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虚子展开身法,在迮狭紧窄的客店之中游斗不止,林阿骞和黄添各自挺刀追砍,每次却总是差了寸许及身,偶尔元虚子举盘格挡,林、黄二人唯恐听到那阵刺耳声响,便都偏转刀刃,卸了招数,向旁虚砍而下。
如此斗了一盏茶工夫,林阿骞和黄添渐觉心慌缭乱,体内气息竟有颠倒逆行之象,初时十招之中尚能反击五招,到得后来,几乎已无还手之能,只得拼劲全力,以抵挡从八卦盘上传来的浑厚内劲。
说来也怪,那八卦盘通体黝黑,看似是由镔铁打造,但相击之声却是既沉又锐,殊无金属互撞时发出的铛铛声响,短刀砍在盘身之上,更有一股似有似无的吸力,使得刃锋偏转,叫林阿骞和黄添两人不能及时抽刀回护。
原来那八卦盘的材质非金非玉,非木非石,而是由天外陨铁所锻造。当年元虚子机缘凑巧,得到一块天外陨石,便花重金请高人巧匠从陨石中锻取了陨铁玄金下来,打造了这两枚八卦盘,平时作占卜算卦之用,一旦迫不得已与人交起了手,便可当作是两件合手兵器。那八卦盘上有磁吸之力,若有刀剑砍将过来,便可将其吸到卦盘之上,纵然夺不下对方兵刃,也可使敌人心生骇异,施展起来缚手缚脚,颇有忌讳。
三人拆了五十余招,元虚子大喝一声:“着!”黄添左肩被八卦盘击中,登时肩骨粉碎,手中短刀掉落在地。林阿骞见黄添受伤,心下大急,挥刀疾砍,那元虚子持盘迎将而上,刀盘相触,发出嚓的一声,林阿骞只觉耳中嗡嗡直响,眼前金星乱冒,几欲站立不住。便在此时,元虚子又喝道:“中!”双盘齐出,一盘打中林阿骞胸口,一盘打中他小腹,林阿骞身子倒飞了出去,将后面木门窗格撞得粉碎,直摔入丈许外的屋中。
元虚子无意取他二人性命,是以只用了五成力道,眼见林阿骞被自己八卦盘打飞,黄添受伤倒地,冷冷一笑,道:“两位兄弟不肯听劝,执意舍却贫道离去,贫道也只好用强了。”黄添心系林阿骞安危,挣扎着起身,奔到他身边,只见林阿骞面若金纸,气若游丝,胸前衣襟上满是鲜血,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再一摸他胸口,有三根肋骨断折,那自是被元虚子的内力震断。
黄添又气又怒,破口大骂道:“龟儿子老贼,有本事便将我二人杀了,否则但教老子留得一条性命在,决不轻饶了你!”元虚子迈步进屋,微笑着道:“黄兄弟何出此言?贫道若有意取两位性命,早在洛阳城时便下手了。贫道顾念两位安危,才不惜与两位大打出手,到头来却落得如此骂名!唉,好人难做,好人难做!”长叹了口气,语气悲凉,嘴角却透着一丝讪笑。
黄添骂道:“呸!假好人!伪君子!”抢过林阿骞手中的短刀,便向元虚子扑去。他心想这一刀纵不能杀了元虚子,也可在他身上戳一个窟窿出来,元虚子重伤之下,便无力再伤林阿骞的性命。
这种念头在脑中如电般闪过,手中短刀倏地刺出,只觉眼前一花,元虚子已伸手拍中了他胁下穴道,挟手将短刀夺了过来。黄添闷哼一声,摔跌在地,元虚子左足踏在他背上,笑道:“黄兄弟,你我二人交情未深,何必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口中说着“快快请起”,脚下却是踏得愈发用力。
黄添半边身子麻木酸软,使不出半分力道,又听得背心椎骨咯咯作响,五脏六腑挤作一团,当真连喘一口气也是不能,又如何起得身来?那元虚子执刀在手,说道:“黄兄弟,贫道问你一句,你便如实回答一句,倘若有半句虚言,那就休怪贫道辣手无情。”黄添左颊紧贴在地,挤得五官扭曲,听得元虚子如此说,呸的一声,不予理会。
元虚子冷冷一笑,道:“黄兄弟铁骨铮铮,贫道便是斩下你一条手臂,料想你也不会吭一声……”走到林阿骞身前,短刀在他右臂上虚劈三下,又道:“不过贫道若是斩下林兄弟的手臂来,黄兄弟于心不忍,多半便会说了。”
这句话正中黄添心头,他和林阿骞二人少时相识,十余年来已如亲兄弟一般,若是对方遭逢厄难,身受苦楚,那当真比自己亲历残荼还要难过百倍,这时见到元虚子神情阴狠,不似打谎,急忙叫道:“你想知道甚么,老子说了便是,你要敢伤我林大哥,那便永远别想知悉那部兵书下落!”
元虚子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贫道问你,贵帮总堂在广元县何处?”此时林阿骞虽身受重伤,委顿在地,但耳中却将元虚子和黄添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耳听得黄添欲道出本帮位址,强撑着一口气,道:“黄……黄兄弟,你若说……说出总堂所在,今后便当没有我这个大……大哥……”黄添左右为难,叫道:“林大哥,遵奉帮主之命为忠,顾念兄弟之情为义,目下忠义不能两全,你却叫兄弟如何是好?”
林阿骞见元虚子手中执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作势便要斩下自己一条右臂,心想:“倘若失了一条臂膀,得能保全小刀会隐秘,那又何足道哉?但只怕元虚子知晓了总堂所在,仍是不肯放过我兄弟二人。”口中说道:“黄兄弟,死则死矣,何必惋惜?忠义既……既不能两全,那便……舍义取忠,大哥也……也不会怪你,反倒……反倒开心……”黄添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叫道:“大哥!”
元虚子道:“黄兄弟,你若再不肯说,贫道可不止要斩下他一条手臂了!”黄添恚愤难当,口中大骂不休,元虚子听了,也不以为意,喝道:“婆婆妈妈,啰里啰嗦的,快说小刀会总堂在哪里!”
黄添骂道:“说你妈了个巴子!”元虚子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可休怪贫道心狠手辣!”刀刃对准林阿骞右臂,奋力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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