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扶了扶他,看着他胆战心惊。如若没有妖皇的威胁,是否她就会在这炼狱里待下去?时而被换一种刑罚,直到魂飞魄散为止?
拂逆继续带着她向下走,直到第十二层时停了下来,说:“从这里以下,已被弃沼瘴气侵蚀,更传说有摩苏罗怨气笼罩,是以常人不敢接近。而你是摩苏罗选中的身体,应当可以一试……”
为了救师父,便是死也得拼了。她这一条已被烙上烙印的邪魔原本就没有活路,早已经不在乎了。
说罢便顺着阶梯钻下去,回头望一眼,拂逆的目光中有考量和惋惜,不知是否觉得她太过脆弱,难以在弃沼中存活。
正往下走,便觉得有一股森森凉意,然而目光却是开阔。眼前已不再是塔内景象,却似乎像到了一处望不到头的雪原。雪原上远远能看见几棵树,而天上仍在降下大片的雪花,转眼就将她头顶眉眼都覆盖上白白的一层。她在雪里向前独行,寻找继续向下的阶梯,但现在却没有半点头绪。
走了半晌,眼见手脚越来越冰凉,而前方刺骨的寒风已经令她透不过气。
小猪忽然从她腰间飞了出来,两两望见它的身躯已经变得透明看不见,只余下灵识的一点蓝光,在摇晃着说:“猪猪给你取暖。”说罢小猪身上便冒出了一星半点的火焰,围着她的身子一直地旋转。
这是师父的灵识,所以才可以随着她进来。两两知道,其实师父正在通过风铃小猪看着她,保护她。这样一想心里便暖了大半,救师父的心就更加坚定。
正要往前走着,只见前方一棵雪树下有一大块冰,那冰有一个人那么高,两两踱步过去,但还没凑近便望见冰中冻着半条蟒蛇尾,她心里一惊,竟然是同类?
走过去之后,才发觉那蟒蛇尾再上是人之身体,然而人的身体被厚厚冰层掩盖,已经看不出模样。
小猪围绕着那冰层转了好多圈,对她说:“这是万年冰层,猪猪没办法化开它。”
是否若是找不到下降的出口,她也会落得和这冰人一样的下场?忍不住回头,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雪原深处。雪下了一层又一层,早已经遮蔽了入口。
小猪仍然在绕着冰人不停地飞,飞了一阵在她耳边说:“猪猪有预感,这个人一定知道怎么下去。”
两两勉强笑笑,却觉得脸已经被冻僵了,说话间也迟缓了许多:“如果她知道如何下去,又怎么会困在这里了?”
远处传来雪中沉重的脚步,两两回头一看,竟然是拂逆突然出现,正向着她一步步地走过来。然而拂逆的身体比她还要脆弱,眼见他身上白雪覆盖,嘴唇已经煞白。
两两望他一眼,便叫小猪给他取暖,见他稍微好转了一些才说:“你不是从没下来过吗?不怕被瘴气反噬?”
拂逆禀一禀寒冷,说:“我还是宁愿相信你,同时也要让你相信我。所以舍命陪君子。”
两两感激地目光投向他,道:“若我们果真死在这里呢?”
小猪在旁边叫道:“男主人不会让女主人死的!”
两两伸出手去,感受小猪火光的温暖,透过这火光仿佛望见了深处的那双关切的眼睛,轻声道:“师父。”
小猪又叫:“回到男主人公身边去,回到男主人身边去!”
拂逆冰凉的手触了触她手臂外的袖子,说:“其实和你在一起,我便恍惚回到以前的魔宫六韧,就好像祭容常在我身侧陪伴一样。”
两两觉出他的手已经冻僵,便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他:“你想念亲人了。这样很好,心里暖时身上就会暖和。”
他反握住她,眉头紧了紧:“成为摩苏罗,带我们回魔宫六韧。”
两两心里想,现下当务之急是解救师父,解除燃眉之急。然而他此刻殷切地恳求她,她也就只能哄着。
“只要你坚持下去,哪里都回得去。”
拂逆笑一声:“你答应了。”说罢从拇指上脱下一个扳指:“这是我父王留下的信物,得此物便是魔宫六韧之主。我将我的性命和全族交托与你。”
两两犹豫了一阵,想想为了安抚他也只能暂且接下。
风铃小猪忽然在两人面前晃过,说:“有个人影过来了。”
两两与拂逆循着它的指点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身披狐皮的男子。那男子英武之气不同寻常,踽踽独行而来,走近了之后,似乎没有瞧到他们两人,便瞧着那冰层里的人发呆。
随后这男子将手覆盖在冰层表面,散发出灼灼热气,那万年冰层开始渐渐融化。
竟然有这样的本事。两两与拂逆相视狐疑,拂逆上前问道:“请问前辈,可知道如何通向下一层?”
那人好像没有听见,继续融化冰层,直到冰里的人显现出清晰的容貌,他望了望,眼里好像有一种痴。
两两这时也像那冰人看去,那是,那是和她一样的脸,但那绰约风姿却远胜她……这是摩苏罗吗?可要比神龛的石像更加动人心魄。
可此刻为什么会显现摩苏罗?两两懵懂,拂逆握住她手腕说:“这是她死后怨结,我们入了她怨结之境了。这是好事,说明我们离她更近了一步。”
那冰人僵硬的身躯向后倒去,身前那高大英武的男子将她从后搂住,抱起放入怀中,又顺势坐在雪中,给她传导进源源热气。
摩苏罗微微醒来,望见有人抱着她,却皱着眉头虚弱地说:“吾在历劫,你是何人,竟然闯入我的苦寒之劫?若是阻我大乘,便不能饶你……”
那男子拧一拧眉头:“我好心救你,你还骂我,还要不饶我?”
摩苏罗伸出一掌,然而虚弱地发不出力气,便被他的手抓住,说:“阻你大乘便是阻了,你待要和我拼命,就恢复你的力气。”
摩苏罗叹一声,借助着他身子坐起来,冷不定与他对视一瞬,随即离开,在一旁打坐修复,一边说:“吾历经八苦热,八苦寒劫,再历经一孤独劫,便能召唤出神识。你可知道,你在阻挠一位未来神?”
男子道:“天神众多,有什么稀奇?我白戟从不救人,却唯独救了你,可见你有吸引我之处。”
摩苏罗深吸一口气:“妖皇白戟……”
两两更是一惊,想到上次在妖皇宫中,白戟带着面具,头上罩着兜帽,完全看不出模样。原来他在数十万年前就已经成为妖界之皇。
拂逆说:“妖与神都是灵气所出,曾共生共主天地。只是妖渐渐被神压制,所有灵韵之地被神界占据后,妖便衰弱下去最后,沦为黑暗躲藏之物。妖皇妄图夺取灵韵之地便经常与神界冲突,神界对他也是如雷贯耳了。”
拂逆虽然没有修为,却是贯通古今,还精于算卜。他闭目算了一阵,说道:“下层阶梯就在方才冰层位置。但现在正坐在妖皇屁股下面……得等他挪开。”
两两望着妖皇:“这家伙果然是随时随刻地断我生路。”
拂逆望着她一笑:“你倒有些可爱。”
两两瞥他:“说未来神可爱,神不能饶你。”
拂逆学妖皇口吻道:“说便是说了,你待要和我拼命?”
两两望见摩苏罗站起来便向天飞去,转眼便杳然无踪。然而白戟仍然坐在原地练功,这可将她急坏了。
又是等了许久,仍旧没有动静,仿若妖皇沉睡在此间了一般。拂逆皱眉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两揣度,摩苏罗记忆之中的白戟就停留在这一刻,但如若通往下一层的路径就在他身下……她往前爬几步,去触碰白戟的身躯,身子一震,发觉竟然是冰。都是境中幻景,触感再真是也还是虚幻,只是她以往记忆深了,就将这境中的冰雪化成了两人相见的情形罢了。
两两问拂逆:“可有什么硬物?我们须得将这白戟的冰人凿开。”
白戟从袖中掏出他的扇子,扇子中有一机括,他打开,便有匕首滑落:“拿来防身的。”
凿了一阵,终于将白戟的冰人凿烂,将那下面的冰层移开后,果然便见到下层的一个洞口。两两便打算钻下去,拂逆却拦着她:“你跟在我身后。”
他先钻了下去,随后两两和闪着火焰的小猪一起钻下去。忽然间眼前豁然开朗,两两道:“这一层倒是美。我原以为她的怨结一定是深重的咒怨和愤怒,没想到这里到处繁花肆虐,恍如幻梦。”
拂逆道:“我也正因此从未敢下来,现在倒觉得错过了奇景。”
两两用自己的灵力去努力寻找向下的洞口,却感受不到。拂逆手里拿着一个罗盘拨弄,也在探寻。
这似乎是白戟居住之处。他正一个人躺在草里休息,过了一会儿,从旁边花中降下一人,正是摩苏罗。她隐身过去在白戟背后窜出,神力震撼的一掌酝酿而出,白戟已然感受到,将身上盖着的衣衫拿下甩去一挡。
见到是她,白戟愣了一愣。他健硕的上身/裸/露在外与她打斗,转瞬已经伤口无数。她又一神力而出时,他却没有反抗,神力穿透他左胸而过,霎时便血流如注。摩苏罗有些惊讶,收了手问他:“你怎么不出招?”
白戟向她走近几步,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怯。只听他说:“你若是杀不了我,回到天界便要遭受怪罪,我不忍心。”
摩苏罗不知道有什么滋味在心头流过,神思间就被他欺近抱住,说:“我找你很久了,为何现在才来找我?”
摩苏罗运力要将他推开,却觉出他根本就没有想要反抗,这样一来,她便心软了,嘴上却还是说:“胡言乱语,吾没有见过你。”
白戟说:“我可还记得千年前你在从冰中苏醒倒在我怀里,说要不饶我。我想你久了,便四处去寻,可惜遍寻不着,还以为没有机会再见你。”
拂逆忽然道:“找到了,在……”他正要用手在地上一指,白戟忽然便将摩苏罗翻倒在地上,以强劲妖力压着她,在地上亲吻她的嘴唇。他目瞪口呆地望向两两,说:“这该如何是好?”
两两说:“这里和方才一样,都是幻影,拿匕首将他们都凿碎。”她想想摩苏罗长相同自己相似,却在和这妖皇恶魔亲吻,浑身一哆嗦。
拂逆:“这旖旎场景,凿碎可惜。”但还是拿起匕首。匕首一碰他们的身体,那触碰的地方就化为花瓣。这样一凿一凿便花瓣漫天如雨,拂逆忍不住望了两两一眼,但两两正凶神恶煞地奋力凿地,拂逆于是又将头转了回去,好似她实在辜负了一场花雨。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奇遇记。哈哈。嘤嘤,大家都不爱冒泡了嘛……不开森,没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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