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清楚的写着,登基之后,必先杀陆绝尘。后面又写了原由,说是陆绝尘是女子,陆家有传言,世代子孙不得有女子,不然必定会霍乱朝纲,为保紫宸安宁,必将陆绝尘除掉,不然后患无穷。
上面还写了许多交代的事情。
可慕容楚也只注意到这女子二字。
陆绝尘,原来你是女子。
慕容楚不知道自己得知了这个消息时,脸上透露的那种喜悦表情。
为什么要做皇帝?
他没有这个心思,他只想要陆绝尘。
心里的这个意念一直催促着他,慕容楚,快去见他,带他走,离开这里。
慕容楚似乎从来没有这般开心过。
他深夜出宫,直奔陆府大门。
一边敲门,一边喊着,“陆绝尘,我见你,陆绝尘——”
陆府的下人来开门,便看见慕容楚急急忙忙的问下人,“陆绝尘,我要见陆绝尘,我有话要对他说。”
来人是慕容楚,即将要登基的皇帝。
下人自然去叫了陆绝尘。
陆绝尘本来已经睡下了,又被下人给叫醒了,他有些不悦,但是下人对他说,是慕容楚要见他。
陆绝尘心下一凉,慕容楚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陆绝尘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季墨白也被陆绝尘吵醒,因为季墨白这个特殊原因在,陆绝尘便在正房里,放了两张床,左右屋室各有一张。
陆绝尘睡在左侧,季墨白睡在右侧。
季墨白也一同起身穿衣,还问陆绝尘道:“小尘儿,慕容楚这个家伙怎么又来闹了?”
陆绝尘又如何知道,他只是摇摇头,对季墨白说:“你暂时不要出去,我先去听慕容楚要说什么。”
陆绝尘穿好了衣服,便去见慕容楚。
等了许久,慕容楚这才见到陆绝尘,他似乎从来都只觉得陆绝尘只是生得好看,比普通男子要生得要白净。如今知道了陆绝尘是女子,他便眼里满满都是高兴。
慕容楚拉住陆绝尘的手,道:“陆绝尘,跟我一起离开龙城吧,一起离开紫宸,无论去哪里,只要你想去,我便带你去。”
陆绝尘心知慕容楚恐怕是得知自己的身份了。
陆绝尘却不点破,只当慕容楚是在发疯,道:“慕容楚,你未免也太幼稚了些,本相怎能与你私奔,况且你若离开了,将这紫宸撒手不管了,你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先皇,如何对得起对你有养育之恩的安陵王爷。江山在此,岂能容你儿戏!”
慕容楚头脑一热,道:“这江山又算什么,并不是我慕容楚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有你,你陆绝尘——”
二人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
季墨白婉婉而来,娇媚的唤了一句,“绝尘,这到底是怎么了?”
陆绝尘只觉得头痛,季墨白也不安分的来捣乱。
陆绝尘对慕容楚道:“太子还是尽早回宫吧,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可不能误了时辰,况且本相已有公主了,是有家室的人。”
慕容楚愤恨的看了一眼季墨白,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并不想凝霜公主,反而像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好像是——
是那天纠缠着陆绝尘的那个男子。
慕容楚这才看明白,陆绝尘与这位假扮女子之人是对虚凰假凤。
而陆绝尘心意已决。
慕容楚不由得眼神一变,很是愤怒,他对陆绝尘说:“陆绝尘,你会为今夜的所言付出代价的。”
慕容楚离去,陆绝尘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二日,登基大典。
众臣朝拜。
慕容楚登基。
陆绝尘只在登基大典上露过一面。
之后就再也没有露面了。
听说陆绝尘得了一种怪病。大臣们面面相觑,丞相大人的身子骨真是弱,一年里不少生病。
此后,陆绝尘便没有再上朝了。
只是后来,陆绝尘似乎去过宗人府,见过了大皇子。
众臣猜测颇多,也有人向皇上那里告密,只不过皇上没有怪罪什么。反倒是陆绝尘递了折子上去,揭发那位大臣的恶行,皇上便将那位大臣革职查办。
这自然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陆绝尘虽然在家里生着病,依旧能将他们一个个的把柄捏在手心里。丞相二字便成了无人进犯的禁地。
关于陆绝尘的流言蜚语,也渐渐的少了许多。
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倒是又给了众大臣们推倒丞相的机会。
慕容楚登基的半年之后。
一天夜里。
陆府来了不少不速之客。
那是皇上身边的锦衣卫,纷纷涌进了陆府,说是来抓冒充凝霜公主的人。
陆绝尘拦在东院房门前,将季墨白护在身后。
厉声呵斥一句,“本相倒是要看看你们谁敢动他!”
季墨白的身份已经暴露,慕容楚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杀他。
锦衣卫对陆绝尘说道,这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若是丞相不从,那也就休怪我等无礼了。
季墨白似乎想要冲出这包围中。
锦衣卫的确是无情。
就连陆绝尘如此护着季墨白,锦衣卫还是放箭射杀季墨白。
季墨白不想让陆绝尘受伤,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弓箭,陆绝尘颤抖着身子,眼泪忍不住落下,季墨白嘴角开始流血,他还不忘用手遮住陆绝尘的眼睛。
“小尘儿,别看,别哭——”
陆绝尘的眼泪便一发不可遏止。
季墨白的整个身子缓缓倒落在地,陆绝尘急忙将他扶在自己怀里。
他冲锦衣卫中的一名男子喊道:“慕容楚,你可否满意了!你若不满意,便将我也杀了吧!”
陆绝尘似乎从来没有这般伤心过,也从未像此般大哭过。
慕容楚心中一紧,他果真是舍不得,原来他又做了一件让他后悔的事。
慕容楚不想再为难陆绝尘,只好撤了锦衣卫,回宫。
而也是在今晚,正直寒冷的十一月。
下起了久违的大雪。
陆绝尘急忙带着季墨白去找惜玉,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也便是惜玉了。
赶到了盈樽楼,让惜玉看了看季墨白的伤势,她也束手无策,庆幸是季墨白吃了保命丹,可以多续命十天,若是得不到救治,十天一过,就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惜玉又对陆绝尘说,只有他们的师父,天山老人才能够救季墨白。
陆绝尘便请求惜玉带季墨白过去。
惜玉不同意,陆绝尘以为是她不肯,但是她却说,让陆痕带季墨白去,因为惜玉离开天山已久,早已经不识得去天山的路。
陆痕有一身功夫,也认识路,能够完好的护送季墨白回天山去。
送走了季墨白和陆痕。
惜玉则是对陆绝尘说,现在时机刚好,天寒地冻,正是起死回生的好时候。
一年之前,陆绝尘便于惜玉策划了一件大事,一件能够脱离朝堂的对于陆绝尘自身的一件大事。
而今旧事重提,也的确到了时候了。
陆绝尘一边拉拢曾经拥护大皇子的几位大臣,一边静候季墨白的消息,十天已过,惜玉告知他,季墨白已经没有大碍了,只不过一直昏迷不醒。
陆绝尘这才安心。
而今晚他也收到了皇上的传召。
进宫面圣,本该是穿上官服,他却一身白素锦衣。
他只是拿出自己随身的匕首,好好擦拭刀刃。
这匕首,本来是弄丢了,还是燕凌子将它给找回来还给了他。
陆绝尘当时还说想将这匕首送给燕凌子,燕凌子却回绝了,说了一句,若是这东西留在他身边,他定然会睹物思人。
进宫之后,陆绝尘的确是激怒了慕容楚,看着他那生气愤怒的表情,他心里却觉得十分高兴,真是怪了。
原来他已经在心里将慕容楚渐渐放下了吗?
还是因为季墨白的受伤,让他不得不去正视这一代君主。
果然,他与慕容楚不是同路人。
进宫之前,陆绝尘已经将惜玉给他的假死药吃了下去,惜玉只说,这药只能用酒化开,所以陆绝尘才不停的喝酒。
待到慕容楚转身之时,将自己的匕首插进了心口。
果然是疼极了。
慕容楚注意到了,似乎十分慌张,不断的喊着,传太医。慕容楚原来你也有这种表情,悲伤而难过,愤怒又不忍。
陆绝尘只想再伤透他的心,说出自己心中期盼已久的愿望。
“臣本女儿身,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臣累了。请皇上许臣走吧——”
呵,朝堂,他真真是累了。
也终于能睡得踏实一些了。
陆绝尘假死之后,他一切迹象都如真的死了一般。
慕容楚更加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逼他,若是再给他一点余地,他定然不会这样对陆绝尘。
三日之后,一场盛大的葬礼,在龙城里举行。
听说那日,龙城百姓纷纷悲鸣哭泣,沿路跟着棺木,走了一路,哭了一路,纸钱漫天飞舞,前几日刚刚停息的大雪,又开始下上了。
惜玉身穿素衣,走在棺木前面,捧着陆绝尘的灵牌。
慕容楚只看了惜玉一眼,便再也没有胆量去看她,因为她的眼神之中除了悲痛,还多了丝丝的哀怨,如同那一晚,他下令射杀季墨白时,陆绝尘也是这样凄切的眼神。
慕容楚只得恨自己。
亲眼看着陆绝尘的棺木下葬。
惜玉跪在墓碑前,终于还是忍不出泣泪连连。
慕容楚于心不忍,更加不愿看到这副场景。
只好暗自伤神,离去了。
惜玉不肯离去,一直守在墓碑前。
直到晚上。
陆痕从天山赶了回来。
与惜玉在这里汇合,陆痕又带了几名暗卫,几人开始动手挖土掘坟。不消一个时辰,棺木便被挖了出来。
陆痕将棺盖打开,将陆绝尘抱了出来。
看见陆绝尘胸口上的血迹,惜玉也止不住的心疼。
连忙将东西拿了出来。
这东西便是当年老丞相让惜玉给陆绝尘留下的东西,这便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药玉。但并不全是起死回生,前提是在那人并没有死,假死的状态下才能够用的。
用了这药玉便能让陆绝尘的伤口愈合,重新活过来。
陆痕让暗卫将这棺材放回去,再重新将棺材埋好。
他与惜玉便先将陆绝尘带回盈樽楼。
惜玉以为一切都已经了结了,便放心下来。
可是就在第二天的早上,意外却发生了,陆绝尘不见了。
···········
一年之后。
一名身披裘狐大衣的女子,对身旁的男子说:“墨莲公子,一年期限已到。”
男子似乎知道女子意图,便问:“夕照,你真的要离开我?”
女子皱起眉头,对男子说:“墨莲公子,我说过我不是夕照,我是陆绝尘,从一开始,你只不过是在自己骗自己罢了,你心中的女子也不是绝尘能够代替,请你尽早认清事实。”
这女子便是一年前在盈樽楼失踪的陆绝尘。
龙墨莲将她带走了。
她也并没有反抗,因为她曾与龙墨莲约定过一件事,来报答龙墨莲的救命之恩。
龙墨莲的要求便是要陆绝尘在他身边待上一年,一年之后,便会放陆绝尘走。
而今天,一年期限已到,也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陆绝尘的这番话,也是龙墨莲终于清醒了。
他对她说道:“陆绝尘,你走吧。”
陆绝尘临走之前对龙墨莲说了一句,“我倒是听说有位与我长得相像的女子,出现在了北国,北国的大皇子华羽连还将那女子认成我了,不知这个消息对墨莲公子来说,口否是件好事?”
龙墨莲嘴角露出笑意,这自然是件好事,夕照去了北国。
那他便去北国将她找回来。
龙墨莲给了陆绝尘不少的银子,让他用作回去的盘缠。
陆绝尘只对龙墨莲说:“多谢,告辞——”
她自然要回龙城去。
只有回龙城找到惜玉,才能知道季墨白的消息。
她似乎真的是很想念季墨白。
到了龙城,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陆绝尘,此刻,她便是个女儿家。
进了盈樽楼。
陆绝尘便对掌柜说要见惜玉。
说得出惜玉这名字的人着实很少,所以掌柜便带着陆绝尘去见惜玉。
惜玉见到了陆绝尘,很是欣慰,看见她平安无事,她也才安心了。
陆绝尘问了问季墨白的情况。
惜玉只是告诉她,季墨白伤好了之后,回来找过她,可她却莫名失踪了,而季墨白则是回到相兰寺的后山处,一直等着她。
陆绝尘听见季墨白一直等她,她当然很高兴,急忙找了辆马车,赶去后山。
陆绝尘打开瀑布旁的机关。
从那道窄缝钻了进去。
那个时候,季墨白还躺在藤椅上小睡。
陆绝尘伸手去遮住季墨白的眼睛,季墨白感受到这热度,将这双小手抓在手里,望了过去,只看见陆绝尘脸上的盈盈笑容。
后来,陆绝尘与季墨白便真真正正成了夫妻。
再后来,慕容楚曾经来这里找过陆绝尘,他的消息十分灵通,陆绝尘再次出现在龙城消息,燃起了他心中的希望。
而他也真的见到了陆绝尘。
身着女装的陆绝尘挽着端庄清雅的发髻,依然已经是别人的夫人了。
慕容楚却不想放弃。
陆绝尘只对慕容楚说:“慕容楚,你可不可以放我走——”
慕容楚再次看见她眼中的那抹悲切。
果然,他只能给她悲伤。
那又执着些什么,何不如她所愿。
慕容楚命人拿来一样东西,又命人拿来火把。
他手上是盏已经褪色的花灯,可陆绝尘清楚的看见,那上面写着“但与愿无违,还得自由身”的字样,还有他的名字,这是他曾经许愿的花灯。
看来那日慕容楚是将他的花灯给拿走了。
而今日,他又将这花灯拿了出来。
慕容楚没有一丝犹豫,将花灯点燃。
对陆绝尘说:“陆绝尘,你的心愿,我帮你完成了。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来纠缠你了。愿你活得自由自在。”
说完这句话,慕容楚带兵离开。
真如他说得那般,此生都不再见陆绝尘。
后来的后来,听闻慕容楚娶了一位女子为后,那女子的那双眼睛灵动有神,好似曾经当年意气风发的丞相那般灵气。
盈樽楼再次被转手变卖,颜氏铺子也统一都变卖出去。
陆痕和惜玉,季墨白和陆绝尘四人一同回了天山。
陆绝尘只觉得此生,已经圆满了。
尽管她心里还留有慕容楚的一席之地,但她已经不想再将慕容楚提起。
现在她身边的人,是季墨白。
她只想好好与季墨白,平淡的过完这一生罢了。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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