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习惯了。因为在潜意识中,陈艾总觉得夏嘉荣正是他前世熟识的那个夏嘉荣。现如今,他们两个这站在不同时间节点却实为一人的形象,逐渐接近而重合起来。他对夏嘉荣不客气,是以为夏嘉荣已经习惯了,所以可以省略掉那些社交上必备的修饰步骤。
但实际上,陈艾想,他必须记住,眼前这个夏嘉荣,不是那个已经有足够坚韧内脏的夏嘉荣,这个夏嘉荣,还是个在读书的孩子,还不懂拖延着隐瞒着更是种伤害,所以,他得小心一点。
“以后我说话前,一定会先考虑你的感受的。”
“也不是这样啦,只是有的时候,我总觉得……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夏嘉荣挥挥手,表示这个未经考虑就说出口的话题停住,转而介绍起他的房子,说起他每一个精心布置的细节,一直到把陈艾带到他房子面前的时候。
陈艾买的这套房子正好在江海大学的对面,虽然说是对面,不过因为校区的缘故,从这里到上课的地方,还是得骑着自行车,甚至赶早上的课还得早起,不过这样夏嘉荣也愿意,他实在是受够了男生宿舍的怪味道了。
等着夏嘉荣把每个房间又都介绍完了,两个人对坐无语的时候,夏嘉荣才提起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今年过年,你打算怎么着?”
“过年?就这样过呀。”
陈艾还是不太在乎“过年”这个词的含义,不过还是忍不住去想去年和夏嘉荣一起过的那个“晚”年,对吃着零食看电视的颓废日子以及满屋子的红彤彤挂饰记忆犹新。当时是觉得怪怪的,不过现在想来,居然也是笼罩在一股暖意下的,还有点略微的怀念?
夏嘉荣偏着头看他,陈艾于是恍然大悟。
“你今年还不回家过吗?所以你想和我一起过年?”
夏嘉荣点点头,很高兴陈艾的思维终于和他同步了。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家里人肯定很想你吧,你真的打算一直不回去吗?不可能一直这样吧。”
“也不是那回事,就是提不起回家的劲,其实也没有什么,再说,不回家过年的人多得是呢,不多我一个。”
夏嘉荣有些不愿意谈这个事。他家里人倒是已经对他表示过缓和的意思,可是他不知道是拗得哪根筋,就是梗不过来,而且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毫无道理,只能归根于自己的叛逆期来的太晚,所以显得别具一格。
再说,他对家里人表示自己喜欢男人,可是却连这个对象都没搞定。夏嘉荣一想想那副场面,他干练的女强人母亲对他说,好吧嘉荣,我同意你和那男人的事了,你把他领过来我们看看吧,然后他说,对不起妈,我还没拿下来呢……
想想就觉得很丢人啊!同理可证,他也没法和他那些哥们说这个,所以他决定等着陈艾同意了再领回去和父母见见,而且他觉得这过程不会太漫长,甭管他想得甜不甜。
陈艾看着他这幅满不在乎的模样,却觉得很着急。在前世,夏嘉荣就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家庭,那时他只觉得是有钱人家的家庭情感天生冷淡并不在乎,可是现在夏嘉荣这幅样子却不是冷淡而是闹脾气的小孩似的,他敢断定,日后夏嘉荣一定会后悔的。
有父有母,多好!他可是什么都没有。他于是劝了夏嘉荣两句,可是夏嘉荣根本听不进去,反而总想扯到别的话题上。陈艾并没有生气,而是算了算他加起来活的岁数和这里夏嘉荣的岁数,这么算来,夏嘉荣在他面前,真的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他要是有个小孩,这么加起来,估计也就和夏嘉荣一样的大。
于是陈艾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夏嘉荣回想了下刚才说的废话,并没有笑点啊,于是问他,“陈艾,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在想我要是有小孩,可不能像你这样任性,不然一直不和我说话可怎么办?”
夏嘉荣的脸黑了。
“你喜欢小孩?”
“嗯……也不太喜欢?无所谓啦。”陈艾认真的想了想,感觉他还真对小孩子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只知道这是作为人生的一部分,要是没有,会被人单独拎出来说的,就好像陈丰茂他家,在没有陈闰年之前,也是一直被人嘲笑着。
因为生育在客观上讲,确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孩子他妈呢?她是谁?”
夏嘉荣哽了哽,又问。
陈艾跟着想象,自己跟一个女人结婚,然后生孩子的场景,突然发现他想不出来。没有安心的话,就不要有其他人了。
“没有孩子他妈,没有。”
夏嘉荣盯着陈艾看了半响,终于确定了他说的真的,才转为笑意:
“那我就放心了。”
陈艾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跟着新的话题说了下去。
在又一个两个人也照样过得热热闹闹的新年之后,新的学期又开学了。随着开学,季节性的流感也跟着来了。
这次流感特别严重,虽然程度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波及范围特别广,传染性很强,据电视里的专家说是什么气候变化所以风向转变易于传播什么巴拉巴拉陈艾根本就没听懂的原因,反正学校里是学生的一多半都被传上了。
在住宿的学校,得流感是很麻烦的事情,学生离家太远,不可能回家修养,只能呆在宿舍里,于是宿舍也是个传播源,健康的学生在哪里都避不开,而生病的学生也是相互二次传染,一时之间医务室都人满为患。
学校除了对生病的学生进行统计以及将本地的学生暂劝回家修养外,还对教室和宿舍进行了里里外外的消毒。
总的来说就是84消毒液和煮醋的结合。
学校进行了这些措施的第一天,夏嘉荣就逃课回他住的地方,从他的药柜里找出来他的红色盖的小瓶子,“咔嗒-咔嗒”扭了两下,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又含着瓶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嗓子有些发苦,是因为药粉被吸入了喉咙里而进行的摩擦,夏嘉荣蠕动着喉咙把还残留在小舌部位的药粉都咽下去,才叹了口气。
消毒液什么的,最讨厌了!
当天晚上,他就没睡好觉。
坐起来或者站起来的时候,还是舒服的,但是当他躺下呢,却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开关,硬是无法正常呼吸起来。呼吸是件多么自然的事情啊,可是偏偏这件事在他身上不能自主运行,总之总是又一口气哽在他的xiong腔里,想越过它从肺部那吸到一口氧气,可是不行,根本就是卡在那里吸不到,可是偏偏没有因为缺氧而死掉。
就像是打一口呵欠却打不出来,哮喘,或者准确点说,过敏性哮喘就是这样,总是吸不到那口吸到会全身放松的气,然而却比打呵欠打不出来更要痛苦。
夏嘉荣坐在黑夜里很长时间,没有开灯,就是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前方。他已经很久没犯过哮喘了,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忘记过那种痛苦,而现在也正在重温。
所以他讨厌雾霾深重的京城,小时候总是需要住在海边,就算是现在来到大城市上学了,前提也是这大城市绿化很好,曾经也没进行过违规的工业建设。
但是总算是睡着了,可是这觉也没睡出来个好睡的。
夏嘉荣做了个噩梦。刚一做起来,他就觉得这梦似曾相识,于是在梦里想把自己叫醒——他这么做过的,每次效果都会很有效,当他被怪兽追,或者因为长期住在海边所以总会梦到海啸之后世界末日背景的梦时,他的人体自卫体系超乎寻常的强,所以甚少受到噩梦的困扰。但是这一切,在遇到夏嘉荣之后变了。
还是似曾相识的梦。他梦到自己装醉,拽着陈艾的袖子不放,当陈艾果真坐到他身边不动了的时候,他就埋在头笑,就算是因为长久保持同一个姿势而麻了也不换姿势;他梦见自己悄悄的跟着陈艾,看着他一天的生活轨迹,想要上前却还不敢;他梦见他早已打听到了陈艾工作的地方,然后装作不知道般的进去……
可是这些是噩梦吗?夏嘉荣竟然不知道他居然是在堪称贪婪着看着这梦中不知从何而来构建出的场景的,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他预感到这是噩梦了。
他看着陈艾对梦里那个夏嘉荣的示好丝毫不领情,并且反而时时记挂着一个女人;他看着陈艾住到他家,却生疏到像是随时会有的客人;他看着他跟着陈艾追出去,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最后在磅礴的大雨中泣不成声然后倒下……
他还是被这噩梦惊醒了,仿佛这是不堪重负的场面,也幸好,他逃出来了。
还不到清晨四点,但是夏嘉荣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他觉得全身上下都被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所攫住,无法呼吸,却不是他哮喘犯了的那种感觉,只能找出手机给陈艾打了电话:
“陈艾——”
拜托,请,求你了,一定一定要回应我。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有没有被我感动呀!虽然评论接近于0,但是强烈想要完结的冲动还是打败了我~
大家晚安,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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