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首发)”
短促的吼声在帅帐外响起。
若是平时,坎儿火早就不等通报就闯进来了。
他是雪军四剑之一,雪帅视为兄弟的人,何况雪帅根本不讲究那些翰家的繁文俗节。
可是今天不同,坎儿火还是耐心地等到雪帅的许可才大步迈入。他是粮官,有时候马牛等遭到疫病,也会亲自下手治疗。相当于兼职兽医。
他巨大的虬掌内抓着一大把草药,走到云凤的榻前,把它们胡乱地甩到金镞的人手里。
“将军这个……这个可是治骡马发瘟的草药么……”金镞三子眼都发直了,完全不明白他此举是何用意。
坎儿火不敢再靠近榻边,只摊平手掌,在自己额头上抹了一把,然后冲着他们低吼了一声。
金镞的人傻了眼,“您是说,用这个煎熬给……这位姑娘喝?”
坎儿火铜铃般的眼瞪着他们。
他的将阶比他们都高,所以他们也不敢说些忤逆的话来,却把求助的眼神望向一直沉默不语地搂着珍贵之物的雪帅。
“你们所有的办法都用过了?”雪帅眼神沉冷,不是责罚他们的意思,只是那种低沉的绝望,令他们自己亦羞愧欲死。
“是。”三个金镞医官一起单膝跪在地上。
“站起来。因你们已尽力而为。”雪帅低沉的目光移向坎儿火。
坎儿火握紧拳头,拇指竖起,朝自己的左胸狠狠一扎。
那是以性命担保的意思。
雪帅轻轻地摇了摇头,却决然下令:“煎药!”
一碗浓汁在半柱香的功夫已端到雪帅腕上。云凤已经面如烙铁,浑身上下犹如烧焦般开始变黑。浸满水的长巾覆盖在上面,片刻就烫得惊人。
连雪帅的身上,也彷如被灼伤般,出现一片片的红斑。
“云凤,我必与你同命……”他扬脖喝下半碗,薄唇摁在她灼热如炭的唇上,一点一滴地把那碗药度入她腹中。然后,又是半碗。
此时夜已深沉,除了巡逻的士兵外,其他人都在熟睡中。
其他诸将,即使知道雪帅营中有事,也安守岗位,没有前去打扰。
这才是训练有素的作风。
古代军队发生夜惊,术语称为“营啸”。在视力不佳的夜晚,无故在军营中引发扰乱,很容易造成士兵们的混乱,所以,雪军之中,有严格制裁营啸始作俑者的纪律。
军营中安静如常。
只有雪帅帐中的几个人,比任何时候都聚精会神地紧紧盯住那张小脸的变化。从黑紫到通红,再一层一层、逐点逐点地变淡,最后,变成柔白的雪肌。
“呼……”
第一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的是金镞的人。
最后,连雪帅的目光也变得平缓起来,对着坎儿火欣慰地点了点头。坎儿火这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他虽然不知道雪帅跟这个女子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羁绊,但从他抢夺她的过程中,雪帅那种表现,再到从龚吉口中知道的,他们在地下王宫的冒险过程,最后是今晚雪帅的表情神态,他就明白这两人绝非一般爱侣那么简单。
他坎儿火视雪帅为天神。对这场赌博,赌的真是自己的命。如果这个小姑娘脸色没有好转,反而死去,他会立即信守承诺,用匕扎心。
万幸,这个小姑娘好像也是神佑之人,不仅撞上了他这个“哑郎中”,还奇迹地恢复过来。
他一边在心中向上天谢恩,一边忍不住伸出巨掌,在云凤的额上轻轻抚了一下。
他手掌粗糙异常,害怕刮伤她,所以力量已是奇轻。可是一触之下,他全身都忍不住一个颤栗,铜铃般大的眼睛愕然地瞪着雪帅。
雪帅赶紧也把手掌按在云凤额上,同样吃了一惊,“怎会这样凉?”
金镞的人也赶忙去探。果然那白皙饱满的额上,竟是冰凉一片。
他们都把疑虑的目光投向了坎儿火。
这次,就连“把死姑娘当作活骡马医”的“哑郎中”也光会瞪眼了。
雪帅赶紧搂紧云凤,感觉她的体温一直往下降。由原来的微凉,渐渐到雪水的温度,最后,竟然像抱着一块寒冰。
“这姑娘到底被下了怎样的毒?”金镞三子只得吩咐士兵把烧得火烫的炉子送进来,又为云凤多盖了一层被褥。
但是云凤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说人体温度跌到这种程度,早已死亡。但云凤表面虽然跟冻僵的冰尸一般,鼻孔却仍有呼吸,而且也没有发冷发颤的表现。
只能说,她自己根本感觉不到冷。
那么这种寒意,又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呢?
这样的病情,已经不是人类的医疗能力可以承担。只能归结于神鬼之力。
还有在神鬼之间通幽穿梭的“巫”。
雪帅执起了国主御赐的上古神剑“武曲”。
武曲为紫薇十四主星之一,司掌财富、武勇,缺点是主孤寡,易与六亲无缘,陷入终身寂寞之中。
这柄武曲剑,传说由镇守大翰的墨仲太师亲手锻炼,有斩尽邪魔外道之力。
长剑被缓缓抽出,在火光中,闪耀着银亮而神圣的光。
其他人全都不敢吭声。
“如果你真如传说中那般神奇,就给我显示出那种力量吧!”
雪帅手执剑柄,默然祈告。
以前,他从未向它做过这种事。即使它是国主亲赐之物,即使它身上纹着武曲星图,即使它本身亦有着各种神奇的传说,他亦不过把它当做一把锋锐而就手的武器而已。
银色的剑尖好像凝聚着一束柔和的光。
那么一点,宛如水中的晶石,散发出波动般的柔和光芒。
雪帅站立在云凤身旁,双臂高举,手执剑柄,剑尖直直地对着她的额头。
云凤对悬在自己头顶的那柄利剑一无所知,僵冷的身体散发出阵阵淡白色的寒气。
至少她的容貌是安详的。
雪帅不忍再看。这一次,赌的是她的命。而转盘的手,是他。
剑尖陡然下沉,在刺入她额头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一下类似冰裂的声响。
凝结在剑尖上的那一小束光如潮水般柔和地覆盖着她身体。
冰裂的声音越发清脆。
就好像真的有一层无形的薄冰包裹着云凤的身体一般,她身上那些淡白色的寒气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只是,她还没有醒过来。
“云凤……云凤……”雪帅双臂紧紧地抱着身体又轻又软的她,心,是空白一片。
突然,从营帐外传来一个轻轻的笑声。
刁钻的、调皮的,又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看来你们已经把两层诅咒都破掉了。蛮能干的嘛……我好像也没来晚……”
雪帅眉心一拧,坎儿火已经像一头暴怒的公牛般冲了出去,朝那个又瘦又黑的怪少女当胸一抓,随后手腕以抖,竟把她扔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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