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商量了很久决定不发通稿,刘明远觉得这种稿子无法过审,新闻处那里就要拦一下,等到了国内,出于局势的考虑可能还要再被扣。于是诺瓦尔豪气干云霄地拍案而起:
“那我们就在下周的新闻发布会上直接提问好了,那种场合,当着全球媒体他也不好回避。”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首先谁来当这个提问人就是个麻烦。这种场合公开提出这种问题的确具有轰动性效应,对于任何一个记者都可以“一问成名”。可是随之而来的必然还有各种麻烦甚至危险,这简直就是引火烧身。于是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分担风险,搞个“联合采访”,卡方总不能同时把三个国际媒体全都列入威胁目标吧。
顾之泽深深体会到了人多力量大的优越性,兴高采烈地看着手里逐渐成型的新闻稿非常有成就感。他一边做最后的润色一边问:“大师兄,这个真的可以让战局缓和下来吗?”
“怎么可能!”刘明远笑着说,“充其量也就是让政府方受到舆论的关注,不过在现在这种紧张时期,他们为了避免全球范围内的舆论谴责肯定会摆出高姿态来,也许会采用‘暂时停战’的策略来缓和压力。如果真的能推动和平谈判,这就算是我们的成功。”
三人满意地看着那篇不长的稿子,觉得前景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卡方每两周会举行一次新闻发布会,通报战局和政府的态度,这已经形成了常态,顾之泽一边等着两天后的记者会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跟李润秋说一声,他满心都在纠结这个问题以至于没注意刘明远接了一个电话后悄悄地出了大使馆。
为了迎接刘明远,诺瓦尔显然是把房间好好打扫了一番,这要是让顾之泽看到了一定会闪瞎眼。刘明远坐在房间里唯一完好的一张沙发椅上,沉声说:“你找我干嘛?”
诺瓦尔殷勤地为刘明远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床上傻愣愣地看着对方,越看越高兴,怎么就那么好看呢。这个三十多岁的东方人有着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在阳光下有幽蓝的光,看得人心都会软起来,他的嘴角总是含着淡淡的笑意,温柔会一层层在眼睛里铺开,当他专注地看着你时,你会觉自己就是他的所有。而事实上,这个温柔的东方人,有着极为强韧的精神,诺瓦尔就曾经亲眼看到刘明远在流弹乱飞的街头镇定自若地按下快门——他甚至能够手动调焦!诺瓦尔喜欢这样的人,就好像用上等金丝绒裹着的钢铁,浑身上下每一分都让你感到熨帖温暖,还能做你一生最坚定不移的依靠。
“诺瓦尔,”刘明远从杯子的上沿瞥一眼对方,带着几分冷淡地说,“你找到我到底想干嘛?”
“啊,”诺瓦尔恍然惊醒,他尴尬地搓搓手说,“刘,我是为了顾的事情找你的。是这样的,我的一个好朋友跟顾是好朋友……呃,这个关系你明白吗?”
刘明远只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刻意忽略心里隐隐的疼痛淡然说:“你是说adair吧,我知道他是阿泽的恋人,事实上我跟他也非常熟悉。”
“啊,那就太好了!”诺瓦尔好像解决了什么大问题一样拍拍手,“所以你应该明白adair非常紧张顾的安全。”
刘明远垂下眼睛,遮住满眼汹涌而来的情绪,他想起了顾之泽的那件龙鳞甲,全球最高级的防弹衣,从订货到提货,从美国到卡纳亚里斯……李润野简直是不惜一切地求顾之泽一个安全!
“后天记者会后,我们肯定会成为政府军的目标,安全会受到威胁。”诺瓦尔继续说,“我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不怎么担心,而你,我觉得你比顾沉稳得多,懂得自保。可是顾让我很担心,他有时候会很冲动,也会太大意。如果我们在一起,我当然会保护他,这是adair托付给我的,可他毕竟住在大使馆,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
“用不着!”刘明远冷冷地打断了诺瓦尔的话,他压不住心里翻涌而上的情绪,明知道诺瓦尔是承受了无妄之灾可还是控制不住地说:“我会守着他。”
诺瓦尔笑一笑不说话了,刘明远嚷了这么一句后倒是冷静了下来,他沉默了两秒后有点儿懊恼,自己不该把那种混杂着后悔、嫉妒、埋怨的情绪发泄到诺瓦尔身上,他清清嗓子,补充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我会保护他的,放心。”
诺瓦尔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下刘明远,忽然俯□子,凑近刘明远说:“说完了公事我们来说点儿私事。刘,为什么我约你你从来不同意?”
“没有必要。”刘明远板起脸来,“如果没事了我想先回去。”
“刘,”诺瓦尔按住刘明远的肩头,“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你在害怕什么?”
刘明远晃晃肩膀,甩给诺瓦尔的手,冷冷地看着他。
诺瓦尔耸耸肩膀:“我是个gay,我的直觉很准的,我也懂得看人。你非常抗拒感情,你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是因为曾经遭遇过什么吗?”
刘明远的眼角眉梢都挂着冰棱子:“你觉得在战场上说这个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诺瓦尔站直身子,“中国有句老话叫做‘生死之交’,能跟你站在同一个战场我非常骄傲,我觉得我们现在就算是‘生死之交’。”
诺瓦尔金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刘明远:“如果我死在这里,我会非常高兴自己曾经跟你表白过,否则我死了都会后悔。”
刘明远狠狠的一震,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
“刘,我喜欢你。”诺瓦尔认真地说,“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我说不出理由,这种一种狂热的,让人丧失理智的感觉……”
“对不起,”刘明远果断地打断诺瓦尔的话,“我不能接受。”
“那好吧,”诺瓦尔笑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拒绝的,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正式追求你吧。”
“什么?”刘明远忽然觉得自己跟不上诺瓦尔的思路。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点头,那我们就算情侣了;如果你拒绝……那我就追求你好了,追求你是我的自由,你不能剥夺。”诺瓦尔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刘,我喜欢你。”
“如果……我有喜欢的人呢?”刘明远咬咬牙,依稀觉得这番对话是如此的熟悉,只是自己的立场发生了180度的转变,他觉得心跳的有点儿快。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啊,”诺瓦尔捂住自己的心口,作出“我很受伤”的样子,可依然笑眯眯地说,“不过看起来对方并不喜欢你,所以我觉得我成功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刘明远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指尖,冰冷微微发抖,他还记得,当时李润野说出“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时,自己在第一时间就放弃了一切……
诺瓦尔慢慢伸出手去,攥住刘明远的手指,他蹲在刘明远跟前说:“给我一个机会追求你,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和压力,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又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刘明远抬眼看着诺瓦尔,那双金棕色的眼睛里有浓浓的笑意:“如果你又喜欢上另一个人,那我就会毫不犹豫把他踢出银河系,让你彻彻底底忘了他。”
刘明远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
顾之泽拿着新闻稿在李润秋门口徘徊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敲门走了进去。
“社长,”顾之泽把那稿子放在李润秋的桌子上,“这稿子……我觉得可能不能过审,卡方新闻官那里一定不会通过的,国内可能也不会发,但是……我想……”
李润秋竖起一只手掌放在面前示意顾之泽闭嘴,另一只手拿过稿子读了起来。顾之泽觉得手心里湿漉漉的,一股股细细的冷汗顺着背脊一路流下去,粘着衣服很是难受。
“嗯,”李润秋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你想怎么做?”
“我们想在后天的新闻会上就这个问题提问。”
“新闻会不设记者发问环节。”
“我知道,所以我们……违规提问。”
“嗯,”李润秋点点头,顺手拿过钢笔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稿子丢还给顾之泽,嘴里还淡淡地说:“问的时候嘴里别拌蒜啊!”
“啊?”顾之泽忙不迭接过飞来的稿子,觉得这姐弟俩真是一母同胞,行事作风一模一样。
“社长,这个新闻官那里……”
“我签名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顾之泽摇摇头,噗嗤一下乐了:“我记得当初师父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主编就是给记者背黑锅的’。”
李润秋扯扯嘴角:“我们姐弟俩都是给你背黑锅的。”
***
第三天,新闻大厅里满是各路媒体,长枪短炮无数的镜头瞄准站在主席台上的发言人,他滔滔不绝地控诉了足有半个小时,总在强调锡卡兰族的伤亡,好不容易住了嘴,收拾收拾稿子转身就准备离开,而各路记者也准备收拾器材。
这个时候,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吐词清晰声音洪亮,在偌大的新闻大厅里回荡出让人完全无法忽略的气势:
“请问发言人,对卡锡兰族秘密警察在坦尼亚克族聚居区用达姆弹枪杀坦尼亚克族阿訇的传言有什么解释的吗?”
所有的人,包括正在收拾器材的各路记者,好像被孙悟空的定身咒定住了一样僵在当场。大家的目光投向站在记者席第一排的一个年轻人身上,他站得笔直,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颤动。在他身边一个金发的记者已经开始在记者席散发照片了,另外一名黑发的记者正在打开一台便携式投影仪。
嗡!
整个大厅立刻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在惊呼“新华社”、“顾”,每一个人都认得那个年轻的身影,那是全球独家报道霍尼卡普的人,那是无偿送出一整套“清真寺爆炸惨案”照片的人,那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第一次上一线就可以发头版独家的记者!
顾之泽!那是新华社的顾之泽!
每一个摄影记者的镜头都对准了他,每一个文字记者都把录音笔伸到他的身边,每一个人都在手忙脚乱地从诺瓦尔手里争抢那些照片……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在这一片混乱的风暴中,顾之泽就好像是那个风暴眼一样静谧异常,连带他周遭的空气都好像停止了流动。
他的眼神一丝波动也没有,直直地看着那个新闻官,再一次朗声说:“请问发言人,对暗杀传闻有何解释?”
咔咔咔咔。
全场只听到照相机快门的声音,大家都紧张地注释着发言人,调动起所有的注意力去听对方的话。
发言人看着诺瓦尔递过来的照片,很快地反应过来,他强自镇定地说:“您都说了,这是传闻。”
“可是这些枪伤的确是开花弹造成的,而警方也的确装配了这种子弹。”顾之泽一边说一边打开投影仪,一张张图片投射到主席台上的背景板上,这些都是他们收集来的证据,每一张图片都触目惊心,每一张说明都详尽客观,从伤口的入射角度和射出角度的差异,从死者身份的界定到死亡时的情态,从抛尸现场的异常到教区教民的反应,不一而足。顾之泽完全不给发言人辩解的机会,随着图片的变换,台上台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以上,是新华社、凤凰卫视、法新社联合采访所得。据了解,卡纳亚里斯应该早在五十年前就在合约上签字承诺放弃达姆弹的使用了,所以我们希望您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发言人惨白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盯着顾之泽,半晌之后才干巴巴地说:“您说的这些我不了解,无法回答,不过我们愿意回去进行调查,希望能尽早查出真相。”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向台口走去,各路记者蜂拥而上把他拦在了台上,七嘴八舌瞬间吵做一团。
顾之泽没有凑过去问,因为他本人也被无数的记者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面前簇着一堆录音笔,耳边全是各种腔调的英语,七嘴八舌吵得他头都疼了。他无助地望向刘明远,希望大师兄能把他救出火海,可转过头去时,他沮丧地发现,刘明远和诺瓦尔已经被记者围堵得都看不到人影了。
***
信息社会的最大特点就是传播,几个小时后,全球的主要门户网站和新闻网站都挂出了顾之泽等三人的照片,全世界各国的文字打出了同一个标题“卡政府爆出暗杀丑闻”,全世界每一个新闻社都在追问,这个顾之泽到底是何方神圣!
新华社上下乱作一团,作为政府官方喉舌,顾之泽这种冷枪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社里一边忙着给外交部和外事局做解释,一边指令李润秋赶紧着手查明真相,这种时候如果被爆是“假新闻”,那是要出国际争端的。卡纳利亚斯政府为了应对暗杀丑闻造成的激烈的民族冲突和蜂拥而来的各种采访,从警察局到国防部,从宗教管理部门到新闻舆论部门,上下一片混乱。
就在这两大漩涡中间,顾之泽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全世界最消停的人。李润秋借口“安全保护”,把他和刘明远关在了大使馆里,打算等风头过了再说。新华社和外事局的所有询问她能拦的全都拦了下来,同行之间的所有采访一概拒绝,她每天烦躁不安地房间里走来走去,每次拿起电话又扔下。
“姐,”顾之泽蜷在墙角的沙发里,“你就打个电话吧,国内的电话又打不进来,只能你给他们打,反正他们都知道了。”
李润秋狠狠地瞪了顾之泽一眼:“都是你惹的事儿!”
顾之泽摸摸鼻子不说话了,事儿闹得那么大,作为分社社长的李润秋自然躲不过多,很快她驻守卡纳亚里斯的消息就透了出去,这会儿估计李易冰高歌两口子正在家里跳着脚的骂女儿胆大包天目无尊长呢。
李润秋挣扎了半天,终于把电话拨了出去,直拨是不可能了,中间转了无数的中转站,几乎绕了半个亚洲,终于到了李易冰家里,李润秋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爸爸”,那声音简直让人闻之落泪。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爸!”李易冰怒吼的声音就连两步外的顾之泽都听得到,他无限同情地看着李润秋像一个小姑娘一样被老爷子骂了足足十分钟,直到李润秋终于忍不住说:“爸爸,线路随时会断的。”
李易冰不甘不愿把话筒递给了高歌,高歌急不可耐地拿过话筒叫了一声“闺女”眼泪就落了下来。顾之泽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强悍无比的女人,慢慢红了眼眶,他想这会儿师父在做什么呢,在不在李易冰家里,自己有机会跟师父说一句话吗?
自从内战爆发,通讯全面中断,每天的卫星通讯必须首先保证新闻稿件的发送,这么多天以来,自己只跟师父打过两个电话,每次说不到五分钟信号就中断了。可就是这几分钟的通话,总能带给顾之泽无限的勇气和信心,只要能听到师父的声音,他就觉得心安,就觉得其实一切都还好。
李润秋跟高歌聊了一会儿,然后在顾之泽充满渴盼的目光中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把电话听筒递过去。
“小顾,”高歌说,“小野出差了,已经走了快两个星期了,真可惜。”
顾之泽勉强挤出轻松的声音说:“没事,上周我给师父打过电话了,不过他没告诉我出差的事。”
“可是是怕你担心吧,他去新疆了。”高歌抽抽鼻子说,“没事,你放心。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平安他就安心了。”
顾之泽玩命瞪大眼睛望向天花板,想把眼泪逼回去。
高歌又絮絮地嘱咐了他几句,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安全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顾之泽趁着放听筒的动作悄悄抹了一把眼泪,李润秋扭过头去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她沉声说:“虽然我很崇拜*玛丽科尔文*,但我还是更想回家,我也不需要你去逞什么英雄,我们两个都要平平安安的。”
顾之泽点点头。
暗杀事件爆发后的第十天,局势终于恶化到不可遏制的程度。锡卡兰族和坦尼亚克族之间的大小冲突每天都在上演,从街头斗殴到武装冲突,从焚烧清真寺到向居民区投掷燃烧瓶。每天都有人员伤亡,每天都能听到哀哀的哭泣声。
刘明远担心顾之泽会承受不了,他了解心软的八戒,觉得八戒一定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就好像他一直在责备自己的疏忽造成了朱强的死。于是他来找顾之泽,想要告诉他,作为一个记者报道真相是职责所在,他完全不必为随之而来的危机负疚。
顾之泽刚听刘明远开了一个头就笑了:“大师兄我没事!”他认真地说,“我不是安慰你,而是真的没事。”
顾之泽在房间里走了两步,坦然地说:“虽然局势没有向我们期待的方向发展,但是我知道我没有做错,今天这个局面的确很糟,但是如果我们没有把事情公布出来,可能后果会更严重。”
刘明远知道顾之泽说的没错,因为那天哈贾杰还透露了一消息——其实卡军方还配备了集束弹。达姆弹事件的曝光至少可以阻止卡方进一步在战场上使用集束弹,这能挽救成千上万人的生命。
“所以大师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我不后悔,我只是很愤怒,我不明白他们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刘明远沉默了很久,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顾之泽,这个当年追着自己喊“大师兄”的孩子,不再是那个笨拙滑舌的八戒。
一战封神,从此这个人将站在优秀战地记者的行列里,坦然地接受来自全世界的注目。
作者有话要说:玛丽·科尔文(mariecolvin),著名美国籍女记者,生前任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资深战地新闻记者。2012年2月22日,和法国《巴黎竞赛》杂志社摄影师雷米·奥奇力克在叙利亚政府军炮击霍姆斯市时被炸身亡。她为报道而生、为人性而战,直至在战火中得到永生。“如果你没法阻止战争,那你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这是战地记者永远的格言。
玛丽1956年出生在美国纽约长岛风景如画的牡蛎湾,她曾经是耶鲁大学英语文学专业的高材生,1986年,她加入英国著名的《星期日泰晤士报》,并在那里结识了一支驻外记者的精英团队。2001年4月16日在采访斯里兰卡内战时被手榴弹炸伤不幸失去左眼,从此戴上了一个黑色独眼眼罩,她的独眼形象几乎成为新闻界一面招牌,传奇事迹还被搬上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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