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皇帝高坐金龙椅上,看着底下群臣忠心耿耿的模样,心里着实腻歪,眉头一挑,就有御史弹劾贾赦不敬生母,不悌兄弟,母在分宗等等。
贾政与贾赦双脸赤红,站在大厅中间,六部同僚眼睛都看着他脸,越发觉得臊人的很,且还被人当庭说了家务事,着实可恨。
贾赦看了眼那御史大夫,忆起来这人姓张,原是贫寒子弟,身后并无靠山,也曾蹉跎颓废过,后来不知怎的幡然醒悟,竟是得了皇上的眼,一步步成了御史大夫,专门弹劾世家贵族。若是之前贾赦还不了解其中缘由,如今有了贾敬的教导,加上回忆起当年的一些事情,贾赦早已不是那个只懂寻欢作乐之人。
这张大人,不过是皇上养的专门咬人的狗罢了。
可恨也可怜。
两兄弟脸都赤红的很,只是相比起贾政来,贾赦愣是多了几分淡然,让朝里老一辈人看了,颇有几分满意,想当年贾代善何等人物,两个儿子不该如谣言那般才是。
贾赦磕头请罪,只道树大分枝,人多分宗,且征得慈母之意,并无忤逆不孝之说,又道纵然分家,该二房的不曾贪得半分,也不存在贪夺兄弟家产之说,且凭万岁明察。至于外头谣言,不过是长舌妇无聊打发时间之语,却不曾想到张大人却是深信不疑。
贾赦话说的慢,语速平缓,且有理有据,一副坦坦荡荡,最后那句长舌妇之说,不过是最激烈不满的言辞,然而,正因如何,那张大人听了,气怒万分,想着那贾府不过仗着祖宗隐蔽,方才有资格站于朝堂之上,不然,就凭贾府那些鼠辈几辈子甭想踏入金銮殿之上。
被这等无德无能之人嘲讽,着实可恼,只是这张大人也不是傻子,不然也不会平白得了皇上青眼,他自是知道自己如今正走在那万丈深渊的边缘,稍不留神就会跌个米分身碎骨,正因如此,他才要狠狠抱紧皇上的大腿。
皇上不过是要找个借口看那贾府情况罢了,他自然不会往死里弹劾,只冷笑道,“若真如贾大人说的这般自是好的,若不是,贾大人又该如何?”
皇帝眉头微皱,他自是知道贾府内宅之事,正是因为知道,才会有这么一出,他倒要看看,这贾府是个什么回事,难道事情跟那贾敬有关,那人他还是知道的,与他不差几岁,当年也是京中风流人物,父皇也曾多番夸赞,且这贾敬与太子关系交好,不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什么阴司。
想着查无所获的暗卫,皇帝眉头紧皱,那贾元春如今也只能哄着了。
既然有人弹劾,贾赦少不得要一一澄清,那些人命官司,更是要交代清楚,金陵老宅的族人,京城里头的仆人,事无大小,之前都做了完全准备。
朝中众人倒也晓得贾府之前的事儿,当初贾老夫人自爆家丑,他们还曾唏嘘感慨过,这会儿听贾赦一一道来,愣是倒抽了口凉气,特别是那奴才的家私,这比不少本家偏房日子还要好的多,也难怪贾府肯花大力气整治,不管外头流言呢。
朝中大臣两两耳语几句,那张御史听了更是愤恨,冷声道“依贾将军所言,这些事儿都跟荣国府半点关系都没,都是旁人的错了。”
贾赦对着皇帝一磕头,不急不缓道,“错,臣有罪,荣国府亦有罪,有失察之罪,亦有管教不严之罪,微臣,听候皇上发落。”
贾赦态度恭敬,朝中一片沉默,皇帝笑道,“贾将军请起,刁奴之错防不胜防,既然贾将军有悔改之心,改之则可。只是,贾将军莫要忘了前车之鉴,众位大臣也莫忘了贾将军的教训,所谓一屋不平何以平天下,诸位大臣都是国之栋梁,莫要大意失荆州的好。”
这贾赦有备而来,皇帝自然也不好过多追究。
只是,这贾府到底是个怎么回事,还得继续调查,且看看是不是先太子遗党。
弹劾荣国府一事,就这么般简单收场,等回了荣国府,贾赦才松了口气,别看他今日在朝堂上对答如流的很,其实心里也虚的很,看来,他要学习的还多的很。
刘姥姥可不晓得朝堂里的事儿,自打两房分家,这屋子里消停不少,整日里带着孙子孙女种种菜,说说话,日子乐呵的很,等临了晚上,等着大儿子回来一道吃个饭,与他说说话,日子平静安宁的很。
如今贾赦在朝堂上过的惊心动魄的很,有句话说的好,无知者无惧,想当初,贾赦啥都不懂,啥也不知,反倒胆大的很,一朝惊醒,通礼仪知规矩,反而有些束手束脚起来。这懂得多了,顾虑的也多了。
这日,刘姥姥见贾赦面色不好,炖了个老母鸡,上面一层油花子,刘姥姥稀罕的端给贾赦,见他喝了两大碗才安心,乐呵呵道,“老大啊,瞧你最近忙的,气色都没往日好了,今个开始,得好好补补,这母鸡汤最是好了,看看这油花子,不是一年多的母鸡,熬不出这个色来。”
在乡下,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鸡肉,更别说熬汤喝了,她年轻那会儿,也就生儿女的时候,吃了几顿鸡汤。
贾赦见刘姥姥一脸关切,笑笑将鸡汤喝下,而后不动声色喝了盏茶水,才去掉那油腻味,府里厨房哪会这般做汤。
贾赦又看了自己母亲两眼,笑了笑,不去深想,比起之前,如今的自己才像活着。
只要好好活着,很多事情又何须追根究底呢。
刘姥姥拉着贾赦说了会儿话,听他说薛家一家子要上京,乐的眉开眼笑,想着当年的小胖墩,心里头就觉得好笑,也不晓得当初的小胖子是不是成了大胖子。
金陵那段日子,贾赦也跟薛蟠处了不少日子,当时觉得是个烦人聒噪的小胖墩,如今想想,那孩子虽说憨厚了些,但也不是啥坏孩子,只是身边几个奴才不是好的。
这奴才,一个不好,主子还得给他们擦屁股呢。只希望小胖墩这会儿能活的精明些,怎么说,他们倆也有几面之缘,瞧着不似王家那边的人。
说了会儿话,贾赦就去了东府,与贾敬商议今日朝堂之事,刘姥姥则将几个孙女一个外孙女唤来,说那薛府进京的事儿,倒是没说那薛蟠,只说薛府有一个闺女,唤宝钗的,生的如何如何好。
那薛宝钗的确生的好,只是性子过于端庄,少了几分姑娘家的灵秀,只是,今生她那老子尚在,也算有了靠山,不晓得宝姑娘有没有变得孩子气些。
几个姑娘一听府里要来个宝姐姐,都欢喜的很,待听到那宝姐姐住在荣国府,越发欢喜,心里又是好奇又是期待,次日,邢夫人听人说二太太娘家侄女要来荣国府,也对刘姥姥道,想接娘家侄女过来玩玩。
这邢夫人还真有个侄女,名叫邢岫烟,性子温婉,言语温柔,倒不似邢夫人,却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刘姥姥知晓了,哪有不唤来的道理。
这大户人家的姑娘不似小门小户可以撒着脚丫子到处跑,整天呆在这院子里,就这个几个姐妹作陪,还得学那些子规矩,着实无趣的很,只是再无趣,也得入乡随俗,这点刘姥姥还是晓得的。别的帮不了,只能多找几个姑娘,一道作陪,一道说说话。
这姐妹间,若是处的好了,别什么都好,这往后谁晓得会咋样,如今有了情谊,日后保不齐也能用的着了。
刘姥姥是个俗人,纵然是为了几位姑娘,但是考虑的事情也实际的很。上辈子,她就是靠着上辈子的交情才混了个好日子,不然,那年冬天指不定跟村里其他人似的,卖儿卖女,沿街讨饭呢。
如此又过了几日,贾赦跟贾敬将欠的库银全部还掉,还是大张旗鼓的还库银,一路走一边感激皇恩,又道做臣子的要守本分,不能因皇恩浩荡,就不识好歹,不知感恩。一路走一路唱,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宫中的皇帝听了信息,上挑的丹凤眼眯了眯,却是呵呵笑了起来,不管这贾府为何变化这般大,这结果倒真是出人意料的很,没想到这贾赦糊涂了大半辈子,临老了倒是识趣变得聪明起来。
只希望这荣国府是真的聪明。
皇帝玩味一笑,随即放下不提。
那边,住在府外的二太太知晓了贾府还府银之事,气的险些背过气去,纵然两府分家,可二太太这心态还没转换过来呢,只觉得如今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那荣国府的银子也全是她的,可是她的银子,就这么白白没了。
二太太如何不气。
若是二太太是生气,那京城很多人却是起了杀心。纵是荣国府银子多,嫌放在库房生虫子,这才没事还给国库,但是至于这般大张旗鼓么,呵呵,这不仅仅是给皇帝表功,还是在坑他们呢。
如今荣国府还了库银,还敲锣打鼓说了那么一堆废话,不就是说给他们这些没还银的人说的么。
朝中半数以上的人将荣国府骂了个底连天,一时瞧不上贾政的一人看贾政也顺眼了不少。
如此,这荣国府还真如贾敬桌上写的那般,成了孤臣,之前交好的好友,大多断了联系,只是,凡事有利有弊,有人看荣国府不爽,也有那么几个家族,倒是肯睁眼看荣国府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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