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辰郗神色从容地与邱婷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而邱婷婷却是将这片刻的寒暄看作是难得的重逢。
自从十五年前,百里辰郗带着百里宇熠偷溜出皇宫之后,在街上与她第一次遇到。什么都不懂的兄弟俩对宫外一切事物充满了好奇,还有满心欢喜。
她见这两个小孩子有些奇怪,竟然连买东西要付钱这种事都不知道,一时嘲讽了两句。百里辰郗同她一样,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能允许别人的指责与嘲弄呢?
于是两人自然就拌起了嘴,最后以不欢而散告终。百里辰郗为了满足弟弟百里宇熠想要去野外打猎的心愿,带他来到京郊,在林中搜寻着各种小动物。
而邱婷婷,竟然听到两人要去京郊打猎,也鬼使神差地一直跟着两人,或许她只是想要看这两个人失望而归的神色吧。
可一切却是在一瞬间改变了,意外的意外发生了。他救了她,她也从此变了心境。
当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以后,还有因为救自己而落下的一身病痛。原以为她可以从此陪伴照顾他,可命运再次与她开了个玩笑,她父亲竟然将她嫁给了百里宇熠,从此与他再也无交集,再无以后……
她也经常觉得仿佛那段回忆从来没发生过,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梦而已。可无意间总是听到关于的百里辰郗的事,还有因她落下了一身残毒,她便无法再用那样的谎言去麻痹自己。
所以,只要他想要让自己帮忙的时候,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例如此次,她虽然不知道百里辰郗让她在千幻玥的面前提些关于让其注意身体之类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百里辰郗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更甚至悄无声息地在宫中布些谣言。
她全都未究其原因,只是按他说得去做。
思绪回神,往事如烟,散去了也就仿佛未发生过。
邱婷婷再次将目光落在百里辰郗的身上,如今他俩的位置也各有立场,她也不会置自己的家族不顾,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她都会帮他。
内殿门轻轻而开,走出一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扮成千幻玥的千幻璃。千幻璃一身飘带罗裙,袅袅走动正殿中央,微微福身对邱婷婷道:“多谢皇后娘娘请了沐瑾姑娘为臣妾瞧身子,只是……”
“怎么了?”
千幻璃故作一副娇柔难言的模样,侧眸看了眼百里辰郗,眸子里只有一望无垠的魅惑,“熙王爷,沐瑾姑娘可是有什么暗疾?为何她进了寝殿片刻后便昏迷了呢?”
邱婷婷与百里辰郗同时一副惊色,百里辰郗更是紧张不已的样子,“娘娘寝殿燃得可是黑羽梨香?”
千幻璃微微颔首,也有些疑惑道:“正是。”
“沐瑾她对梨香有反应,闻见便会晕厥。”说完百里辰郗豁然起身,大步奔向寝殿,片刻后横抱着里面的“纪沐瑾”走到邱婷婷的面前,满面急色道:“娘娘,本王先行告辞了。”说完不待邱婷婷回话便跨出了和凰殿。
邱婷婷有些欣然的一笑,“看来冰封尘心已久的熙王也有令其焦急之人。”
“是啊。”千幻璃同样一笑,看着百里辰郗远去的背影,暗自舒了一口气。
所谓对梨香有异样反应这事并不是她与百里辰郗胡乱而编,而是真正的纪沐瑾确实有此暗疾,所以无论别人怎么查,都是一丝线索没有。
而百里辰郗表现出得紧张急切,自然也是想要混淆视听,即使如此会更加证实外界的盛传,他也毫不在乎。
和凰殿里只有千幻璃与邱婷婷,她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感觉。视线透过高高的宫墙,再穿过初绿的大树,她所向往得那片天地已不再与她有关。自由,她不知道可曾拥有过。
邱婷婷有些疑惑,她似乎在眼前的绝世女子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得落寞,出声询问道:“玥妃,可是有何不适?”
千幻璃心下微微一怔,收敛心神,优雅地回头看着邱婷婷,露齿一笑:“谢娘娘关心,臣妾并无不适。”
“嗯,那玥妃就回去休息吧,本宫也有些乏了。”邱婷婷说着轻揉了揉额头,雍雅地起身由宫婢搀扶着朝内殿走去。
“是。”
千幻璃福身行了个礼,然后如花笑靥盈面地踏出了和凰殿,身后的宫婢便立即跟随了上来。走在回寝宫由五色鹅卵石铺就的彩道路上,虽是石头,却还不湿滑。
这便是她以后的路了么?看似繁花似锦,五彩斑斓,可千幻璃却觉得铺满得不是彩石,而是遍地荆棘,稍不甚,遍体鳞伤。然,这条路是他给她安排的,她,没得选择。
日后会发生什么她不知晓,也猜不到,只是她会尽力。为了妹妹,为了冷魂门,也为了他。
百里辰郗一路抱着千幻玥出了宫门,一路上异样的眼光几乎要将他吞噬,但他却是难得露出了丝丝笑意。一切如他所料,只是她能应付么?
踏出皇宫,马车已在等候,一路未停直达熙王府。进入熙王府的时候,百里辰郗仍是亲自将千幻玥抱进了府邸,直奔自己的房间。
“主子,您回来啦。”崚烈看到百里辰郗抱着一个女子进了房间,再一细看,以为是千幻璃。浓眉募得皱起,声音也微变,“主子,您……抱着她做什么?”
话刚出口,崚烈就后悔了,他不要命了么?竟然这样跟主子说话。目光落在熟睡得千幻玥身上,更加恼恨,都是这个女子的错。
百里辰郗没理他,径直走到床边,脚下也不知踩了个什么机关,只见床板瞬间塌陷,一个密室的入口露了出来。百里辰郗脚下不停,抱着千幻玥走了进去,崚烈满心疑惑,却还是跟了进去。
幽暗的密室到处是石墙而建,空间大而冰冷,到处有一种湿润润的感觉。
密室,一般大户人家都会有,然而这王府是早就建好的,所以这密室并不是只有百里辰郗一人知晓,也就是说此地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百里辰郗将千幻玥放在最里面的一间石室的床上,抬手撕下那张人皮面具,看着那张与千幻璃一模一样的脸,百里辰郗却并没有那种恍惚之色。
崚烈跟着百里辰郗一直到此,心中的无数疑问已经堆满了,突然脑中闪过一抹光芒,想到一个可能,却无法去肯定。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从牙间挤出几个字,“这是玥妃?”
百里辰郗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漆黑的凤眸也微微发亮,昏暗的油灯之下,一半脸容映着光线,另一半在阴影之中,唇一启一合:“嗯,你那边怎么样?”
“属下无能,到处都找不到德公公,老家与各个他有可能去的地方都已找过了,毫无线索。”崚烈恭谨地答道。
原来早在先帝去世之后,百里辰郗发现德清失踪,便立即派了崚烈去寻找。德清既然在那样一个关键时刻消失,必定有什么隐情,然而只要找到他才会知晓一切。
“既然他有意躲避,那此事到此结束。”百里辰郗抬手制止,面色不动地说道。德清跟随百里泽晖多年,能在宫中地位稳固,自然有他的手段。
崚烈点了点头,目光再次看向床上的千幻玥,“主子打算将她安置在这儿吗?”
“先放这吧,暂时我还没想好。”
崚烈第一次在百里辰郗的脸上看到了犹豫之色,还有一丝不明意味的微妙之色,试探问道:“那安排谁来照顾呢?”
“纪沐瑾。”百里辰郗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密室外走去。片刻后出现在房间里,身后的密室之门自动关上,完好的床榻出现在眼前。
崚烈点头,虽然还有很多问题,但他知道已不能再问了,不然可真是嫌命长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容易了,千幻玥由纪沐瑾照顾在密室。而这间房百里辰郗自然也不会住,正好给纪沐瑾住,这样也可以让那些传言更甚,愈是乱言愈是可以掩饰某些事情。
安排好了一切,百里辰郗便回了书房,熙王府屋子无数,他自然不会没地方住。
百里辰郗端坐在书案前,翻看着冷魂门送来得机密信息,全神贯注之色临上俊容,略有些苍白的脸没有表情。目光落于一块红色的丝幔上,眸光也黯然了不少。
一道清影,一飘红纱,一双冷眸,还有一张倾世容颜。
眼前浮想得这抹模糊既清晰的幻像,让他的心瞬间一拧。
如今最重要的一步棋已落在了她该在的位置,一切他已有所料,虽然其间过程是他没想到的。
比如那不该有的情丝,那不能有的恋慕,还有那差点打乱他全盘计划的心魔。但其结果却是一样的,他并没有悖离初心,他依然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他依然是那个执棋之人。
棋子而已,他多的是。若是其中一颗无法按照他的掌控去发挥其作用,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弃了这颗棋子。
一颗弃子而已,他不会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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