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幻璃记得这是一直为百里辰郗诊治的卢太医,而且还是他告诉她的百里辰郗中毒的事情。只不过那个时候她用得是纪沐瑾的身份,所以卢锐并不认得现在的她。
“娘娘,残余的碎片微臣已取出,只需要按时敷药即可。”卢锐捋了捋有些发白的胡须,眉眼不抬,沉声说道。
千幻璃收回手,微微一笑,煞有介事地问了句:“那本宫的身子无碍吧?”做戏自然要做全套,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
“娘娘尽管放心,龙胎无恙。”卢锐躬身说着起身,然后走到桌边从药箱里取出了一小盒药膏,“娘娘,这是凝肤露,待结痂之后用这个涂抹,不会留下疤痕。”
“多谢卢太医。”千幻璃示意璐蓝接过,又向她使了个眼色。
璐蓝心领神会,接过凝肤露,又塞了袋银子给卢锐,笑道:“卢太医,请。”
千幻璃看着自己被缠得厚实的双手,不禁苦笑一声。总算瞒过一劫,可她竟忘了这次出宫得主要目的。不过还好她去得及时,不然……一想到百里辰郗最后说得那句话,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痛了。
他说,他不想再见到她。
与此同时,百里辰郗心中的怒火从未有过如此之大,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些什么,总之眼前的一切他都想尽数摧毁。
欧阳慕潇跟在他身后,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前面的那个人已经到了几乎暴走的状态,一种将一切隔绝在外的寒意已经紧紧包围了他。欧阳慕潇有一种预感,谁要是此时惹了这头怒狮,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果然,还真有不怕死的。欧阳慕潇挑眉,看着前面一个人正朝这边走来,他与百里辰郗同时停住了脚步。
“主子……”来人是一名暗卫,在看到百里辰郗浑身布满的杀意之后,到嘴的话愣是不知道如何说出口了。
“说!”
暗卫头皮一麻,后脊凉了一大片,壮着胆子说道:“璃姑娘已潜逃出皇宫。”
欧阳慕潇低头暗暗为这个暗卫叹了一口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怨不了别人啊。可现实倒是让他意外了,百里辰郗竟然没迁怒,只是摆了摆手让其退下,这也太不符合他的作风了吧。
“你没事吧?”欧阳慕潇上前一步,走到百里辰郗的面前,用一种不认识的眼神看着他。
“会有什么事?”百里辰郗斜睨了欧阳慕潇一眼,搡开一条道,继续朝书房走去,淡然的语气恢复,“今晚的事只是一个意外,你最好不要放在心上。”
百里辰郗的话既明显又模糊,欧阳慕潇却是不买账,索性装傻道:“为何是意外?我倒是觉得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两个男人为一个女子大打出手,而且其中还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事物有感情的人,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有意思么?
百里辰郗不想再和欧阳慕潇争辩这种他觉得没有丝毫意思的话题,径直走进了书房,“你该回南楚了,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
“我再待一段时间,反正我那父皇和母后早已知道我的性子,不会催我回去。”欧阳慕潇毫不客气地在椅子上斜躺下来,俨然一副主子的随意样。
百里辰郗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伸手拿起桌上的几本书信看了起来。
欧阳慕潇年纪也不小了,与他相识也是十几年了。他是南楚国的皇嫡子,身份尊贵,也是下一任南楚国君。只是喜欢四处游历,结交江湖中人,他的血冷阁在江湖上也是名声显赫。
与百里辰郗也可以算是同一种人,不过欧阳慕潇比起他来更多了些随性,添了几分洒脱。
他何尝不想随心而活,但他心中的枷锁已经根深蒂固。尽管有一种力量正欲将他的心拯救,可他不得不以最残忍,最冷酷的方式去拒绝,因为那是他的路,一条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注定的路。
然而这条路却是越走越窄,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与她之间的路,也注定是一条陌路。
连着几日,千幻璃都待在澜玥殿不出,百里宇熠也来看了她几次,但似乎都是抽出的时间,每次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便匆匆回了御书房。
千幻璃隐隐有些知道,东陵与北玄难免一战。而百里凌的意思是不能让百里辰郗去前线,虽然千幻璃不知其中缘由,但她还是私心的赞同这个计划。因为她不能让他以身犯险,沙场刀剑无眼,他又剧毒缠身,这一去究竟会是什么结果,她不敢想象。
想到他的毒……前几日让纪沐瑾带去的药也不知有没有效。原先那晚出皇宫时一来是想要问问百里辰郗关于百里凌的那件事应该怎么做;二来也想问问昔陌尘给得药是否真可以解毒,却没想到事出突然,她什么都没做成就回来了。
如今她不可能再出一次皇宫,因为他不想见到她,原来那晚匆匆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了么?
千幻璃无语望天,颜冠群芳的容颜却是含笑的,眉目间也不是那种怅然无神之色。她似乎学会了尽管内心再苦,脸上也会是那种让人丝毫看不出来的傲然浅笑。
“娘娘,沐瑾姑娘来了。”
璐蓝领着纪沐瑾走到了千幻璃的面前,千幻璃这才想起来,纪沐瑾会每隔七日进一次皇宫照顾她的身体,今日正好第七日,她竟忘了。当然这是百里宇熠的安排,不然如此频繁岂不遭人非议?
“奴婢沐瑾参见娘娘。”纪沐瑾恭敬地行礼,这次她可比上次要好多了。
“沐瑾姑娘快快请起。”千幻璃满面欣喜,心道来得真是时候。
将璐蓝与宫人遣出了殿内,千幻璃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道:“沐瑾姑娘请坐。”
“谢娘娘。”待纪沐瑾坐下后,千幻璃熟练地将手放在了脉案上,让纪沐瑾诊治。
其实纪沐瑾的医术并不是很高明,千幻璃服用的那种可以让人出现假孕的药连宫中太医都诊断不出,更何况眼前的纪沐瑾。只因纪瑾默并没有将一切都告诉他这个妹妹,纪沐瑾只知道眼前的玥妃是假的,因为真正的玥妃在熙王府的密室,而且一直是她照料的。
可千幻璃的脉象一直都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样貌相同先不说,竟然连喜脉都是一样,难道王爷找了个孕妇易容冒充的玥妃?
“怎么了?”看着纪沐瑾轻蹙的眉头,千幻璃不由问道。
“没事,娘娘身体很好。”纪沐瑾露齿一笑,还是按哥哥说得做,其他与她无关。意味深长地看着千幻璃,“娘娘,上次服用的药效果不错,睡眠应有了明显的好转吧?”
这句话在任何人听来都没什么不对劲,但在千幻璃听来却是如同喜报一般。募得,她脸上的笑意几乎直达眼底,看着纪沐瑾的双眸也发亮,“如此本宫就放心了,日后还有劳烦沐瑾姑娘多多费心了。”
“娘娘客气了。”纪沐瑾讪讪一笑,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只是这句话是纪瑾默让她说得,应该是在传递什么消息吧。
纪沐瑾又给璐蓝交代了一些事才离开,反正她每次进宫只是负责传话,所以并不需要费什么头脑。皇宫进过一次也已经熟悉,也不需要别人带路了,出了宫门直上回熙王府的马车。
百里辰郗为掩人耳目,每次纪沐瑾进出皇宫都是以他的马车接送。民间传闻也是愈来愈甚,都道熙王看上了一名医女,并且以高等地位居住在熙王府。
阳光柔和,透过稀疏的藤叶照在地上,细碎的光芒流泻一地,庭花绽放,初夏已至,到处都是一片暖色。
昔陌尘的药是有效的。这是千幻璃这段时间听到得最好的消息了。
千幻璃满目悠闲地坐在院中的紫藤架下的一方软榻之上,将下巴放在自己的肘弯里,呆呆地望着眼前景致出神,一双滟眸流转着蔽日的华光,还时不时地轻笑几声。
看得一旁的璐蓝也跟着欣喜一片,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知道她的主子今日心情很好。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璐蓝连忙转身,差点花容失色,想要出声却被来人阻止,然后恭敬地退了下去。
百里宇熠将璐蓝遣走,视线落在正出神的千幻璃身上,瞧她一脸专注,也不知在看什么,竟然如此高兴。这一瞬,他只觉得眼前的佳人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妖媚中多了几分女孩儿家的纯然,忽地让他再次心动。
千幻璃终于察觉到有人近了身,下意识地想要出手的动作被她生生按捺。直起身子,问道:“璐儿么?有什么事么?”
百里宇熠笑了笑,双手放在千幻璃的肩上,弯下身,在千幻璃的耳边轻声说道:“玥儿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千幻璃扯了扯嘴角,突然浑身一阵鸡皮疙瘩直冒,不由自主地一颤,却还是要保持正常地反应。将包着纱带的手搭在百里宇熠的手背上,拍了拍,“是陛下呀,今日怎么有空来看臣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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