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均知道齐漱云牵他的手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心里不免有点笑话他这是小孩子脾气,只是被来往的这么多弟子用惊奇的眼光注视着,围观着,他心里总有点不自在,甚至生出一丝难为情来。
傅均以为众弟子围观他俩是惊诧于两个仇敌竟能心平气和地并肩走在一起,殊不知,这些弟子更加吃惊于他俩这手拉着手“亲密无间”的姿势,联想起之前的传言,越发地浮想联翩。虽然慑于傅均的身份与齐漱云的冰冷气势,不敢在面上明着流露出八卦的神情,可内心早就议论纷纷,彼此之间更是面面相觑,挤眉弄眼,传递着内心的八卦精神。
面对聚焦在他俩身上的各色眼神,齐漱云面无表情,冷眼旁观,执着傅均的手往外门他住的地方而去,去收拾一些先前放在破屋里的杂物。他对傅均要他移居到内门和他住在一起的提议并无异`议,甚至还十分高兴,只是不敢明着表达出来,只在心里偷乐。
等走至外门弟子所居住的地方,正值午饭过后,众弟子吃饱喝足懒洋洋地或站或坐待在屋前、树边,或晒太阳或睡觉或闲谈。有些人一面剔着牙一面口沫横飞地谈论着修真界各派的杂事秘辛,或讲几个黄段子,引逗着听众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来调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生活。平静祥和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太元门将要迎来一场异变。
这时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声“傅师叔来了!”,又有了惊讶地喊了一嗓子齐漱云的名字,这才将众人的注意力吊了起来,一改之前的懒散之态,纷纷站直身体,伸长脖子朝周围张望着。
果然见到远远地有两个年轻男子向着这儿走来,身材高大的那个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另一个削瘦些的穿着一袭蓝衫,腰间束一条玄色腰带,将身形勾勒得越发高挑笔挺如修竹。这两人不是傅均和齐漱云是谁?
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这势如水火的两人几时这么和和气气,安安静静地并肩站在一起?且看傅均态度安详,双目微露笑意,再看他身侧的齐漱云,眼光微冷,嘴角却挂着一丝如有若无的微笑,昭示了他内里的好心情。一个俊美却温和,一个秀丽却冷峻,并肩站在一起,相得益彰,如画一般,异样地般配和谐,叫人移不开视线。
不得不承认,这两货的皮相在整个太元门中都是拔尖的,堪称门派当中的两支名草,众人惊呆了的视线在两人脸上、身上绕了好几圈,随即又移到了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上,神情变得更加活见鬼了。这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要好到这种能够牵手的程度了?齐漱云不是自视甚高,连别人碰他一下都不许,什么时候竟和他最讨厌的傅均手拉着手了?
这货先前以下山探亲的借口离开门派,许久不见回来,众外门弟子都认为他自知修仙无望,知难而退,回家种田去了,还十分惋惜以后看不到傅均、齐漱云和容清三人间的撕逼大混战了,哪里料到隔了好几个月之后,他竟然会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还和他最最讨厌的人手拉着手,模样亲密。
众人视线往他身上仔细看去,好家伙,这是原先的齐漱云,又非原先的齐漱云,在大家眼里,这货本来是营养不良的一棵豆芽菜,虽然性格冷酷,但是柔柔弱弱的样子顶多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狗崽,没什么杀伤力,他的改变还是近年来的事,五官身材张开了才显露出男子汉气概。
原先粗布芒鞋不掩珠玉本色,这次出去一趟回来,也只换了普通的装束,而非锦衣华服,都说人靠衣装,不过是这简单质朴的装束,依旧显得他风仪玉立,器宇川渟,而且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显得愈发高深莫测,凛然不可侵犯了。而他如今的修为众外门弟子自然都无法看清了。
见重要人物傅均出现,管事弟子赵新源不敢怠慢,在吃惊之余忙迎了上去,先是对着傅均恭敬地一施礼,犹豫片刻,又向齐漱云问了好,看他的眼神再也没有轻蔑不屑之色,而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震惊与畏惧。
齐漱云只冷冷一笑,没有出声,反而拉着傅均继续往前走去道:“傅师兄,等我收拾好了屋子里的东西就和你离开。”
傅均思忖道:“他随身的东西大约都放在了储物袋里,还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真是奇怪。”
那赵新源一听这话突然急了起来,似要阻拦二人,可齐漱云像是根本不理睬他一样直拉着傅均往他以前所住的屋子而去。就在快要达到时,赵新源突然拦在两人身前忙不迭朝他们作揖道:“傅师叔、齐师叔,莫怪!莫怪!我、我事先不知道齐师叔要回来,大意之下把其他一个弟子安排到了齐师叔住的地方,恕罪!恕罪!”
赵新源这番话一出口,只见齐漱云眼中的冷笑更浓了。
原来如此!傅均忽然就明白了齐漱云为何一定要拉着他来他所住的地方收拾东西,他收拾东西是假,是要给昔日这群排挤他的兔崽子们一个下马威是真。傅均不由暗笑。
“哦?”只听齐漱云终于开出口了,声音冰冷而危险,“我只不过是下山探亲,并没有被门派驱逐,赵师兄怎么在明知我要回来的情况下而让别人住进了我的房子?这是个什么道理,我今天要赵师兄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齐漱云释放出一丝威压施加在赵新源身上,然而光是他谈吐之间散发出的阴冷之气就把赵新源吓得够呛,这回双管齐下将赵新源的脊背都要压弯了,他竟是连一丝反抗的余力也没有,大惊失色,忙不迭讨饶道:“不敢,不敢,齐师叔喊我师兄是折煞我了!齐师叔,这次实在是我大意,您就大人有大量绕了我这次吧!”
“不敢,不敢。”齐漱云重复着他的话,冷笑两声便拔腿朝门户大开的屋子走去。
赵新源苦着脸忙向傅均求救,傅均挑了挑眉,忽然露出一丝无奈道:“如今连我也管不住他了。”
随后对着赵新源呵呵笑了两声,在门口站定,往里看去,只见原本一间虽破旧但整齐的屋子如今早已被弄得脏兮兮,十分凌`乱,可见里面住了个懒鬼,傅均倒是很赞赏齐漱云爱干净甚至有点儿洁癖的个性,毕竟他也不喜欢跟自己住在一起的是个不讲卫生的懒鬼。
屋里头有个弟子正翘着二郎腿躺在一张木板床上仰头翻看着什么册子,仿佛看得入迷,全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直到听到响动,方才不耐烦地将视线从书册上移到门口。当看到门边站着两个陌生男子,看他俩通身的气派,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普通人物,特别其中一个还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呢,不由吃了一惊,赶忙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当他的视线扫到带着畏惧神色弓着腰跟在两人身后的赵新源时,更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就连管事的赵新源都对这两人这么客气,这两人的身份可想而知,他一个紧张,“噼啪”一声,手里头的册子就跌落在地,摊开的那两页上的不堪入目的画面顿时映入了来人的眼帘中。
原来是看在小黄书啊,怪不得要这么紧张了!傅均不由暗笑。
齐漱云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画册,没有说话。
唯有赵新源十分尴尬,清了清嗓子,挤到那弟子跟前一脚将小黄书踢开,对那人道:“施威,快随我见过两位师叔。”
齐漱云并不理睬二人,只是环顾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越看,一双好看的眉头皱得越紧,对于有轻微洁癖的他来说,他实在受不了这么脏乱差的地方。确实如傅均所猜测的那样,他离开太元门时本抱着不再回来的心态,故而临走时将有用的东西都收入了储物袋,留下来的全是一堆没用的杂物。如今回来说收拾东西不过是个来找茬的借口,要借此修理修理这帮曾经欺负他的龟孙子。
突然他冷冷开腔道:“我那个放水的陶罐呢?”
“这……”赵新源自然回答不上来。
“我那支秃了毛的毛笔呢,我那块缺了角的砚台呢,我那把断腿的竹椅子呢?”
听着齐漱云一连串冷声质问,赵新源完全回答不上来,顿时额头上直冒冷汗,顿感压力山大,齐漱云口中所说的东西定然是被那些贪小`便宜的外门弟子给拿走了,赶紧道:“齐、齐师叔莫急,我把大伙儿都叫过来,挨个询问,一定会把齐师叔您的东西找到的!”
如今外门弟子们都知道齐漱云今非昔比,已经不是以前的软弱可欺,就连傅均都站在了他那一边,他们这些人若是再敢跟他作对那就是老鼠去`舔猫鼻子自找死路,赶忙将之前从他屋子里偷出来的东西重新拿出来一一奉上。只是有些东西他们觉得无用早已扔了,真是又后悔又害怕,深怕齐漱云借此生事,把他们打个半死。
“齐、齐师叔,这是、是您屋子里的陶罐,我不是有意……我是鬼迷心窍了……”
只见其中一个弟子捧着一个陈旧的陶罐挨近齐漱云的跟前,面对对方散发出来的凛冽之气,腿一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
齐漱云却忽然朝他微微一笑,看到这丝诡异而危险的笑容,将那人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陶罐差点摔碎了。
齐漱云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淡淡道:“二狗你怕什么,我还要谢谢你以前那么‘照顾’我,我才会有今天,这都是拜你……”他复又抬头看向在场众人,笑笑道,“拜你们所赐。”
那名叫二狗的人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身子连着抖了三抖,慌忙朝他磕头下拜道:“齐师叔,我错了!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师叔您就绕了我吧,绕了我吧!”
不要说其他曾经欺负过齐漱云的弟子怕了起来,就连赵新源也慌了,知道齐漱云今天是来跟他们算旧账来了,心中一凛,本意也要上前求饶,然而他转眼扫到傅均,立刻改变了主意,反向傅均跑去求他在齐漱云跟前替他说好话。
傅均看到此情此景,虽是觉得好笑,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书中的傅均何尝不是到齐漱云强大的时候才后悔曾经对他做过的一切,可惜想要求饶,为时已晚,断送了自己的性命。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故而对着赵新源摇了一摇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就这八个字把个赵新源吓出了一身冷汗,腿一软差点就跪下了,嘴上却仍还道:“门内严禁械斗,如果发生死伤,众位长老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傅均朝他笑了一笑道:“我不说,他不说,”他朝齐漱云一指,道“谁会知道?”随即拍了拍赵新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凡事别太想当然。”
“啊?”赵新源这下彻底瘫了。
被齐漱云这么一闹,所以的外门弟子都呆若木鸡,战战兢兢地听候他的发落,就怕齐漱云一个兴起杀了他们泄愤,最后来个潜逃,他们就都成了枉死鬼了。不过最终齐漱云并没有拿他们怎样,他甚至都没有怎么说话,光是金丹期高手散发出来的威压就很好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记住了他,在心中刻下了惧怕的烙印。
“现在你的气消了没?”两人施施然并肩离开,路上傅均对齐漱云道。
齐漱云淡淡道:“这帮人根本不值得我挂心。”
傅均便道:“那为何你还牵着我的手呢?”
齐漱云忽然笑道:“你猜?”
“你不就是想借我刺`激一下他们吗?”
齐漱云忽然朝着他笑起来,继而缓缓一摇头,傅均奇怪地看着他,似乎不懂既然齐漱云不是想借他这个人来震慑太元门的弟子,那牵他的手是为什么,总不会是觉得好玩吧?
“因为我喜欢。”齐漱云看着傅均一字一顿道,双眼深深地注视着他,仿佛要望进他的心底。
看得傅均心头一颤,似乎以前的那种错觉又出现了,他下意识地挣开他的手,刻意拉开两步距离,尴尬一笑道:“齐师弟真是喜欢开玩笑。”随即像是想躲开他那样,率先离开了。
齐漱云望着傅均的背影,默默不语,唯有一双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忽地露出了一丝冷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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