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7-18
“李克远、李克宪两位大人托小人前来求和,只要将军承诺保全两位大人和部属的性命,我们愿意投降,并且愿意为夏王陛下打仗。”拓跋成颇为羞耻地跪在地上,向高高在上的骠骑军指挥使辛古秉道。骠骑军将关内大营设在庆州,与内附宋国的银夏州党项大营遥遥相对。
辛古毫不理会故作谦卑的夏州刺史世子,遥望着不远处党项羌人的营寨,沉声道:“李克远手上有洗不干净的血,夏王不接受投降,他有种就自尽吧。”挥手让手下将拓跋成的左右手拇指都砍掉后放回去。
数日后,李克远下令杀死了营寨中的老弱妇孺,焚烧了所有财物,内附宋国的党项骑兵两千余人在夏州刺史李克远、银州刺史李克宪的带领下试图突围逃走,中途被骠骑军伏击,全部斩杀。
清水寨平常驻屯一千多禁军,这里是秦渭粮道上的一处寨堡,粮道走蜿蜒的清水河谷,而寨堡则修建在北侧陡峭的高崖上,易守难攻。从哨探发现寨子外面出现夏国的侦骑开始,到时不时有数百上千的夏军骑兵从寨子下面的河谷里经过,校尉杜浒一直惶惶不可终日,他曾经派出军兵试图和附近的寨堡,秦州州城联系,都一去不返。
“看样子,夏国人是大举入寇了。”杜浒望着空空荡荡的河谷,旬日来,外间一点消息都没有。忽然,河谷中一队数百骑的夏军骑兵护卫者几名禁军军官和百姓打扮的人朝着寨子而来。
“上面的宋军听着,”的卢军校尉张镝大声喊道,“这里是左近乡老和萧关驻泊禁军,特来向汝等告知外间形势!汝等若是愿意听,便答应一声,吾放他们上来!”
那几个百姓都是平常熟识的乡绅,杜浒犹豫了片刻,挥手让手下将他们放了上来,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夏军已经大举入关,不但在围攻京兆府、凤翔府等名城大邑,还占据了函谷关、萧关、大散关,彻底隔断了关中与中原的联系。更让他震惊的是,张永德、刘延让两位大将军居然谋反,河北十万大军拥立太祖太子赵德昭,叛军已经快要杀到汴梁,朝中无论谁胜谁负,一时半会都没有空闲来理会他们这些被落在夏军占领区之内的驻屯兵马了。
“夏军只重勇力,重推举,将军若是审时度势,早日归顺夏王陛下,则兄弟们也早有晋身之机,”原虎捷军都头费珲沉声道,他因为武艺出众,已经被录用为军士,“若是将军和麾下兄弟欲归汴梁,则待战事平息,吾国将恭送诸位东返。”
杜浒沉默了半晌,又和转身和旁几个都头军官商量半晌,终于道:“张永德、刘延让两位将军起兵河北,都部署大营降了夏国,吾等再回汴梁,也不知如何自处,吾等在哪里都是当兵吃粮的,愿投夏国,请费大人做个引荐吧。”
长安城下,龙牙军大营之内,陈德站起身来,对准备入城里劝降的几十名乡绅拱手道:“为免关内刀兵再起,生灵涂炭,烦劳众位先生为吾劝说京兆尹大人完城来归,陈德在此拜谢。”唐代长安城已毁于战火,此时重建的长安城虽小,但长安的得失,对关中军心民心的影响非小。
众乡绅连忙谦让,陈德又取出一封书信来,笑道:“这里有一封京兆尹魏羽大人的故人给他的信函,烦劳众位带给他。”众乡绅只道陈德与京兆尹都是在南唐为官过的,想必有些共同的旧识,便唯唯接过。
长安城头,京兆尹魏羽颇为无奈地又迎来一群城外进来来劝降的乡绅,这些人都是世居长安左近的大家望族,打着为桑梓宁静的旗号而来,虽然魏羽决心坚守长安为大宋尽忠,但他也要为自己与长安军民留一条后路。眼下长安与外界隔绝已久,从这些熟识的乡绅那里也能打听出些外界的情况。随手打开信函,魏羽心头却是一惊,这信赫然是南唐后主李煜的笔迹。
“当年君献当涂归宋,使桑梓免遭涂炭,功德非小,君之苦衷,吾亦深知,并不怪责,今日夏之进兵关中,情势同于当年,君何不择善而从,使一方百姓免受刀兵之灾。”
魏羽当年因上书被李煜赏识,授以弘文馆校书郎,此后更拔擢为雄远军判官要职,然而,宋军侵唐时,魏羽不能守土,反而以当涂要地降宋。赵匡胤、赵光义兄弟都爱用读书人,魏羽也凭着本身才华逐步擢升为京兆尹,此后又转任宋州、阆州,丁忧后起复为官,因为长安左近的商贾豪绅顾念着他为官清廉,能护佑一方百姓,出钱帮他第二次出任京兆尹一职。谁料早已故去的南唐旧主李煜,居然还在人世,而且被夏国收留,还写信劝他以京兆百姓为重,以长安城降了夏国。
“吾已负了后主,如何能再负汴梁官家。”魏羽将书信折起,正欲拿到火烛上烧掉,沉吟半晌,又将手缓缓缩了回来,把这封信放到怀里。
此时此刻,汴梁城内,赵炅却没有心思考虑关中战况,叛军来势汹汹,沿途州府几乎望风而降。
“殿前、侍卫司诸军出镇者众多,留守汴梁兵不过五万,臣恳请陛下让班直精锐登城射敌军助守。”枢密使曹彬颇为小心地奏道,他更为担心的是,留守的禁军与叛军纠葛甚多,不如御前班直精锐对官家忠心耿耿。
自从张永德、刘延让谋反,赵德昭失踪以来,赵炅的脸色愈加阴郁,头发也白了不少,他用颇为狐疑地眼光盯着曹彬,仿佛他是张、刘二将的内应一样,良久,方才沉声问道:“入蜀平乱的五万禁军,朕早派人宣谕他们回师勤王,可有消息?”
“江陵与巴蜀间的道路早被蜀贼割断,近日夏贼占据函谷关、大散关,又隔断了关中与蜀地的联系,”崇仪副使侯莫陈利用奏道,“所以......”
“好了,朕知道了,”赵炅颇为疲倦地闭上了眼,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低声道:“诸班直卫士有宿卫皇城重责,登城助守之事,容朕再斟酌一番。”挥了挥手,让曹彬等大臣退下。
相州官道旁,十里亭中,赵德昭与王侁翘首北望,遥遥望见到一支人马打着“杨”字大旗,便出了凉亭。杨延昭远远地翻鞍下马,快步奔到赵德昭身前,沉声道:“殿下亲自相迎,折杀末将,请恕延昭迟来之罪!”他刚开始时尚且要小心避开沿途的官府耳目,但到了后来,却发现各州县都惶恐不安,曹彬更将附近州县驻屯就食的禁军全都集中到汴梁,一心防备东北方向的叛军,这才放心大胆日夜兼程,最终在张永德、刘延让之前与赵德昭会合。
赵德昭把杨延昭搀扶起来,颇为欣喜地道:“杨家父子名将,国中柱石,本王得延昭相助,真如鱼得水。”一挥手,五名仆佣托着木盘上前,木盘内分别装着金印、锦袍、玉带、兜鏊、宝剑。见杨延昭脸上露出疑惑之意,赵德昭道:“孤这一身安危,便托付杨将军之手。大事若成,杨将军可愿为孤统领禁中宿卫?”赵德昭语气诚恳,杨延昭却有些诚惶诚恐,不顾甲胄在身,当即单膝跪下俯首秉道:“殿下信重,延昭愿为殿下效死!”
王侁望着这君臣二人,他也是生于乱世,长在军中之人,谙熟望气之术,这五千杨家军确是天下有数的精兵,那张永德、刘延让二将若见到有此勇将精兵宿卫殿下身旁,即便真有野心歹意,恐怕也只有暂时收拾起来。
数日后,张永德、刘延让、曹翰先后到汴梁城下合兵,大军开到汴梁城下,东门之外。
只见城门紧闭,守将也不打开城门相迎王师,刘延让大怒,便要呵斥部将准备攻城。
王侁却微笑着劝解道:“都是禁军一脉,总不好同室操戈,刘老将军且慢动怒,让晚辈与杨将军护卫着殿下前去晓之以理,说服这守将。”
刘延让一愣,脸现疑惑之色,见王侁不似说笑,便沉声道:“那便有劳王大人了。”
东门守将正是骁武军指挥使董遵诲,见十万大军摆开攻城的阵势,他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住地朝远处张望,终于望见一支人马簇拥着身披黄袍的贵人出阵而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在下翰林学士王侁,敢问东城守将是哪位将军?”王侁脸高声喊道。
董遵诲连忙示意麾下亲兵答话:“我家将军乃是晓武军指挥使董遵诲大人!”晓武都虞侯林中颇为疑惑地看着主将。
“原来是董将军,久仰久仰。”王侁微笑道,“在下此番护卫太祖皇帝太子殿下进京登基,还望董将军打开城门相迎王师,殿下必不忘此拥立之功!”他转过头来,笑着对面带疑惑的杨延昭点了点头。
“末将早盼着太子殿下继承大统,请殿下恕末将迟来之罪!”董遵诲看清了赵德昭与王侁二人,大喜过望,当即吩咐守军打开城门,并亲自带着林中到城门外面相迎,一边走一边对林中叮嘱道:“跟我出去面见殿下,这拥立之功是跑不掉了,王大人甚是看重于你,将来若是飞黄腾达,可不要忘记于吾。”林中赶紧拱手道:“将军提携之恩,末将谨记心中。”
张永德、刘延让面无表情地看着汴梁城门缓缓打开,久负天下盛名的大宋禁军,无愧于它墙头草的传统,再一次拥抱了新的君主,张永德、刘延让相互间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对王侁的忌惮,当初太祖皇帝声言,若是王朴在,则对黄袍不敢奢望,并非虚言。见王侁谈笑间让董遵诲大开城门,二人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句话来“功莫大于拥立。”又不禁疑惑,自己的下属中间,有多少人是暗暗向赵德昭效忠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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