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得三五步,只听得身后元虚子叫道:“且慢!”林阿骞转过身来,道:“大师还有何托嘱?”元虚子道:“两位既执意归返贵帮总堂,贫道也莫能强求。不过两位之所以遭逢劫难,皆是由那部兵书而起,贫道盼望两位告知那部兵书下落,由贫道作法毁去了那部兵书,如此可保两位无恙。”林阿骞道:“大丈夫死则死矣,此乃天命定数,与兵书何干?大师若当真为我二人着想,便放我二人离去,在下感激不尽。”
元虚子脸色一变,道:“不成!”林阿骞哼的一声,问道:“为何不成?”元虚子道:“今日你非要告诉贫道那部兵书的下落不可,否则你二人便甭想出了这间客店!”林阿骞冷笑道:“好道长!好心肠!元虚子大师终于按捺不住,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黄添见他二人愈说愈僵,只怕一言不合,便要动起手来,忙劝道:“林大哥,元虚子大师是为咱兄弟二人好,你又何必这般出言无状?”林阿骞道:“黄兄弟,你还没看清此人的面目么?他保全咱二人性命是假,探知《武经总要》所在才是真,否则他又为何千方百计地要随咱俩回总堂去?”
黄添心下一阵迷惘,看了看元虚子,又看了看林阿骞,道:“林大哥,若非元虚子大师相助,咱兄弟俩一路南下,又岂能这般安稳顺利?”林阿骞既已看清楚元虚子为人,那便一切尽皆了然于心,思忆起前几日的情状,冷笑道:“咱三人乔装打扮,昼伏夜行,又专拣偏僻的小道走,便是有人意图不轨,想要半路拦截,又岂能相遇得上?元虚子大师,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元虚子脸色铁青,三绺长须兀自颤动不止,显是气得急了,却不便发作,暗下竭力忍耐。黄添又问:“那在紫竹林中,元虚子大师以三枚铜板算出咱二人曾遭人阻难,更有人因此丧命,却又如何解释?”林阿骞微一沉吟,道:“兴许是他早已暗中跟随咱俩,瞧见了陈兄弟被步亦趋一掌打死之事,再指空话空,假作是掐算得来,以此诓骗咱二人。”
黄添原不是愚笨蠢钝之人,听得林阿骞这几句话,再一寻思其间可疑蹊跷之处,也不免暗自奇怪:“这位元虚子大师与我二人素未蒙面,交情平平,何以如此记挂我兄弟俩的性命?若不是有所企图,又怎会这般大献殷勤?”眼望元虚子,问道:“大师,林大哥说得可都是实情?”
元虚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默然半晌,才道:“林兄弟,你若将贫道想成是这等样人,任凭贫道如何解释,那也是枉费唇舌。目下多说无益,你二人快将兵书所在告知贫道,其间的诸般误会,日后自会见分晓。”他见黄添将信将疑,索性便说得模棱两可,既不承应,也不否认,盼能将黄添骗入彀中,说出小刀会总堂位址。
林阿骞道:“我二人心意已决,大师不必再枉费心机了。黄兄弟,咱们走罢。”说着拉过黄添的手,拔足便行。元虚子见他二人去意已决,心下又急又怒,喝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呼的一掌打出,正向林阿骞背心。
林阿骞头也不回,反手一掌,迎向元虚子。元虚子掌至半途,倏而转了方向,往黄添脑顶拍落。林阿骞冷笑道:“大师若想用强,那便是自扇耳光,先前说过的话便有如放屁一般了!”猱身而上,打出一拳。
黄添见元虚子拍出这一掌劲势浑厚,凌厉迅疾,显然是为取自己性命而来,登时心如明镜,知道林大哥所言非虚,大骂道:“我入你先人板板!龟儿子骗得老子好苦!”挺掌拍出,架开元虚子这一掌。
这时林阿骞的一拳也已打到,元虚子侧身避过,双掌一拍,掌心中现出两个碗口大小的八卦盘来。元虚子运劲双臂,两盘相击,发出铛铛声响,林阿骞和黄添听在耳中,都不禁心头一颤。
黄添叫道:“林大哥,这臭牛鼻子内力不弱,看来倒是颇难应付。”林阿骞心下又如何不知,只是当着元虚子的面,不肯便此服弱,大声道:“合咱兄弟二人之力,未必便不能胜他!看掌!”口中说的是“看掌”,却将右脚踢了出去。元虚子微一晃神儿,左手八卦盘向下拍落,将这一脚挡了下来,跟着右手八卦盘横扫而出,疾向林阿骞面门。
林阿骞抽出悬在腰间的短刀,斜撩挡架,只听得铛的一声,刀盘相撞,竟溅出星点火花出来。林阿骞微微一怔,心想:“元虚子的外号唤作‘铁盘道人’,那自是由他手中这对八卦盘而来,此人所使兵刃这般古怪,却不知其中暗藏甚么玄虚。”当下不敢大意,将短刀交于右手,刀影霍霍,连出五刀,尽往元虚子身周要穴搠去。
元虚子双盘连挥,将这五刀一一接下,每次刀身砍中八卦盘,便发出一声刺耳之极的锐响,林阿骞和黄添听了,只觉头皮发麻,胸口烦恶。黄添挺刀纵上,与元虚子斗在一起,林阿骞从旁策应,一面挥刀往元虚子胸腹要处上招呼,一面凝神察看他身法招数,盼能从其武功路数上寻出些破绽来。
林、黄二人从未与玄虚子交过手,不知他武功有何过人之处,这时堪堪拆了二十余招,才晓得江湖上少闻元虚子身手如何,并非是他武艺平平,而是与他交手之人,只怕大都命丧其手,是以悉知真相者寥寥无几。
林阿骞和黄添两人少时俱都父母双丧,孤苦无依,后蒙何帮主相救,入了小刀会,得其传授自家武艺,苦练十余载,终有小成。后闯荡江湖,所遇诸般敌人,交手拼斗之下竟都不落下风,这时才知自己武艺已臻上乘。
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之上有能人。此时遇上了元虚子,见他枯槁瘦削的身躯之下,竟有如此澎湃雄浑的内力,心底震惊之余,也不禁生起了一丝惧意。林阿骞一刀劈出,与黄添挥出的短刀呈互绞之势,夹杂着劲风,斩向元虚子右肩。元虚子沉肩坠肘,避了开去,手中双盘互击,发出叭的一声巨响,林阿骞和黄添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微一凝神,又是双刀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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