢。”
“两个都会死。”
在轰轰烈烈的激斗之后,两个人,都死了,死状极惨。樊贵,死透了,胳膊腿都不在一处。刘栖元的浑身被长链困住了,勒成一圈一圈,掐进了肉里——可见樊贵拼死最后一口气也要复仇的狠劲。
烈风狱群龙无首。
莫非要散了?
这时,从云端中悄然走出了四个白衣人,蒙着脸。众弟子纷纷跪下。那四人旁若无人,其中一人手执一个长长的矛一样的器物,走到二人面前走了一圈,而后冷冷地说:“尊主已逝,自然该有新的尊主。左护法,右护法,你再没有意见了吧?”
另一人冷哼:“哼,谁呢?”
是谁呢?
商辰仰头,空中出现了一个新的白衣人,他吊起的眉毛眼角,傲视群雄——柳竟,所有弟子似乎都倒吸了一口气。
左护法和右护法大喊:“柳竟,你太无耻了!”
不等柳竟开口,另两个人也亮出了招数,四个白衣人混打做一团。左右护法显然是反对的,另两个长老是拥护的。商辰和众位无知弟子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这时,左护法豁然出招,撩起火焰。
火焰撩过,一个长老的面纱坠落。
商辰眼睛一亮:是梅长生。
柳竟忽然击出一记焚天灭地的绝招,烈焰照亮整个止马山,左护法瞬间被击倒在地。
胜负揭晓。
烈风狱易主,柳竟成为了新任的尊主。商辰知道自己只看了一幕,并不知道幕后有多少暗波,但毫无疑问,柳竟赢了。
“柳竟,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商辰追上了柳竟。
“可你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吗?你明明有实力除掉刘栖元和樊贵,可为什么今天才放出樊贵?不就是因为,没有人能令红焰勾发挥出威力吗?”
这是一种仇恨。
柳竟要让刘栖元和樊贵相互残杀,残杀至死,可是他用不了红焰勾,解不开墨羽长链,所以他等到了商辰,释放出了樊贵。
柳竟轻叹:“姑且算是,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建立烈风狱的是谁?”
“樊贵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吗?”
打哑语一样的交流让商辰骨头乏累,他干脆地说:“那你想告诉我什么,那天,你说过玄阳教三个字,我才答应你的交易啊!”
柳竟从衣服中摸出一块玉:“这是烈风狱第一位尊主的遗物。”
商辰抚摸一下:“柳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若愿意帮我,就知道该怎么做。”
听听这口气,帮他还是应该的?
“我会保守秘密。”
明明只是一晚,商辰却觉得过了好几天。看到明殊时,商辰恍恍然,以为眼前均是幻觉,因为,四周没有宫殿,只有荒野和树,以及一袭黑衣的明殊——难道真的是荒原一梦?
商辰揉了揉额头:“师父,你认识这块玉吗?”
明殊接过,细细抚摸:“是大师兄的,果然是他创立了烈风狱。”
看来,昨天那场大戏明殊也看得清清楚楚。
商辰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梅长生和梅藕二人难得也来了,梅长生是一家之长,威严,呆板,与那晚被刮下白纱的凌厉模样截然不同:“梅焉与我说,他想入百里殿。我梅家人,在修行之上一向天资浅,胜在勤勉,商少侠若是不介意,还请在令师面前美言几句。”
商辰笑了:“梅焉想来?那当然好了!”
梅长生松了一口气。
梅藕默默地转身,告知给梅焉了。梅焉听了消息,又高兴,又惊讶,又失落。高兴的是这么顺利,惊讶的是梅长生竟然劝也不劝,失落的也是梅长生竟然也不留自己——
商辰,却知道原因。
对于梅长生来说,梅焉自己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离开前,梅焉左顾右盼,嘀嘀咕咕的,终于,等来了伏晔,伏晔依旧一副瑟瑟缩缩的样子。梅焉兴奋地让他一起去百里殿,伏晔笑说:“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梅焉讶异:“我们不是说好一起的吗?”
伏晔说:“我有些事,你先学。我愚钝,你正好可以教我。”
伏晔在梅焉耳边不知又说了些什么,梅焉疑惑的脸顿时笑开了,毫无阴霾:“好,我先走,你一定要跟过来啊!”
送行那日。
梅家人都出来了,说些珍重的话,依依不舍也有。
商辰看见梅长生和梅藕父子二人站在一起,不舍中,更有放松——他们的身影,越远,越与其他人不同,灵气,是抑制不住的。而老太太站在更远的地方,鹤发,橘皮,商辰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但她就像一把锁,打开了之后所有的密室。
伏晔,独立于人群之外。随着商辰等人远去,伏晔渐渐挺直了身,抬起了脸,长风拂过,伏晔的目光深邃。
梅焉挥着手,直至所有人消失了。
商辰将箱子等杂物整理了一下,鞭着马一步步前行:“梅焉,你哥哥是不是说过,他会一直在你身边?”
“是啊。”
“他大概做到了,而且做过头了。”商辰低声说。
“什么?”
商辰笑了:“我是说,你一直这么顺利,没有遭遇过任何坎坷,一定是因为你哥哥在护佑着你。”
梅焉长眉一挑:“那他也要护佑我跟伏晔永远好下去!”
“……”
梅焉露出可爱的牙齿:“其实,也是伏晔劝我修行的,他说我学医这么有天赋,修行一定也没有问题——我舍不得分开,他愣是把我说服了。”
“你……有多喜欢伏晔?”
“此生不渝。”梅焉的眼眸没有一丝阴霾,“伏晔还得半年才能来百里殿呢!”
半年吗?或许会更长时间吧。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什么?”
“你那个夭折的有巫医天赋的亲哥,名字是什么?”
“……梅竟。”
梅竟——柳竟。没有焦骨之痛,没有刻骨铭心的震惊,而是一个谎言。梅竟以最理智的方式将梅焉推开了,自己默默承受了一切。
梅竟许深谙“渐行渐远”的道理,期待时间,如水,冲淡这份情感。
这个人可是有真假两面的,一面是低头的怯懦,一面是扬脸的张狂。但再张狂,大概也越不过人.伦之线。如何死而复生,如何夺得烈风狱之权……大约,是与梅长生、梅藕脱不了干系了。柳竟,展翅的火凤,可以预知,不久后的将来,烈风狱就将从止马谷中走出来!
这就是老太太口中的梅家的兴盛吧?
这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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