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放开了对龙野身体的支配权。
“弗洛斯特有离开冥域的方法，也不反对你们离开冥域。听到这个，温特，你有什么打算。”
“容我想想，”龙野久违地点上烟，“先生认为，冥域的军队能够同黑暗生物正面抗衡吗？”
“很难说，因为人类对黑暗生物的来源和生存环境一无所知，所以根本不能判断他们的数量多少，也不知道这次大举进攻调动了几成兵力。”
“相反，即便敌人没有刻意调查冥域的人口和常备兵力，只要在正面战场上连续进攻，这里的军队总会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天。”
怀特和艾莉娅各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总而言之，局势对人类这边压倒性的不利。
“就算我们还有其余的冥神使悉数参战也不能改变什么呢。”龙野同黑暗生物大军多次交战而明白了现状——冥域的最强者弗洛斯特实力在宗师级之上的王级，据悉已经无望突破成为足以扭转乾坤的冥神。在没有最高等战力的战场上，无论个人实力多么强劲，都会被绝对优势兵力湮没在无边无际的人海中。
龙野双臂支在大腿上坐下，眉头微锁，牙齿在香烟滤嘴上留下参差不齐的咬痕，半透明的烟线袅袅升起，仿佛他的思绪一般飘渺不定。
沉默持续了半响，雪色的烟灰在微颤的脚下零星散落。
龙野把只剩小半截的烟头掐灭 ，抬起头正视面色焦躁的艾莉娅和离开他身体的怀特。
“如果人类在战场上失败了，我们原本的世界会怎样？”
“弗洛斯特将毁掉返回的通道，两个世界从此彻底断绝。”
终于放弃了一般，龙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先生、学姐，我想回去。”
我可不是正义的伙伴啊。
我没有为他人献身的觉悟。
我，觉得伙伴和家人更重要。
“温特……”艾莉娅似乎能读懂龙野的情绪。
“意见统一，”怀特道，“我带你们去见弗洛斯特。”
先生早就料到我会做出这个决定吗？龙野心里忖度。
“就算你脑子里面哪根筋抽了非要留下来，我也会强行把你带走。”
当日下午，冥神殿内。
安东尼奥·弗洛斯特端坐在大殿中央，卡瑞娜站在距离父亲几米远处，本和丹两人接待了怀特一行。
龙野第一次见到了其他的冥神使 ，一名大师级，四名导师级，气势均匀、原力充沛。
“看来一直经历着严格的训练呢。”
“冥神使是我们发掘并培育、期望可以成长为冥神的接班人。”本解释道。
龙野苦笑，指着自己说：“冥神接班人——难不成我也是？”
“我们了解到了温特先生在冥域这段时间的战绩，作为一名冥神使来说相当不错。”
“别说了。”
难言的阴翳染上了龙野的眼眸。
“嗯？”
“别说了。”
右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
“你们真是没眼光，选了这样一个畏畏缩缩、没主见的，软弱的家伙。”
“龙学弟？”艾莉娅扶住他的肩膀，从指尖传过来微弱的颤动。
“没事了。”艾莉娅握住了他的手，“已经没事了。”
落地的时钟敲响了三下，压抑空寂的大殿里只听到呼吸的声音。
“时间到了，冥神使们，准备出发。”
“再见咯，温特。”
还是那略显病态的眼神，龙野抬起头向弗洛斯特父女告别，同怀特、艾莉娅以及其他冥神使来到祭坛面前。
“公主殿下不离开吗？”艾莉娅试探着询问。
卡瑞娜·弗洛斯特慨然一笑：“我早就决心一直陪伴家父了。”
“再见，弗洛斯特先生，还有公主SAMA。” 龙野的笑容比往常更加僵硬而且底气不足。
“诸位，传送矩阵已经在大殿后面准备就绪，去吧。”
龙野偷瞄一眼正在告别的几位冥神使，大殿里的空气凝滞而失落。
艾莉娅伸出一只手，拉着他走向那团光亮——
一个月后。
直到寒假结束，龙野都没有去奥术师联盟， 他过完年后便回到了科隆，没有接受任何委托，甚至连奥术都不曾用过。
早上，艾莉娅推开龙野的房门，往常习惯早起的龙野已经赖床了几个星期，床头的桌子上摆着灵力香烟的空盒以及喝剩了一半的啤酒。龙野翻了个身子仍没有醒来，浓重的眼圈似乎要淹没整个眼睛。
“学姐，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
从冥域回来的第二天，满面倦容的龙野说道。
“我给你时间，但不会太久。”艾莉娅还清晰地记着自己的回答。
“起床，如果你不想让仙蒂尔莎做早饭的话。”克莱尔进门，试图把龙野弄醒。
龙野翻身、下床，身上还穿着羊毛衫和牛仔裤，只有白色风衣被他丢在了一边。
相近的情况又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期间恢复了元气的怀特帮助几位冥神使在奥术师联盟安顿下来，布莱恩正在想办法避免被引渡回国，克莱尔跟仙蒂尔莎整天形影不离，只有龙野依然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一个周末的下午，克莱尔找到了龙野：“温特，跟我来一下。”
放下了酒瓶的龙野跟着克莱尔来到了楼顶，这里是他们经常用来训练的地方。
哐！
克莱尔揪住龙野的领口，毫不客气地把他按在了墙面上。
“你他妈的到底怎么了！”
“你往常不是牛哄哄的吗？”
“抽个烟喝个酒就觉得自己长大了？”
龙野双手毫无抵抗地下垂，这使得克莱尔更为恼火。
“你给我清醒清醒！”
“不关你事。”龙野依旧半睁着眼睛。
说完龙野就收下了对方结结实实的拳头，气血上涌的他掰开克莱尔的手腕，一记右勾拳打过去，随后听到了确实的着肉声。
“你好好过你的就行了！”
克莱尔抹掉嘴角的鲜血，冲上来照着龙野的腹部就是一拳。
“别说得事不关己，你这段时间一直不正常！”
几欲吐血的龙野仍保持着战斗本能，他先是猛砸克莱尔的肩胛，接上凶猛的膝撞，左右勾拳连击把克莱尔打瘫在地上。
“我在冥域遇到的事情你们根本想象不到！”
克莱尔抬腿绊倒龙野，打了个滚之后骑在了他的身上，一拳打得龙野满嘴是血。
“那你就好好说出来啊！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龙野双手抓住克莱尔的肩膀，硬生生地把他掀翻，攻守易位，然后猛击他的胸口。
“死亡！死亡！都是死亡！我根本就无能为力！”龙野喘息得厉害，“你知道眼睁睁看着无助的人们惨死当场的感觉吗？”
克莱尔好不容易从气短中恢复过来，二话不说就拉过龙野跟他分享了一招头槌。
他有些费力地站起来，冲着眼冒金星、连连后退的龙野猛踹一脚。
“我他妈的不知道！可我们希望跟你分担那份痛苦！你呢？只把它当作自己的惩罚就此堕落下去！”
龙野艰难地稳住身子，两人从有来有回的扭打变成了各不退让的互殴，在没有招式和进退防守的拳击中，先倒下的人便是输家。
“你也知道会痛苦的啊！那么我一个人承担不就好了吗！”
“谁要你一个人承担啊！你拿我们这些人当什么！”
“队友啊！伙伴啊！所以不想牵连你们啊！”
“那我们不就是应该互相帮助、分享喜悦、分担痛苦吗！”
说完克莱尔送给了龙野一记前所未有的重拳，龙野仰面倒地不再反击。
“对不起……”
克莱尔得到了放松一般，全身乏力扑倒在地。
顶楼的门忽然被打开，艾莉娅带着仙蒂尔莎火急火燎地赶上来，眼前鼻青眼肿、头破血流的两人印证了她的想法。
龙野大口喘着粗气，克莱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搞定。”
“你们两个，真是让人不放心。”仙蒂尔莎嘴上责备却笑靥如花，“干得漂亮，克莱尔；欢迎回来，温特先生。”
“哈，我回来了。”龙野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又磕磕绊绊地来到克莱尔面前，伸出来自己的右手。
“谢谢。”
“啊咧，温特先生满脸是血时说话的样子好恐怖。”
次日，缠着绷带和纱布、身上药水味刺鼻的龙野和克莱尔面面相觑了一整天，原因是仙蒂尔莎以让他们反省为由拒绝使用奥术治疗。
龙野把在冥域的经历和自己的感受一股脑倒了出来，长出了一口气。
“诸位，请允许我重新开始。”
龙野极目远眺，天边朝阳似火、春风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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