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陪着花儿么？”
即使预料不到，
明月心的话依然波澜不惊，
此刻她的情绪可以波动，
但她不能，她必须平静。
只有平静，才能回家。
齐一心整个人显得很精神，
他的衣服很新，
也裁剪得很贴身，
这三天里，
他竟有空给自己做了新衣服。
明月心本以为他会一直陪着周婷身旁的。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和傅红雪，我与周婷，要成亲了。”
齐一心缓缓道。
他的声音变得很怪，
一个人说喜事的时候，?
或兴奋、或温和。
明月心感觉到的，
却是淡淡的敌意。
明月心释然，
周婷想必是余怒未消，
爱着周婷的齐一心敌视自己，
反而证明妹妹选了一个爱她的男人。
“你能保证好好照顾她，再也不让她受到伤害么？”
“不能。”
“那你便娶不了她。”
“你的武艺智慧，皆不在我之下，连你都让她受了委屈，我齐一心，又如何能保证？”
明月心不做声，
她知道齐一心话中含义，
他的确有资格这么说。
“你爱花儿么？”
“爱。”
“你会带她离开这里，回到湖畔小屋么？”
“会。”
“祝你们幸福。”
“好。”
明月心不再开口，
便往南边乱石阵走去。
齐一心的话却还没有说完：
“你的话说完了？”
“我已没有资格再多说什么。”
“你真的没有话，再要对周婷说。”
“真的没有。”
“你走罢……”
深深看了他一眼，
明月心的眼神中托付了很多。
对于这个大周婷二十多岁的男子，
明月心了解地不少，
但也绝对称不上多。
可她知道齐一心对周婷的爱，
她希望齐一心能够代替这个不争气的姐姐，
用另一个身份、用他的爱，
修复周婷心中的痛。
她也希望齐一心能够带着周婷远走高飞，
就像她十五年前赐予周婷的生活，
没有武功，没有争斗，没有江湖。
可明月心知道，
齐一心并没有看懂。
自己那双眸，
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懂。
明月心不禁又浮想起了傅红雪的眼神，
只有他们之间才能用眼睛交流。
她已走远。
而她却从一颗树后走出。
齐一心迎了上去，
伸手在周婷肩头重重一点。
周婷的脸青白得仿佛已失去生气，
直到穴道被解开，
她的呼吸粗重起来。
只有封住自己的气脉躲在树后，
明月心觉察不到她。
此刻她急促地喘息着，
并不完全是方才窒息的原因，
而是她心中有一团火在烧。
“她……还是没有歉意……她居然……还是……不道歉……”
周婷的牙齿咬得紧紧的，
她的手在颤抖。
她双手互相握住，
摁在自己胸前，
可没有用，
她的双手一起颤抖，
她的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齐一心又露出了心痛的表情。
周婷抖得视线都已经模糊，
她已十几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一股燥热从丹田涌上双掌，
双掌的皮肤变红、发热，
以至于水泡就在她眼前鼓起。
然后她看到齐一心的手，
她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枚黄绿两色的戒指。
“丫头，你肯带上这枚戒指了么？”
周婷抬起头，
她迎上齐一心悲伤的双眼。
……
傅红雪的步伐很稳定，
他的右腿现在感觉好好的，
他的刀握在左手。
明月心不在的时候，
他还有一把刀。
刀在笑。
他能感觉到刀中的笑声。
不是狂笑，
不是冷笑。
只为一会龙泉神兵，
凡铁一笑有何怪哉？
然后傅红雪就看到了周婷。
他既然也是去南门外的石阵，
便一定会遇到周婷。
因为她一直就等在南门口。
还是那个无名酒铺，
还是那个老位子。
齐一心已经远远站在一边，
他仿佛是瞎了，
眼中既看不见傅红雪，
也看不见周婷。
位子上只有周婷一个人，
她的面前摆了两个杯子，
一壶不掺水的花雕。
任谁看了都知道，
她在等人。
而她等的人已经来了。
傅红雪没有坐，
他浑身已泛起战意，
此时他不能坐。
坐下，
战意便淡了。
他毕竟才二十岁出头，
他还没有能够将自己的心境随意变幻。
面对谭睿雪，
面对这样顶尖的剑手，
任何的瑕疵，
都会让他败。
他很清楚，
败意味着什么。
有些人再也见不到，
再也保护不了。
死人永远保护不了活着的人。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对周婷说：
“谢谢你来找我母亲。”
周婷嫣然一笑：
“你对我一定要这么客气么？”
傅红雪想低头看看刀，
但他的目光最终还是留在了周婷身上。
这是自己最早的朋友，
也是明月心最在乎的人。
如今她的语气已不复亲昵，
她的身上已感觉不到鲜花怒放般的温暖，
此时的周婷充满着夜色般的寒意。
刀，
你可能够斩断陌生么？
刀没有办法回答他。
他苦笑，
刀只能斩断生命，
却斩不断情。
无论是爱还是恨，
若只用刀来清理，
就永远清理不干净。
傅红雪只能喝酒，
他拿起一杯酒，
周婷却拦住了他。
“我以为这酒是请我喝的。”
“当然是给傅大哥喝的，只是，听我说完一个好消息再喝。”
傅红雪放下了酒杯。
周婷的眉毛弯弯
她忽然调皮得转了个圈：
“你看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傅红雪皱起了眉头，
他从不猜测。
于是周婷举起了左手，
一只黄绿相间的戒指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是……”
“傅大哥，我要办喜事了。”
傅红雪抬头，
他看到了远处的齐一心。
他站得很远，
而且依然像个瞎子般，
没有去看任何人、任何事。
这不太像是一个新郎官做出的样子，
但傅红雪的唇边露出一个笑容。
他并非为自己而笑，
而是为周婷，
也为明月心。
他的声音温和下来：
“傅大哥敬你一杯好么？”
“好，我们干了这杯！”
碰杯声响起，
周婷喝得很凶，
一股酒气把她的脸冲得通红。
然后她又把两个杯子倒满。
傅红雪的胃里也是一热，
他忍不住开口道：
“你真的要嫁给齐一心了。”
“我不能嫁给他么？”
“谁说你不能嫁给他，傅大哥的刀就砍谁。”
“呵呵呵……对，没有人说我不能嫁他。”
周婷咯咯咯笑起来，
傅红雪沉吟间，
她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们都希望我嫁给他，是吗？”
“我们？”
“你，还有姐姐，你们两个，就是你们。”
“我和你姐，都希望你有个好归宿。”
“归宿……我有了归宿，你们便心安理得地在一起了是吗？”
第三杯酒。
傅红雪把刀“蹭”的一下柱在了地上。
周婷却毫不顾忌地越说越响：
“你替我，替我问她，骗人好玩么？抢了自己妹妹的心上人，好玩么？”
傅红雪冷喝到：
“我不是。”
周婷毫不相让：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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