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看到老太太对晗姐姐那么好，兰儿有时真是羡慕呢！”
谢府后宅的走廊上，一个甜甜的声音响起来。
谢知凤走在谢知兰前面，想想方才祖母让其他人都出来，偏偏只留下月晗说话，她这个嫡亲孙女儿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不过，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这么多年严格的闺阁教养下来，她好歹没有出口不逊，反而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说了一句：“晗妹妹聪慧孝顺，又身世可怜，祖母偏疼她一点儿，也是正常的。”
谢知兰见状，眼珠一转，又一副闲聊天的样子，随口道：“也不知道赵公子路上走到哪儿了，他上一次突然生病耽误了考试，蹉跎三年，这一次下考场，肯定会十拿九稳。”
听谢知兰说到赵海磊，谢知凤才算眉目舒展开来，声音也不自觉含了几分甜蜜：“磊哥哥现在估计进了沧州地面了，不过这一路越往北去，只怕天气越炎热，路上慢一点，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还是他身体重要……”
谢知兰笑着附和：“要是赵公子当面听到这句话，肯定要赞大姐姐温柔体贴呢！”
“死丫头，胡说什么……”谢知凤绯红了脸，心里甜滋滋的，脸上却一副被冒犯的样子，作势要去拧谢知兰的耳朵。
谢知兰忙一边躲闪一边告饶，陪着谢知凤笑闹了一会儿，才突然双手一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大姐姐，我们在这儿瞎猜半天，还不如回头去问问晗姐姐呢！横竖她这些日子都住在赵公子家里，听说赵公子临行的时候，赵府设了家宴，晗姐姐都参加了呢！她肯定知道赵公子的行程。”
“月晗也参加赵府家宴了？”谢知凤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谢知兰点点头，冲自己的丫鬟使个眼色，那小丫鬟满儿立刻点头：“回大姑娘的话，我娘和赵府浆洗上的蔡婆子是两姨姐妹，这事儿就是听她说的呢，真真儿的！”
谢知凤脚步一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戾气。
谢知兰也跟着停下，满心满意的等着谢大小姐发脾气。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谢知凤只是顿了好一会儿功夫，最后忽然古怪的一笑：“知府家的公子……也不错了，配晗妹妹的话，绰绰有余……”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回头，想看一件货物一样，上上下下打量起谢知兰来。
谢知兰被她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强行抑制住自己想退后的冲动，勉强笑道：“好端端的，大姐姐突然看我做什么？”
谢知凤掩口一笑：“我看兰妹妹你啊，这么钟灵毓秀的人儿，又常常念叨赵公子，也对他上心了吧？既然这样，不妨自己去抢枪试试啊，你和杨月晗谁抢赢了，我都赏给你们大批的嫁妆！”
说完这话，谢知凤就一甩帕子，带着丫鬟疾步走了。
走廊上，只剩下愕然的谢知兰和她的丫鬟满儿。
满儿胆战心惊的看看谢知兰：“姑娘，大小姐该不会看出来咱们有意挑拨了吧？”
“看出来又如何？”谢知兰烦躁的捏着手里的帕子，声音恨恨的开口：“那老婆子肯定许给谢知凤更好的前程了！要不然，谢知凤怎么突然看不上赵公子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平息不了心里的怒火：“都是她的孙女儿，这老婆子就偏心成这样！连杨月晗那个外来丫头，都要爬到我头上了！”
丫鬟满儿被她满腔的怒火吓得不自觉倒退了一步。
谢知兰咬牙切齿的琢磨了半天，才猛然回头看向满儿：“姨娘呢？这两天瞎忙活什么？！老是自夸着要夺回谢府中馈的权力来！我怎么没看到她有什么本事？！”
满儿低下头，战战兢兢的回答：“姨娘这几天都陪着夫人一块处理府里的事务……陈姨娘也跟着……”
“哼！”谢知兰恼火的一甩帕子：“陈姨娘也跟着？呵呵！连夫人都知道玩平衡之道了，姨娘还这么不长进！你去找她，把今天的事儿一五一十跟她说一遍！告诉她我快被人踩下头去了，让她看着办！”
说着，谢知兰也噔噔噔噔走了，只留下那小丫鬟满儿吐吐舌头，回身飞快的向潘姨娘的屋子跑去。
荣晖院里，月晗已经拣着能说的，把赵府现在的处境和应对之策说了一遍，当然，隐没了她给赵夫人建议的片段，以及赵府那位李姨娘作怪的事。
谢老太太认认真真听完了，这才凝神道：“这么说来，元大将军还有可能翻身？舞阳县伯府现在也是脚踩两只船？那我们谢家倒不好轻举妄动了……”
月晗刚悄悄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谢老太太就又是摇摇头：“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回头给那赵小姐送封信过去，就说我这老婆子病了，留你们姐妹们在家里侍疾，这段日子没法去陪她了。”
说着，谢老太太看看月晗：“知凤、知兰从来都是老老实实跟着教养嬷嬷学习，偏偏到了你这儿，隔上个十天那赵小姐就让你去陪她一次，耽误了多少功课吧！现在你年纪也大些了，以后不能再这么疯疯癫癫到处跑了。”
月晗低下头，轻声道：“是，晗儿谨遵老太太吩咐。”
她心里不期然想到孙子羽和芸姑，也不知道他们走到哪里了……
等月晗回到梁氏的绿静轩，刚到门口，就只见梁氏正坐在椅子上，脸色雪白，用帕子抹着眼泪。谢月则直挺挺的跪在梁氏面前，听到有人掀帘子进来，他也不回头，还是硬邦邦的开口：“儿一心想去池州书院念书，求娘亲答应儿子。”
月晗静静站在门口，只听梁氏呜咽着开口：“哥儿，你太小，这会儿出门，不是挖娘的心头肉吗？”
程妈妈也忙解劝：“哥儿，您也得顾虑着夫人的难处，这要是让您去了池州书院，万一传出去，肯定有那起子不长眼的人背后嚼舌根，说谢家容不下您！要是这话传到老太太和老爷耳朵里，您让夫人怎么交待？”
谢月似乎肩膀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坚持道：“反正这个府里，有我没我都一样，娘亲还是放我去池州书院吧，我一定好好念书，光宗耀祖！”
梁氏哭的更厉害了，整个人颤抖的如疾风中的一朵花：“哥儿，你这是埋怨娘没照顾好你吗……”
眼看着梁氏和谢月母子俩就要顶起牛来，小小的钰姐儿被吓得眼泪汪汪的，冲着门口的月晗就伸出肉嘟嘟的胳膊：“姐姐抱，姐姐抱……”
屋里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月晗，月晗上前从乳母手里接过钰姐儿来，一边轻轻拍着她后背哄着她，一边严厉的瞪谢月一眼。
谢月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他还是没听月晗的话，从长计议，而是沉不住气，又跑来找梁氏闹了。
见谢月低了头，月晗才劝解梁氏道：“娘亲别生气，哥儿不过是一心向学，才想去池州书院。再说，池州那边有舅舅一家人照应，哥儿如果真去了，也不算是举目无亲……”
梁氏的胞兄、月晗和月的嫡亲舅舅梁君玉，这些年来一直在池州盐运使司任上担任巡盐御史，平日里两兄妹走动虽然不算亲热，但逢年过节，两家都会来往，也算是梁氏最亲的亲人了。
梁氏却还是摇着头，泪珠儿一双双滚落，只是不说话。
程妈妈则出面唱黑脸：“姑娘，您不替夫人考虑考虑？就算夫人去替哥儿说话，可是老爷、老太太能答应吗？那岂不是显得他们容不下一个孩子？”
谢月听得心头火起，沉声道：“程妈妈的意思，只要老爷和老太太愿意，我就能去池州书院读书了？！”
程妈妈本来要摇头，转眼一想，谢老太太和谢建文肯定不愿意，于是那摇头就变成了爱莫能助的点头：“哥儿，夫人和我们肯定都舍不得你，老太太她们也不会答应的，你还是听妈妈一句话，安心在家里学堂读书吧！”
谢月头一昂，又要说话，月晗已经厉声道：“哥儿，娘身体还不好，你别再说了。”
谢月握了握拳头，不说话，哼一声爬起来就走了。
这边梁氏早哭的梨花带雨，月晗等人好一通安慰，才算平静下来。
等哄好了梁氏，月晗从正房出来，才走到东厢房门口，就看到谢月一下子从屋里闪了出来。
“姐，”谢月脸色还十分不好看，硬邦邦的开口：“你快帮我想个办法，我要去池州书院，我再也不在学堂里念书了！”
月晗看看他，不说话。
谢月闷声道：“我知道，姐姐让我从长计议，我方才莽撞了，可是，那个学堂，我一天也不想去了！”
他握紧了拳头，嘶声道：“姐姐你知道他们怎么说我吗？！他们笑话我是继生子！贪图谢府的富贵，靠着娘亲的裙带当缩头虫！”
谢月毕竟年纪还小，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姐，我不去念书了！”
月晗被他说的也心里发酸，放软了声音道：“听姐姐的话，等七月十五，我们找个机会，让老爷和老太太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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