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越来越冷了,玉米秆砍掉之后,苏沧一锄头挖出了根系,出现了一个坑。就着这个坑,一部分种上了油菜,还有一些种了青菜、菠菜和芹菜一类的蔬菜。
别人家给的小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扬起笑脸跟苏沧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曹爱霞收到别人家塞过来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她私下里跟丈夫说:“你瞧瞧这些人,就是这么现实!以前我们家待人难道就是差的?有时候可是一路分上来的,也没见他们多感谢!”
苏凉家在东苏村的中部,田地普遍都聚集在村尾处。秋收过后,田地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苏沧多半时间在家,他笑:“人不都这样吗?我们也是一样的!”
曹爱霞撇嘴,“那是你,我才不这样呢!”
苏沧:“是是是!对了,我哥说过两天回来!听娘的口气,我哥这回好像在广西收获不小!”
“哦。”曹爱霞兴趣不大,反而问,“韩大哥前两天在家,你玉米送过去没有?”
苏沧点头:“送了送了!不止韩大哥,门卫爷爷那里,你姐那里,还有丈母娘那儿,都送了!”
“你怎么不说,你大姐、三姐和四姐那里也送了!婆婆还拿去不少送人呢!”曹爱霞忍不住回嘴。
苏沧好脾气地笑,“对,这不都是有必要的嘛!我想起来了,这十月是不是要来了?”
曹爱霞疑惑:“十月?”
转瞬又明白了过来,“对,小雪过后就是十月初九了,咱凉凉要过生日了!”
苏凉是在傍晚出生的,曹爱霞只记得差不多时间,不像苏冽,有明确的生辰八字。她十岁之前的生日都有过,特别以十岁那年最为热闹。二十岁那年人在外地念大学,因着天干地支的原因,那年的农历和阳历的生日恰好重合,却没有过上。虽然后来补收到许多红包,但总觉得淡淡的遗憾。
苏沧这两天每天都去接她,早到一点被董爷爷拉着下象棋。次数多了水平也上升许多,有时候也能赢董爷爷那么一两回。
一输董爷爷就吹胡子瞪眼睛,“小苏,你怎么能乘人之危呢?我是一不留神失误,失误知道不?”
“知道知道!”苏沧把玩着棋子,这棋子看似普普通通,实际是董汝衡给他爸订做的,用的是豆梗石。手感很好,光泽柔和,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知道就是知道,你这敷衍的口气算是怎么一回事?不行不行,我们再杀一局!”
苏沧笑,眉眼弯弯,“三局两胜,所以算起来,还是董老爷子你赢了的!”
董爷爷又重新摆了一局,闻言抬头:“那还用你说?哼,我总算知道凉丫头像谁了,这棋路是一模一样的!”
“董老爷子,我们家凉凉参加这奥数班,有什么用吗?”这个问题积压在心里日久,这会总算是问了出来。
董爷爷啧了一声,“你现在才想到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这不是,凉凉自己喜欢么…”
董爷爷摇摇头,笑:“小高的奥数班,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安溪小学里加起来也不过7个人而已。”
苏沧似懂似不懂,“所以?”
“哪来这么多所以,终归对凉丫头有好处就是了!反正又不收你们钱,小高她呀,真心是个好老师!”董爷爷这样解答。
苏沧没再问,转而把注意力放到了棋盘上。
偶尔也会遇见董汝衡,苏沧对于校长还是存了一定的敬畏之心,虽然他是董爷爷的儿子,但门卫和校长,任谁都会觉得有区别。
“爸。”董汝衡一手撑着门框,一手解自己的领带。
董爷爷对他点点头,“回来了。”
苏沧却是站起来,很恭敬地叫了一声:“董校长!”
惹得董爷爷发笑:“哎呦,小苏你怎么每次都一副小学生的样子!说真的,我们的学生还没你这么恭敬呢!”
苏沧笑地颇为不好意思,“可是董校长是学校的校长!”
董汝衡也笑,“真该让凉丫头来看看她爸的样子,平时就不敢对我这么随意了!”
苏沧紧张:“董校长,我们凉凉在你面前很没礼貌吗?”
“对,还敢出言调侃我呢!”董汝衡笑吟吟地答,进来坐下,灌下一肚子凉水。
“这种天气就别喝冷的了,仔细又胃疼!”董爷爷叮嘱儿子一句,又回头对着苏沧,“小苏你别听他胡说,凉丫头再有礼貌不过了!是我家这个臭小子这把年纪还没个正行!你和阿衡年纪应该差不了多少吧,你看看凉丫头都几岁了,他还这么吊儿郎当地晃着……”
董爷爷不住地摇头,董汝衡闪身出门,“爸,算我怕了您了!我撤,我撤还不行嘛!”
苏沧:“董校长和我,怎么有可比性?”
董爷爷冷哼,“他还不如你了!我要是有凉丫头这样的孙女,梦里都要笑醒了!偏偏有人还不知道珍惜!”
苏沧疑问:“不知道珍惜?”
董爷爷就嚷嚷开了,这件事他也想说很久了,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那个老太太是你妈吧?跑过来要凉丫头退学,理由居然是为了平另外一个孙女的心!她这心也不知道怎么长的,那只得了9分还好意思哭的孙女,到底有什么好的?”
苏沧一直不知道前面的事,后面苏媛只考了9分的事他是知道的,他一直以为那是章花去争取来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
看见苏沧的脸色,董爷爷打住了,心里怪纳闷的:“小苏,这件事你妈没跟你说?还是说那个压根不是你妈啊?可是凉丫头说是她奶奶啊……”
接到苏凉,苏沧就问女儿:“凉凉,奶奶来过学校要让你退学?”
苏凉在想路弦给她的一道题,很随意地答了:“嗯,有!”
“你怎么没告诉你妈妈和我?”苏沧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点。
苏凉回神,“嗷~好久之前的事了,回家忙着逗小弟,给忘记了~”
“哼,居然敢唬你爸,这种事你会忘记吗?”苏沧停下脚步。
“哎,真忘记了!”苏凉左顾右盼,忽然看见路弦面色冷淡地走出来,她笑容洋溢地迎上去,“路弦,那道题我会解了,其实很简单的,你忽略了一个已知数而已!”
路弦看看天色,自言自语:“今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呀。”
“凉凉,这个是你同学?”苏沧走过来站在苏凉边上。
路弦看了看苏沧,又看了看苏沧,冒出一句:“苏凉,你被怪大叔缠上了吗?好像我爷爷看的书里经常有这种情节。”
这将是路弦说过的最后悔的一句话,没有之一。
苏沧哭笑不得,苏凉怒:“你什么思想啊?这是我爸!”
“那你一脸想找我打断话题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路弦直言不讳。
苏凉的脸有点绿,狠狠踩了路弦一脚,扭头走了。苏沧看了看路弦的鞋子,一眼认出那是军队里才有的军靴,还是这么小码的,心里有了思量。
笑眯眯的:“这位同学,我替我们凉凉给你道个歉!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相处,我还没见过凉凉跟她哪个同学走的近呢!”
苏凉在远处喊:“爸爸,走了,甭跟他废话!他不是我同学!”
望着那对父女的背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陈说了一句:“原来她跟我一样,被大家孤立着……”
路弦回头看了他一眼,小陈穿的很单薄,裂开嘴冲路弦笑:“怎么了?被我说中心事居然没恼羞成怒,真是难得啊难得!”
“小陈,你这样笑像个土匪,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小陈继续笑,脸上的线条一直绷紧,没有松开,“我原本就是土匪,不过是土匪头子而已!”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路弦撇嘴。
“所以,刚才我到底说中了没有?”小陈挑眉。他站起来的身高更是惊人,目测超过1米8,路弦在他旁边对比起来迷你不少。
“真是讨厌你把心理学那套用在我身上。”路弦绕过他,往后面走。
小陈笑笑,抬步跟上。
另一头的苏沧还在数落女儿:“有事怎么能瞒着我和你妈呢?还好这次你奶奶没成功,不然补救都没的补救!你奶奶也真是的,媛媛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宠孩子也不是这么宠的……”
说了半天,除了喝了一嘴风之外,没得到半点回应。苏沧提高身影:“凉凉,你有没有在听?”
“嗯,在听呢。”
“爸爸刚才说什么了?”
“你说宠孩子要她想要什么都不给才行。”
苏沧:“……”
叹口气,满心的郁闷是对着母亲,跟女儿却是没什么关系。苏沧说起了别的:“凉凉,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呢,你想要怎么过?”
没想到苏凉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过!”
“为什么?”
“过一岁老一岁,我才不过生日呢!”说着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苏沧笑喷了,“你才几岁啊?你爸我还没说这种话呢!”
三十好几了呢,苏凉略忧伤。
“爸爸给你买蛋糕,给你烧鱼,你可以请同学一起来,真的不过吗?”前座的苏沧问。
苏凉又犹豫了,以前一群狐朋狗友给她过生日,都是搓一顿然后去ktv唱歌唱到很晚。父母给她过的生日,苏凉盯着父亲的背影,眼睛弯了弯:“爸爸你说好了,可不能食言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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