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太液池,南书房。
一个身穿龙袍,面色不渝的中年人面南而坐,正是当今皇上元惠宗,他看着前边的两个人,沉声说道:“国师,哈麻,两位爱卿,你二位凌晨闯宫,到底有何急事?”
“启禀圣上。”台下的两人对望一眼,一个身材干瘦,留着两道八字胡的中年人上前一步,缓缓说道:“臣等二人深夜叨扰皇上,乃是有大事禀报。”
“哈爱卿,有何要事你快快说来。”元惠宗手一挥,示意快快说来。
原来,台下的两人正是当今朝堂之上的两大红人,一位是国师胆巴,另一位则是刚刚变成宣政院使的哈麻。
哈麻和胆巴两人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平日里根本不相往来。胆巴专心发展自己的喇嘛教势力,几年下来,全国的青黄教徒,有八成被胆巴教众掌控。而哈麻本来是脱脱的亲信,一度被脱脱举荐成为右丞相,只是慢慢的,脱脱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亲信汝中柏,冷落了哈麻,元惠宗下旨将哈麻降为宣政院使,而且位列第三。
“来人,给两位爱卿赐座。”元惠宗吩咐一声。
胆巴和哈麻忙谢过元惠宗,这才分左右落座。
一坐下,哈麻看看对面的胆巴,只见胆巴双目微&l;无&g;&l;错&g;小说 闭,鼻观口,口观心,好似入定了一般。无奈何,哈麻只好自己又说道:“圣上,您今天有没有听说到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朕上哪儿听去?”元惠宗没好气的说道。
“是,是。”哈麻忙诺诺的说道:“圣上,今晚三更时分,臣接到军机处飞鸽传书加快密函,说是,说是……”
元惠宗不耐烦的说道:“哈爱卿,有话就直说,不必吞吞吐吐,既然凌晨来闯宫,还有什么拿捏的。”
哈麻听元惠宗不快,抬头瞄了几眼胆巴,希望胆巴国师给说几句好话,却只见老喇嘛真是入定了,眼睛都没睁一下。
哈麻心中暗骂,“这个老喇嘛真是靠不住,关键时候没半点儿用。”不过脸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正色说道:“是,是老臣不该。那飞鸽传书中,说了一件大事。说脱脱大帅在濠州城附近,刚刚损失了二十万精兵。”
“什么!”元惠宗一拍桌案,暴然站了起来,厉声说道:“哈爱卿,事关重大,你刚才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哈麻吓了一跳,也忙站了起来,一下子跪倒在地,沉声说道:“圣上,此乃是千真万确,老臣又刚刚派人前去察看,最近明天早上就有消息。”
“不可能!”元惠宗怒目瞪视,大声说道:“脱脱丞相用兵如神,几十年来,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从来没有打过败仗,怎么可能在濠州城如此大败?哈爱卿,你可不要谎报军情!”
哈麻没想到元惠宗如此袒护脱脱,知道自己一人之言扳不倒脱脱,就忙说道:“圣上,可不是老臣一人得知此事,胆巴国师也是因为此事才深夜来觐见圣上的啊。”
“哦,国师,哈爱卿所言可是当真?”元惠宗看着胆巴,急声问道。
胆巴这才睁开双眼,缓缓说道:“圣上,确实是如此。今天老僧也是听濠州城附近的寺庙僧人飞鸽传书,哈大人所言,句句是实啊!”
“真的如此?”元惠宗还是不敢相信,大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哈爱卿,你快快道来。”
“是是。”哈麻听元惠宗不再责怪自己,舒了一口气,却也不敢站起身来,跪在地上继续说道:“圣上,密函上说,脱脱大帅攻下徐州城以后,就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按兵不动,今天,突然说是在濠州城西北侧的一处深涧中,脱脱大帅的亲弟弟也先帖木儿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什么?这是何故?”元惠宗听的莫名其妙。
“老臣一开始也是不解其意,后来详细问来,这才知道,原来是脱脱大帅命令也先帖木儿率领二十万大军提前两天埋伏在濠州城西北侧的鬼愁涧中,说是要包围濠州城,却不知为何,两天都一直按兵不动,后来,也先帖木儿的大军被郭子兴匪兵发现,今晚二更时分,也先帖木儿大军突然被偷袭,据说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哈麻一口气说完,不敢抬头。
“真是如此!”元惠宗一屁股又坐回到龙椅上,两眼呆呆的望着桌案。
哈麻又说道:“圣上,脱脱大帅一共七十万大军,刚刚拿下个徐州城就损兵折将,三成中折了一成,这可不是脱脱大帅的水准啊。”
“哈爱卿,有什么话你就只说,不要拐弯抹角的!”元惠宗本来就心情大恶,再看哈麻一脸的奸险之相,没好气的说道。
哈麻忙又说道:“圣上,脱脱大帅用兵如神,濠州城的匪兵也就二十多万,不到脱脱大帅的一半,脱脱大帅如此惨败,必有原因。依老臣来看,需要马上召回脱脱大帅,详加查问,可别重蹈覆辙啊。”
元惠宗还没有说话,一直好像入定的胆巴国师也张口说道:“圣上,这七十万精兵乃是我朝廷之根本,不可轻易损失啊。再说,那郭子兴等匪军乃是蝼蚁一般,等脱脱大帅回来问个清楚,再去征伐,也为时不晚啊。”
元惠宗心乱如麻,脱脱是何等人物,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要说脱脱竟然会背叛自己,送二十万大军入虎口,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刚才哈麻和胆巴两人说也先帖木儿葬送了二十万大军,有理有据,应该是真实情况。那也先帖木儿虽然是脱脱的亲弟弟,但却是一介文官,怎么能让一个文官随随便便带领二十万大军犯险?
“脱脱啊脱脱,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元惠宗心中着急,但是脱脱又不在身前,无法对质。干着急没有办法。
胆巴国师看元惠宗默不作声,又宣了一声佛号,缓缓说道:“圣上,其实不管怎么样,事情是真是假,脱脱大帅到底有什么样的隐情,不如让脱脱大帅自己说个清楚,否则的话,那些朝堂御史言官,一旦张口说话,那可是流言飞起,对脱脱大帅更是不利啊。”
“是啊。胆巴国师所言极是。”哈麻也忙说道:“真要是那样,脱脱大帅可就是完全被动了了啊,圣上。”
“好,一会儿早朝,如果消息确切,就依两位卿家所言。”元惠宗阴沉着脸,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是,圣上英明!”胆巴和哈麻同时说道。
元惠宗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那好,两位爱卿退下吧。”
“谢圣上。”胆巴站起身来,和哈麻同时行了大礼,退出南书房。
元惠宗自己却呆呆的坐在龙椅上,半晌没有说话。事关重大,到底该怎么抉择,可惜自己身边连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
又呆了一阵,身边的小太监悄声说道:“圣上,您还请赶紧回寝殿休息,说话可就又要早朝了。”
元惠宗点点头,站起身来,回到寝殿,其时离早朝时间已经不到一个时辰了。他也没想着休息,喝了几口茶,唤过一个亲兵卫士来,低声吩咐道,如此如此。这才吩咐让小太监们更衣,换上龙袍,准备早朝。
大明殿早已经立满了朝臣,大家叽叽喳喳,都在纷纷议论着昨夜濠州城传来的消息。太监一声喊唤,大家忙停下了议论,排班找好,等元惠宗坐定,大家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元惠宗让大家平身。群臣刚刚站起身来,元惠宗就问道:“诸位爱卿,有何要事想奏?”
话音刚落,下边的汝中柏就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启禀圣上,刚才群臣粥粥,说是脱脱大帅兵败濠州城,不知道是真是假?”
后边的哈麻也上前说道:“圣上,汝大人,昨夜里军机处的快马已到宫门之外,圣上问问便知分晓。”
“哦。快快传来!”元惠宗大声说道。
殿外的护卫一声声传下圣旨,不多时,殿外匆匆冲进来一个人,一进殿就跪下,大声说道:“见过圣上。”
“前边战事怎么样?你快快报来。”元惠宗忙大声问道。
“启禀万岁,前方八百里密函,濠州城我军惨遭红巾军偷袭,损失二十万大军。”那个军士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朝中顿时像是炸了锅一般,百十位朝臣都纷纷议论起来。元惠宗坐在龙椅上,良久不说话,脸色惨白,双手都在微微抖动,一时之间,悲愤难以抑制。
群臣议论了一阵,看到元惠宗脸色煞白,都不敢再说话,低着头,谁也不敢触碰了霉头,金殿上一时静的都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阵,元惠宗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几位爱卿平身吧。”
哈麻和汝中柏等人这才站起身来,站立两边。
哈麻站起身来,又谏言道:“圣上,现在该如何是好?请圣上圣明决断。”
“哈麻!你欺君!”汝中柏在一边大声喝道。
哈麻吓了一跳,不解的说道:“汝大人,金殿之上你可不要胡言乱语,我怎么就欺君了?”
汝中柏怒目圆睁,大声说道:“哈麻,你还敢说你没有欺君。军情大事,圣上正在思量,你却忙着催责圣上,如此大事,圣上乾纲独断才行,你一直催问,是何道理?难道你是嫌圣上慢吗?还是你早就有了主意,要替圣上做主?”
哈麻一听,也来了气,大声斥责道:“汝中柏,你血口喷人。我只是提醒圣上,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早作决断才行,否则必有后患,哪里来的什么欺君之说,你分明是在圣上面前诋毁本官!”
“哼哼!圣上难道不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你来提醒吗?”汝中柏冷笑了一声,大声又说道:“哈麻,你自己只是宣政使,军机大事,自有军机处,有兵部,还没有轮的上你来第一个说话,你上蹿下跳,分明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你,你!”哈麻气的暴跳如雷,却又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群臣知道这两人各自为政,不共戴天,没有人上去说话。
这时,一个老臣上前奏道:“圣上,脱脱大帅乃是我朝第一用兵良将,想到年征高丽,破大辽,威震天下,用兵如神,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败仗。今日怎么会在小小的濠州城中损兵折将?还请圣上明察啊。”
“不错!”元惠宗认得,这个老臣正是太史院的杨瑀,这个杨瑀忠正爱民,是个难得的好官,自己平日里也多依仗于他,“杨爱卿所言极是,朕自然要查个清楚才是!”
“圣上,臣以为不可。”旁边一个年轻的臣子说道:“圣上,先有飞鸽传书,再有兵部八百里密函,已经是非常可靠的消息。臣认为,应该马上调回脱脱大帅,问明前线利害,方是正招,否则,再拖延几日,小心再有不利之事发生啊,圣上!请圣上明见。”
“是啊。圣上。”哈麻趁机也说道:“您还记得您曾经说过,一旦消息确凿,就马上下旨吗?”
“圣上,老臣到认为,如此大事,圣上一定要派出钦差详加查问才是,那濠州城距离京城也就一日的路程,不在乎这一日的工夫啊,圣上!”汝中柏也上前急声说道:“圣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您可要三思啊,圣上!”
看哈麻等人又要说话。元惠宗摆摆手,缓缓说道:“众位卿家不必多说了。此事到底怎么回事,朕还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兵部拟旨,封杨瑀为监军钦差,率同兵马和吏部侍郎,三人一起前去濠州城,调查此事,今日就出发,三日之内回京复旨。”
杨瑀等三人忙叩头领命,出宫而去。
元惠宗大袖一挥,来开了大明殿,早朝散朝。
哈麻怒目瞪视了汝中柏一眼,也退下了大殿,急匆匆离殿而去。
汝中柏却顾不得哈麻,他自己摇摇头,望着大殿上的匾额,低声说道:“大帅,你可要保重啊!但愿这些都是哈麻这个小人的诡计,你可不要被小人暗算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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