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尘醒了,胡尘是在一阵鸡的啼鸣中惊醒的。
座落于在村尾的单家独户,并不存在饲养,居然又是鸡的啼鸣在将他从昏睡中唤醒,胡尘睁大了眼睛,禁不住茫然地四顾。严密封闭的漆黑房间,仅有的几缕细弱阳光,并不足以搅动满屋的黑暗,但仍然惊得胡尘禁不住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外面已然阳光照耀,这样的大白天自己不是上班,甚至还躺床上的情况,胡尘怎么想,这近似于呆滞的头脑好像也理不出头绪。不过他这种醒来的声音,却又是很快召来了另外的一条人影。
当然,那是他一样习惯于这种黑暗,显得身体瘦弱娇小的老婆。不过就算不声不响,悄然来到了他的床前,但这王立清也只是床前站立地等待。
又过了片刻,也许是他还不说话,女子开始了解开身上衣服纽扣。在敞开了上身后,手挽上他脖子,让他的脸埋在了自己这胸口。
不过这一次,女子这种习以为常的安抚出问题了,因为胡尘不是顺从而是用手推她。
当然,这并不奇怪,因为不是酗酒时候的胡尘,对于女子任何亲热的努力,他从来都是很干脆的拒绝。
“现在,这什么时候了?”他问。
“还早着呐,晌午也不到,胡大哥。”
“怎么回事,我今天没有去上班吗?”
“你是没去,可你也用不着担心啊?”
他怔了怔,但又是奇怪地问;“不担心。好像星期天刚过,是这样吧?”
“可是你病了啊。胡大哥。”
“是吗,我病了。怪事!”
女人有些着慌的说道;“真的是生病,你生病了耶!所以特别还买了鸡回来,就等着你醒。这人生病了,就得替你补一下身子呀。”
他病了吗,自己居然也生病,这的确很有些古怪。但随之而来的意识恢复,他不但微微摇头,而且还有了激动。
“根本不是,我他妈不是病。而是混球,十足的不一般地混——”
酒醉的胡尘骂人,这的确也并不稀罕。在以前他出现这种情况,王立清经常是让他脸埋自己胸口,然后亲着地让他很快安静。
当然,有时候,胡尘还会念叨一个芬的女人。但就算他把自己当做了别的女人,她王立清也不会计较,因为毕竟有恩于自己的胡大哥啊。人不知足这行吗。
由于不是酗酒,而是酒醒,丈夫骂过之后好像在瞪着自己。而他这种就像中邪了一般安静,这种尤其的反常。女人难免有些着慌了。
虽然看不清脸上表情,但是王立清很快又是猜测,丈夫大概是在等着自己的解释吧。于是她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
因为自己的胡大哥生病了,单位里有制度是不是。所以她就去了厂子。
锅炉班长说,胡尘从来都没有缺过勤。应该真的是生病。所以他就带自己去医务室,在那里让医生拿药,还帮着填写了假条。
“假条吗,怎么样假条?”
“就是休假呀?班长说,干脆补休吧,因为不会扣奖金。还说星期天加班拉煤渣,胡尘一直都没有补休过。”
胡尘呆呆地看着她,似乎极力在回想什么。但越是记忆,他这脸上,也越来越开始表现出了痛苦。
“生病?对呀,我他妈生病!不过,我这算生他妈什么病呐!”
女人慌忙说;“胡大哥,会的呀?人吃百谷,从来就没有不生病的。”
胡尘刚刚拿起衣服,并不是穿又在放下,一脸迷惘的像在思索,或者考虑什么。可是突然间,胡尘就好像很难过一般,让人莫名其妙的喊了起来。
“生病了,这可以肯定!但不是这身体有病,而是脑子。可是这脑子坏了,你有过发现吗,这以前?”
不会顾及别人感受的这胡大哥,这会儿怎么了。但说他脑子有病,平常真的看不出来呀。
不,不会,胡大哥的确是生病,而不是脑子里出问题。原因就是他们,几天前法院来的人,特别那一块来的,像刀子嘴巴一样厉害的女子。
想不到从城里来的斯文漂亮女子,居然还是这种的可怕,就连从来也不害怕谁的胡大哥,也会被她给镇住一样的哭了。从来不哭也不笑的他,不但疯了一般嚎啕大哭,并且哭着的他还拿了自己的脑袋撞树子。
那些人走了,她扑上去抱他,拖他;“胡尘?我的胡大哥啊--”
然而,这个在她眼里从来既不哭也不笑的人儿,任凭她拖拽,哪怕睡倒在地上也仍然是哭。
后来他不哭了,可是从地上爬起来的丈夫又是挣开她,推到她,然后发狂一般拼命的奔跑。
她追赶了,眼睁睁地看着丈夫疯子一样,摔倒之后爬起来仍然又是跑。她追赶不上,只好四处寻找。终于在水库边找到人,搀扶他回家,结果又是他灌下一肚子的酒。
谁知道就这样坏事了,第二天丈夫没有起床,额头温度好烫。相信他是发烧,这才赶紧去了工厂。
幸好医务室医生给了药,她拿药片捻细搅合在水里,胡尘喝下还是不醒,额头不烫了也不醒。然后就是这样接连的昏睡,一直到今天才终于醒了过来。
只是他这醒来的光景,和以前又是大不同,居然和自己说话,说了不少话。这人好像不是正常了啊,自己可不能说错话,特别不要惹得他不高兴。
于是这女人宽慰他的说;“没有啊,我们胡大哥好好儿,怎么会病呀。我们毛毛也像你,不像有些人家的那种娇贵,他也是很少病。只是那时候你喝酒了。一个人喝那么多酒,你还哭——”
“喝酒。我还哭?”
怯懦地点头,她又是很小心地说;“胡大哥真的哭了。哭得很凶,我说什么都不要听。因为在生气,还说不要我们了,吼我的叫我滚开。可我不忍心就这样丢下你啊,可我就怕惹你更不高兴,才又只好躲开了的呀?”
“不是,不是在怪你。”胡尘柔声的说,接着又问;“那么,再后来呢?”
“你还是哭。然后跑走了,好大半夜了才回来,身上全湿了。你喝酒,又是哭,小毛儿也哭,我也哭了。后来我们又全都睡着了。”
思绪在流动,记忆在泛起来。
那时候,正是由于方利秀所讲述,了解到妹妹胡苹曾经苦难的情况。良心的愧疚,胡尘的确再也无法承受了。于是那二人离开后,他也跑走了,并且是跳下了水库。
终于没有死的原因。还是他认为,自己还不到死的时候,于是又从水里爬了出来。
而此刻的特别清醒。尤其想到自己发出的,意味着死亡威胁的三个感叹号。他更是恍然地警觉地意识到危险。于是,他慌忙地抓来了衣服。
但也只是穿上。这衣服马上又是脱下,毕竟清醒了的胡尘,还可能以前那样的面目示人吗。
不过,人虽然下床,那一直提心吊胆的妻子,还听到了他那一声非常稀罕的深长叹气。
“可恶,想不到,想不到竟会是这种不可原谅的可恶。唉!”
“胡尘,胡大哥啊!”那老婆惊吓地喊。
但这胡尘却又是向她凄然的一笑;“我真的病了,不但毛病深沉,而且也根本的病入膏肓!唉,无用的窝囊废吶,还自以为是,心胸狭窄的冷酷!”
胡尘能够笑,那妻子就已经恐怖了,偏偏这种自我糟蹋中,他竟然还一把拉下了窗帘。再打开的木窗,却是异乎寻常地,将外面阳光一下子全都放进了房间里。
房间这种突然的明亮,并没有带给女子任何光明的感觉,反而还是内心里不寒而栗的惊恐不已。因为自从丈夫走进这个家,不但这间屋子的窗户再也没有过打开,而且他还蒙上了厚厚的窗帘布。
在过去,胡尘不但将自己藏在这样的黑暗,并且还警告她,如果没有这样的活棺材,他不可能还要活下去。
可现在,这活棺材没有了。甚至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还是这胡尘,居然破天荒在这房间里翻箱倒柜了起来。
这妇人吓坏了,也看呆了,因为胡尘像疯了一般,在拉开柜子,接着又是让箱子来了个底朝天。
他在衣服里翻动,还将早就不穿的衣服拿在手里,一件件认真注意在看。
而少妇也在看他,观察他。可是一矣丈夫那很少表情的脸上,居然还出现了微笑时,她吓得不但低头,甚至还有些毛骨悚然了起来。因为在她的意识里,丈夫的这种笑,远比世界上传说的灵异还要骇人听闻了。
“他妈得赶快,要不就晚了,一切都将会来不及!”
换好衣服,眼看要出门的丈夫嘴里这种嘟噜,将女人唤醒了。
“太阳还头顶呀,胡大哥?”
这胡大哥不是回答,而是很温柔地拉了衣服遮住她胸口,同时还又是替她扣上了纽扣。
“没有时间了,是真的。要晚了,没得救了的话,也许我和你们,大家也可能都没得救了!”
一反常态的温存,嘴里又是没救’,那妻子禁不住就浑身哆嗦了。
“天啦,可不是吓我们母子的吧,大哥啊?”
“但愿来得及,真的。这样的话,大家也才能相安无事!”
没头没脑的说话,虽然也焦虑,但那眼神看人,却又是从来没有过的诚恳。而他这种一反常态的情况,更是让习惯了粗暴对待的女人,近似于魂不守舍的惊吓了。
丈夫走了,是出门,虽然习惯了没有任何交代的话,但这妻子还是焦急地追了出去。
不过,由于没有丈夫明确的表态,像以往那样,追他到门口,女人又是站住,只是那嘴里在发出近似于抱怨的念叨。
“胡大哥呀,这身体不好,买的这鸡熬汤,也该是补一下身子再出门的呀。”
胡尘也许是听到,也许是没有,但走到院坝那面,他的确又是站住的回头。而且,还是非常稀罕的看着她在向她说话。
“就呆在家里吧,把我们的毛儿看好。”
丈夫的话向来就是命令,早就习以为常绝对服从的她,在点头之后,也是原地站着地注视着胡尘离开。
胡尘走了,明显步履不稳,却并不犹豫。
也只有这小路不见了胡尘身影,王立清这才出门地追赶。但在向着丈夫身影消失的方向紧跑一阵之后,明白自己只是徒劳,所以她很快又是站住。
也只是回想丈夫刚刚的那些匪夷所思,王立清就相信丈夫完了,自己也完了。说不定他这一走,就像自己一直担心的那样,可能永远也不再回来。
因为要不是他脑子坏了,一直冷冰冰说话,从来不管自己和孩子的胡尘,就不会说;“把我们的毛儿看好!”
女人就这样站着,也不怕人笑话的在泪如雨下。但很快,就好像不堪承受一般,她双腿一软,人就哆嗦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她在抬头,在无奈而又无助地仰脸于天空。接着,这泪流满面的女子,在身体摇晃倒地一刻,那体腔里还发出了绝望至极,也伤心至极的痛苦和悲愤。
“也不吼我了,也他妈妈那样,他疯了!胡大哥他疯了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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