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虚子道:“所谓‘天险而不可升也’,是说天险既高且远,如日月星辰不可得而升;‘地险山川丘陵也’,乃是说丛山峻岭,江河丘陵等地脉之象;而‘王公设险以守其国’这句,则是说王公应效法天地之险来设置城池,守御本国。这三句讲的是因地制宜之效,正如用兵之法,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一般。是以两位所遇险阻,应是与行军打仗的兵书典籍有关。”
林阿骞和黄添心头一震,暗想:“元虚子大师所料果然不错!”赞讶钦佩之情不免又增了几分。黄添问道:“大师既说有消灾解难之法,我兄弟二人愿恭聆示下。”元虚子悠悠说道:“水流而不盈,行险而不失其信,维心亨,乃以刚中也。贫道已然告知两位破解之法,两位何以还不自知?”
林阿骞和黄添两人过得都是刀口上舐血的日子,肚中墨水本就不多,这时听得元虚子口吐之言晦涩难懂,哪能明白其中深意?林阿骞脸上一红,道:“我兄弟二人不通文墨,识字不多,劳请大师明示。”
元虚子微笑着道:“贫道卖弄学识,讲话文绉酸腐,实是贫道的不是,倒叫两位见笑了。”林阿骞和黄添连连摇头,元虚子又道:“水流陷穴而不见盈满,行于险途当不失心念,心内刚毅中正,大步而前,则可功成事立。”
林阿骞道:“大师之意,是叫我二人仍是向南而行?”元虚子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此意。”
黄添道:“可是大师刚刚说道,我兄弟二人若无贵人相助,便有性命之忧,仍向南行,岂不是会遇到凶险?”元虚子道:“若有贵人相助,那则不然。”林阿骞问道:“不知这贵人现在何处?”元虚子微微一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阿骞和黄添互相望了一眼,齐声道:“莫非大师便是那位贵人?”元虚子道:“贫道不敢自居。不过若是有贫道在侧,或能助两位平安入川。”
黄添道:“既是如此,那便请大师与我二人一齐赶路,羁途之上若遇危难,大师也好为我二人指点迷津,化险为夷。”元虚子笑道:“好说,好说。”俯身拾起八卦盘,当下与林、黄二人径穿紫竹林而过,向南进发。
索旸和杜度二人隐伏在东首一株粗竹之上,遥遥望着底下三人。索旸运起内力,凝神细听,只听得那元虚子口坠天花,弄喧捣鬼,说道林阿骞和黄添一路之上将遇千般险阻,非要自己随在身侧,才可保他二人平安,不禁暗暗冷笑。转念又想:“既有元虚子相伴护佑,那便不必再叫林、黄二人绕到而行,且看这道士耍得甚么把戏。”
眼见三人拔步南行,索旸和杜度跃下竹枝,疾身追了上去。杜度问道:“索大人,这元虚子究竟是甚么来头?他说的话可当得真么?”索旸冷哼一声,道:“江湖术士,诓言诈语,又何必当真?”杜度道:“可是这牛鼻子适才所言,却还有那么几分道理。”索旸道:“若有道理,你便随他而去,此人可保你平安。”
杜度一窒,知他在说反话,便即不再作声了。
元虚子叫林、黄二人换上了农家衣衫,再用泥灰涂黑了脸,乔装打扮,昼宿宵行,如此行了数日,果真再没遇到有人前来阻拦。林阿骞和黄添想起若是能早些遇到元虚子,陈山兄弟或许不致丧命,心下对元虚子暗暗叹服之余,不免又平添了些许悲伤。
不一日到了米仓山南麓的南江县,离广元县只剩下一日路程,林阿骞心想小刀会总堂所在极为隐秘,元虚子大师纵是得道高人,与世无争,也不可轻易向他泄露了出去。私下与黄添商议,待得到了南江县,便不再赶路,歇宿一宵,次晨再与元虚子大师言明情由,送他十五两银子,便此作别。既入川北,广元县方圆百里之内皆有小刀会兄弟接应,料想便是再遇强人阻截,也定能应付得下。
不料元虚子听得林阿骞诉明难处,说道要请他留步止途,登时脸上变色,道:“两位若是不愿贫道相随,那也是莫能强求。只是此程艰险多舛,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虞。此处离广元县虽已不足一日路程,但往往灾祸便在临近终途之时发生。林兄弟,黄兄弟,非是贫道危言耸听,您二位若是想有命返帮,尚须贫道襄助才可。”
林阿骞面露难色,说道:“元虚子大师,在下谨奉帮主之命,不敢将敝帮总堂位址泄露给外人知晓,其间多有难处,还请大师见谅。”元虚子摇头道:“不妥,不妥。贫道一生游走四方,行卦卜相,虽未多行善事,却也不曾害人。贫道无意悉知贵帮总堂位址,但教贫道送两位回到广元县,便算是了却了这一桩善举。”
黄添道:“大师好意,我二人心领了。只是帮主之命不可违,在下与林大哥一路多承大师照料,幸未再遇歹人,终于安平入川。此等德泽,我兄弟二人没齿难忘。大师若恐我二人再遭阻险,那则大可放心。此处距广元县不远,四下便有帮中兄弟照应,料来不会再出事端。”
元虚子面露难色,道:“这个嘛……这个……”黄添问道:“大师可是嫌银两给得不够多?我兄弟二人盘缠带得不够,身上便只剩下这么多了,倘若大师肯在此处小住几日,待得在下回到总堂,向帮主禀明大师恩德,再奉了银两礼品,前来道谢。”
元虚子道:“黄兄弟误会了,贫道视钱财如若粪土,本就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黄兄弟此言,那是将贫道瞧得小了。”黄添一听,心下既惭又愧,当下躬身赔礼,向元虚子道罪。元虚子笑道:“黄兄弟何罪之有?贫道不过是区区一个江湖术士,安敢受此大礼?只是这几日结伴赶路,贫道深感二位实是光明磊落的堂堂汉子,贫道有意与之结交,心底里更是将您二位当成是自家兄弟一般,如若林兄弟和黄兄弟执意舍却贫道,自行返帮,贫道也无话可说。只能怪贫道福薄,高攀不起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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