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人这么在外面站着说话也不合适,陆进朗于是道:“妈,你和大嫂先进去说话吧。”
文家宁见状,连忙道:“那我先告辞了。”
陆老太顿时急了,她拉住文家宁的手,说道:“信航,我可以这么喊你吧?你跟我们老三是朋友吧?”
文家宁只能点头,“是的,陆老夫人。”
老太太用另一只手拍着胸脯,“我是小荷。”
陆进朗连忙上前给他解围,伸手揽过母亲让她松开文家宁,同时说道:“小荷,你就别为难人了。”随后他对文家宁说,“叫阿姨或者伯母都可以。”
文家宁说道:“陆伯母,我不打扰你们了。”
陆老太说:“不打扰啊,你别急着走,帮我签个名再说。大嫂,把我的笔记本拿来!”
康欢娴无奈道:“妈,你的笔记本没带在身上。”
陆进朗哄她道:“我下次让信航给你一张签名照好不好?他现在还有点事情,你把人拦着不让走算怎么一回事?”
陆老太总算是妥协了,陆进朗让他大嫂把人给扶进屋去,老太太还回头来望文家宁,捂着胸口一脸不舍,空气中仿佛都飘荡着粉红色的泡泡。
看到童童也跟着进屋了,陆进朗对文家宁说:“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文家宁看着陆进朗,摇摇头,“伯母性格很可爱。”
陆进朗微微笑了一下,“我妈这个人好像一辈子都没长大。”他一边说,一边陪着文家宁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文家宁有些感慨,“老太太生活肯定很幸福。”
陆进朗没有说话。
陆老太太这一辈子确实算得上幸福,从小家境优越,家里上上下下都把她当成公主一样捧着,后来遇到个穷小子一定要嫁,家里人也没反对。结婚之后,交给丈夫继续宠爱着,唯一不幸的,是丈夫走得比较早,不过那时候她十多岁的大儿子已经懂事了,把家里的事都揽到肩上,大儿媳妇也温柔贤惠,夫妻两个平时照看着下面两个弟弟,基本没让她操过什么心。
老太太喜欢漂亮精致的东西,懂得享受生活,有时候还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有着不切实际的妄想。
这样的人,更像是童话故事里面的存在。
文家宁上车之后,按下了车窗。
陆进朗站在车门旁边,微微低下头,对他说道:“除了你那个角色,还有一个男主角,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文家宁沉默着想了一下,问陆进朗道:“你还没有想好合适的人选?”
陆进朗摇头,“我想用新人。”
文家宁问道:“为什么?”
陆进朗说道:“可能性比较多吧。”
文家宁问他:“为什么没有想过你自己出演呢?”
陆进朗轻轻笑了一下,说:“不适合我。我也没那个精力自导自演。”
文家宁点了点头,“找个合适的新人吧。”
说完,文家宁发动汽车准备离开。
“路上小心,”陆进朗对他说。
文家宁说:“好。”
汽车缓缓开出去,文家宁从后视镜看到陆进朗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而他也总是忍不住抬起头想要从后视镜里找到陆进朗的身影,直到看不见对方。
那之后,文家宁也开始不自觉地关注有什么适合角色的新人。
对于这部电影,他总是有一种感觉,就好像是他和陆进朗共同的心血,虽然分开了总是要留下点什么。
其实这样并不太好,如果要分开的话,还是干干脆脆不要再见面的好,虽说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可是这样三天两头地在一起,文家宁觉得自己始终还能完全平静下来。
有时候甚至都觉得这好像是一种借口,在这种借口的掩饰下,他才可以毫不避讳地去与陆进朗见面。
文家宁趴在电脑桌前面,伸手拨弄着摆放在电脑旁边的那对小熊。一开始他本来是把它们放在卧室的,后来觉得有些影响心情,又挪到了书房。现在他却在想,为什么还要把它们带出来呢。
过了不到一周,陆进朗给文家宁打电话,说让文家宁过去看一段录像。
文家宁这两天有点感冒,说话闷声闷气的,问道:“什么录像?”
陆进朗对他说:“我找到一个不错的演员。”
文家宁驱车去陆进朗家里,一进屋就看到陆进朗的侄子童童在二楼把头从两根竖立的栏杆中间伸出来,盯着他看。
陆进朗说:“不用理他。”
陆进朗所谓的录像是找人给他刻的碟片,内容是电影学院表演专业今年的毕业表演录像,这种表演方式更接近话剧。由于舞台和距离的限制,所有人的表演都会显得相对夸张一些,才能够便于观众捕捉他们的神情和举动。当然话剧也是最考验演员功力的,因为没有ng,没有笑场。
文家宁在沙发上坐下来,听到陆进朗问他:“喝咖啡吗?”
他摇摇头,“喝热水就好。”
陆进朗听出来他声音不对,站住了低头看他,“感冒了?”
文家宁轻轻“嗯”一声。
“吃药了吗?”陆进朗问。
文家宁点点头,“可能药效没有那么快。”
陆进朗说:“看医生吧?”
文家宁一瞬间露出迟疑和拒绝的神色来。
陆进朗对他说:“夏医生,你还不放心?”
文家宁犹豫一下,“再等两天吧,如果一直不好的话。”
陆进朗闻言没有勉强,进去厨房给他倒热水。
文家宁抬头,看到童童依然把他的头伸在两根栏杆中间一动不动,目无神采地看着文家宁。
视频是表演现场录制的,始终效果不是太好,而且由于是固定机位,一些角度的动作与神情不能很清楚地看到。
不过文家宁还是很快注意到了陆进朗说他看中的新人到底是哪个,那是个有些高大的青年,五官坚毅,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凶狠,可是一旦笑起来又显得阳光随和。
文家宁不禁凑近了仔细看。
在视频播放结束之后,对陆进朗说道:“我觉得不错,可是叫他来试镜。”
他说完话,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陆进朗把卫生纸递给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心身体。”
文家宁一边用纸擦鼻子,一边抬头看陆进朗一眼,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又注意到了在二楼看着他的童童。
“你侄子还在那里,”文家宁觉得这孩子有点不正常。
陆进朗依然说道:“不用管他。”他站了起来,“你稍微等一下,我先去打个电话。”
等陆进朗走了,文家宁朝楼梯方向走去,抬着头往上望,“小朋友?你到底在干什么?”
童童张了张嘴,随后又侧过眼看一下发现陆进朗不在,之后小声对文家宁说道:“我的头卡住了。”
文家宁瞪大眼睛,连忙跑上楼去在他身边蹲下来,“卡住了?”
童童说:“嘘,小声点。”
文家宁简直难以理解,“你为什么不跟你三叔说?”
童童说道:“他会跟我爸说,我爸会打我的。”
文家宁简直哭笑不得,他伸手试探了一下童童卡住的位置,发现是卡得不算紧,不会影响到呼吸,不过不敢动手把头给拽出来,主要还是怕伤着孩子。
看到文家宁要站起来,童童连忙拉住他,“别告诉他。”
文家宁这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说道:“别说傻话了,你爸要是知道了心疼还来不及,不会打你的,难道你在这儿卡一整晚你三叔都不会发现?”
童童听他这么说,想了一下妥协了。
文家宁于是大声喊陆进朗,告诉他他侄子头被卡在栏杆里面了。
害怕伤到小孩子,没敢用蛮力把他的头给拉出来,最后是找人来用工具把两根木头栏杆都给撑变形了,才让童童顺利把头伸了出来。
这期间陆进新赶到了,本来从头到尾都没哭过的童童一看到他就怕了,一个劲儿朝陆进朗身后躲。
陆进朗拦在陆进新面前,说道:“都是我的错,我没看好小孩子,你别吓他。”
陆进新说道:“我又没说要打他,”他向童童招手,“过来,我看看。”
童童迟疑了一下,陆进朗蹲下来对他说:“去爸爸那边,他不会打你的。”他这才朝陆进新方向走去。
陆进新一把将他抱起来,察看他脖子和头有没有受伤,“需要去医院看看吗?”他问道。
文家宁说:“应该没有卡到,中间间隙挺松的。”
陆进新看向文家宁,随后又问陆进朗,“他怎么又在这里?你们两个不是断了吗?”
文家宁听到他毫不客气的口气,顿时有些不高兴,双手□□口袋里,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在陆进新被挑起火气之前,陆进朗先说道:“如果不是他,我到现在可能都没发现童童被卡住了。”
陆进新闻言,转过头看一眼儿子,面对文家宁的神情顿时和缓了不少。
陆进朗继续说道:“童童在我这里不是个办法,我没有时间和经历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你知道你儿子是个什么性格了,我怕下一次又出点什么事。把他送到妈那边去吧,好歹还有大嫂帮忙盯着。”
陆进新伸出大手揉儿子的头。
童童好像突然就觉得委屈了,张开嘴大哭起来,说:“我想妈妈。”
陆进朗对他说道:“你也没权力阻止别人母子见面吧?”
陆进新说:“我先带他回去。”
陆进朗和文家宁一起把陆进新送出门,陆进新没有想通,又回过头来问陆进朗:“你们又搞到一起了?”
文家宁说道:“陆先生,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陆进朗笑了笑,“关你什么事呢?”
陆进新低声骂了两句,抱着儿子转身离开上车,临走之前,按下车窗对文家宁扬手说道:“谢了。”
文家宁挥手,“不客气。”
看着陆进新开车离开,文家宁低低咳嗽了两声。
陆进朗伸手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在肩上。
“不用了,”文家宁连忙拒绝。
陆进朗却说:“穿着吧,当心再受凉了。”
那天晚上回去,文家宁的感冒竟然又加重了。他吃了药就躺在床上把自己给裹起来,想要睡一觉或许会好些。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昏昏沉沉地反而很久都没睡着,呼吸有些灼热,鼻子和口腔都火辣辣地干得发疼,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家里没有找到退烧药,之前一直觉得年轻身体好,倒是没有想到一个小感冒,撑了几天硬是没撑过去。
文家宁最后还是选择了给夏岩打电话。其实文家宁真的挺感谢陆进朗的,陆进朗说得对,他们两个既然没有办法一辈子,那么总是应该为自己做更多打算,他不可能永远都不生病。
夏岩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赶过来。
文家宁听到门铃声音,从床上起来穿着睡衣下去开门,结果打开门见到站在门外的却是陆进朗。
那一瞬间文家宁有点愣,他以为自己打错电话了。
不过陆进朗却是跟夏岩一起过来的,给陆进朗打电话的人是夏岩。他的本意是希望自己在给文家宁进行诊治的时候,陆进朗能够陪在旁边,这样能够减轻对方的抵触心理。他并不知道如今陆进朗和文家宁的尴尬关系。
陆进朗让文家宁回去床上躺着。
夏岩拿出听诊器来,站在床边给他听诊。
文家宁其实就是感冒一直没有痊愈,现在有些发烧,他自己身体觉得难受,夏岩却说并不是太严重,他给文家宁留下了退烧药,嘱咐他按时吃药。
“谢谢你,”陆进朗起身送他下楼。
夏岩说道:“过两个小时还是没有退烧的话最好是送他去医院,我现在没办法给他注射退烧针剂,只能继续观察。”
陆进朗闻言应道:“我知道了。”
把夏岩送出去,陆进朗回到二楼文家宁的房间,发现他好像已经睡着了,大概夏岩开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
这还是陆进朗第一次进来文家宁这栋房子,他不禁抬起头在屋里四处看了一圈。其实如果陆进朗过去来过,就该知道这栋屋子跟过去几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惜他现在并不会发现什么。
床上的文家宁睡得很沉,陆进朗坐在床边,过一会儿伸手去摸他的头,摸到满手都是汗水,但是体温却在慢慢地退下来。
文家宁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天亮,他睁开眼时尚且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屋子里面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
他以为陆进朗在昨晚就跟夏岩一起走了,可是当他下楼之后,听到厨房传来响动声,走过去才发现陆进朗正在做早饭。
就好像很多个清晨醒来,他起床就能看到陆进朗在厨房的背影,放到如今这种环境之下,文家宁有些没来由地难受,当然这可以归结于他因为生病而导致的心理脆弱。
“醒了?”陆进朗问他,“喝点粥吧,你这里东西不多,我只能煮点白粥了。”
文家宁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一夜间完全哑了,“谢谢,”他还是艰难地说道。
陆进朗笑了笑没说什么。
把粥放在饭桌上,文家宁坐下之后问陆进朗:“你昨晚睡在哪儿?”
陆进朗说:“沙发。”
“不好意思,”文家宁说。
陆进朗说道:“别说话了,下次早点找医生,免得又拖严重了。”
文家宁点了点头。
吃完了饭,陆进朗把碗拿去厨房洗,文家宁去卫生间打算洗澡。
卫生间的卫浴设备从文家宁重新搬回来住之后一直没换过,还是用以前旧的热水器和淋浴,不知道是不是老化的缘故,在这个时候竟然喷头有些堵,半天出不来热水。
文家宁衣服都脱光了,突然有些说不出来的沮丧感,就这么赤/裸着在浴缸旁边坐了下来。
发了一会儿愣,浴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文家宁诧异抬起头来,才发觉自己平时一个人习惯了没想到要反锁浴室的门。
进来的人是陆进朗,文家宁手忙脚乱想要找衣服,却根本没放在手边。
陆进朗伸手拿下挂在墙上的浴巾扔给他。
他急忙挡住下/身,问道:“怎么进来了?”
陆进朗说:“我没听到水声,以为你晕倒了。怎么?不穿衣服在这里吹冷风,还嫌病得不够厉害?”
文家宁叹一口气说道:“淋浴坏了。”
陆进朗走到他身边,说:“起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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