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乐是魏国旧都,当初正是为了抵御北方游牧民族而建,城墙高且险,易守难攻。魏国皇帝拓跋焘急令威远将军谢弃尘改道盛乐,即使血流成河也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盛乐。诏令命司徒长孙翰领西路大军与谢弃尘换防,阻挡柔然方向的援军。
即使没有皇上的急令,谢弃尘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盛乐,据斥候来报,柔然已经切断粮道,军队没有补给,不出半个月,他这一路与西路的长孙翰都会断粮,到时候不战而败,远在平城的皇上安危堪虞。
谢弃尘率军星夜赶赴盛乐,在盛乐城外五里处扎营,迅速摆开攻城阵势,与护城河下的铎苏风部展开拉锯。铎苏风依托护城河,由多伦督战,不停滋扰但并不跟魏军多做纠缠,两天过去了,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盛乐的外围依然被控制在铎苏风手中。
中军大帐连夜通宵达旦,谢弃尘召集了所有将官、军主前来议事,地形图与沙盘之前占满了人,人多嘴杂,却至今没有拟定作战策略。军中过不了几日就要断粮,西路长孙翰若抵挡不住柔然的援军,别说攻下盛乐,到时腹背受敌,他们这一路大军也将面临全军覆没……在这样的悲观情绪下,谢弃尘恼怒地一掌拍在沙盘上,帐中顿时鸦雀无声。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明日再议。”
自从知道粮道被切断,军中每日的口粮都有限定,能省则省。谢弃尘身为一军主将以身作则,勒令各军各部尽量省下口粮备战。这几日,芷清吃的也不过一碗稀粥加一个馒头,勉强算个七分饱。她是个闲人又不用干活尚且觉得吃不饱,更不用说这些上战场打战的士兵了。她忽然想起了尉迟幢的大力王,平日不省粮的时候按照每人分下来的口粮他都不够吃还要抢书生的,现在每天只一个馒头,他是不是要饿得没力气了。
站在角落的芷清不禁叹了口气,一抬头,发现中军大帐里的人都走光了,谢弃尘正坐在桌案前,单手支着头,眉头深锁地沉思。芷清不便打扰他,轻手轻脚出了营帐。伙房的人都歇下了,芷清只能自己动手将之前谢弃尘没有用的晚饭放在灶上加热。只有稀粥和馒头,这样没滋没味的饭食恐怕看了也没胃口,她翻找着伙房里的酱缸,找了一圈也没有可以加菜的东西。
不经意扫到灶台底下一个漆黑的坛子,借着烛光打开一看,还剩下一些腌好的酱菜,以芷清当火头兵的经验,这些应该是灶头私藏的东西。她取了一碗,将所剩无几的坛子又放回原处,闻了闻摆在灶台上的瓶瓶罐罐,在酱菜上洒了一些佐料,端着托盘离开了伙房。
谢弃尘正在地形图前研究盛乐周围的地形,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芷清正端着托盘进来。看着正冒着热气的饭食,谢弃尘才觉得自己的胃里空的有些难受。
芷清请谢弃尘坐下,把托盘放在桌案上,“将军用饭吧。”
谢弃尘舒展了眉头,用筷子夹起酱菜,芷清轻轻按了下他的胳膊,然后端起一碗粥送到他面前,“天气渐寒,将军空腹,还是先喝粥为好。”
他放下筷子,接过碗喝了一口热热的稀粥。芷清也没闲着,转身去收拾床榻。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军中纪律严明,即使独处在帐中芷清也依然当自己是个士兵。
收拾好两边的床铺,芷清正要转身,猝不及防地被拥进一个高大宽阔的怀抱。她有些吃惊地站在原地不敢转身,今日的他有些不寻常。
“清儿……”芷清有一瞬的怔愣,他第一次这样喊她。一股热气喷在她颈间,醇厚的声音中竟有些恳求的感觉,“回五凤谷去,这场仗……我不能让你置于危险中。”
“将军不必在意我,芷清能照顾好自己。”芷清背对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相信你。”
谢弃尘移开目光摇了摇头,温言道:“我是个军人,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或许就是我的宿命,但你不是。回五凤谷等我,此战之后,我定去接你。”
“不,我不会走!”芷清坚定地看着他,“倘若拿不下盛乐,柔然的铁骑会直取平城,踏平魏国,到那时,无论身处何地结果都是一样。既然如此,我愿意陪在将军身边。”
谢弃尘望着芷清,久久不能言。唇边漾起欣慰而苦涩的笑意,他扶上她的双臂,“是我不好,不该有此一言。谢弃尘定攻下盛乐,放心。”
得到他的保证,芷清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夜渐渐深了,他们各自吹熄了蜡烛,合衣躺下睡了。
第二日早上,谢弃尘没有召见各军军住,带着李江、吴奎两个校尉还有芷清出了营地。
“我们去跑一圈。”他转身对身后的芷清弯了弯唇角,然后翻身上马。
他们也都上了马,拉着缰绳正要调转马头,就看见迎面有两人骑马飞驰过来,为首骑在白马上的是木兰,身后是柱子。谢弃尘看了眼木兰和柱子,一甩缰绳,身下的马越将出去,只听得一个喊声:“跟上来。”
他们一行六个人绕着盛乐城跑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处高坡上。这里正对城楼,约摸不到半里,城门下的铎苏风部以及城头的布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们可有破敌之法?”立在众人前面的谢弃尘忽然问道,他的语气平静,已经没有了昨晚的急躁和不安。
木兰带着柱子来中军,其实是为了粮草的事,尉迟幢的口粮只还能撑三天。她身为幢主实在不能看着自己的士兵挨饿,所以想找谢弃尘商量对策,现在被问到战事,她看了看高坡之下的柔然兵营,道:“铎苏风部依托护城河与我方对峙,如果要攻城就必须先打破他的第一道防线。”
谢弃尘略点了下头,遥望着城楼指了指,“那里就是多伦督战的地方。他在城楼之上占据制高点,与铎苏风部交相呼应,能将我军的部署看得一清二楚,这才是我们攻城的最大困难。盛乐城易守难攻,若没有万全之策,贸然发兵只会损兵折将。”
“谢将军,尉迟幢的粮食只能再撑三天了。”木兰不无焦急地说,他身后的柱子也是一脸焦急。
芷清看着远处的城楼,目光移到了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阳,强光有些刺眼,让人不敢视之。她低下头闭了闭眼前发黑的眼睛,忽然心思一动,不禁抬起了头,“兵法云:见己之所长,避己之所短。如果在晚上攻城,是不是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谢弃尘回头对她笑了笑,“看来你的兵书没有白读。不过若是能引得柔然主力出城,我们再借机强攻,或许能收复盛乐。”
夜袭虽然是一个办法,但是对魏军也同样是一个掣肘,在夜色下攻城势必有很大困难。谢弃尘来此观察地形正是为了考量这一问题。现在盛乐城周围的地形已经完全在他脑中,他带人返回军营,立刻召开了军事会议。
众将围在沙盘前,谢弃尘指着盛乐城正对的一处高地,打算派一个幢的兵力吸引铎苏风部的注意,将他引出城门的射箭范围之外,再分左右两翼同时攻城,一支主力压后接应那一个幢的兵力,倘若能引出柔然主力,正好可以正面交战,给攻城的两翼人马拖延时间。
副将奚斤打仗向来保守,他认为不一定能引出柔然主力,这样他们最多只能击溃铎苏风的狼营,如果这样,恐怕此战过后会让柔然紧闭高城,如此拖下去,对他们反而不利。
不过绝大多数将领支持谢将军的策略,柔然的援军已经接近边境,虽有长孙翰西路大军的阻挡,但战局多变,谁也不能保证什么。如果不拿下盛乐,造成腹背受敌,他们将面临的只有全军覆没,以现在的战局,唯有冒险一试,才能有打开局面的可能。
已经过了晌午,中军大帐的军事会议仍没有结束,沙盘前,围绕着周边地形,谢弃尘正与其他人商议兵力的分配,以及进攻当晚可能发生的情况。
帐外有士兵来报,“尉迟幢幢主花弧求见。”
“传!”
芷清看向帐口,只见木兰大步走进,单膝跪地道:“谢将军,请将铎苏风部留给尉迟幢,我们誓要为尉迟幢主报仇!”
“放肆!”奚斤走出众将大喝一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打战岂同儿戏,不是让你们抱私仇的。”
“奚斤,且慢,听花弧把话说完。”谢弃尘挡下奚斤,命她起来。
花弧站起来走近沙盘,道:“我们打算在这里伏击,这里地势高离柔然的营地近。”
周围几个军主听了连连点头,旁边的参将王茂臻言道:“你的想法到和谢将军不谋而合。”
谢弃尘看了眼众人,“花弧,你继续说。”
“我和其他几个兄弟商量了,准备用油包投掷,再用抹了磷粉的箭射击,这样油包会在空中变成火球,用这个方法攻击铎苏风的狼营,一定会让他阵脚大乱,也可趁机用此法袭扰城楼,引起恐慌,我想到时候,柔然主力一定会出城。”
“好,很好!”谢弃尘朗声笑了几声,他指着沙盘一处道:“我的主力会在此处与你的人马汇合,到时候合力夹击他们的主力。奚斤,左右两翼攻城的兵马交给你调度,务必拿下盛乐!”
“是,将军!”奚斤领命。
谢弃尘分配好任务,一声令下,“众将听令,半夜发兵,不得有误!”
夜半无人时,一队人马摸上了铎苏风部不远处的的高地,然后一个一个的火球突然而下,随着爆破的声音,铎苏风的营地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喊杀声、哭号声连绵在一起……
多伦习惯了每夜到城楼巡视,就在他准备下城楼时变故突起,他奔到城头,看着城下火海,对身边的也术喊道:“命令弓箭手准备,守住城楼!”
盛乐的吊桥被放下,多伦领兵而出,他必须尽快斩杀来夜袭的魏军所部,否则这样的攻势下,城内的士兵定会军心大乱。他一路冲杀出去,立刻冲散了尉迟幢的队伍。木兰在混战中整兵后撤,预备将出城的柔然兵引到魏军的主力范围。
多伦挥刀而过,魏军的尸体已经连成一片。尉迟幢抵挡不住多伦的勇猛,他的刀再也不会心慈手软。队伍已经被冲散了,木兰带人一路后退,但是很快就会被追上。同一时间,奚斤带人兵分两路攻取盛乐……
盛乐城外一时火光冲天,一场混战正在上演。芷清站在大帐中,耳中分明能听到连绵的喊杀声,她心若敲鼓,只希望今晚赶快过去,也希望今晚能拿下盛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本来可以早点的,我家电脑上不去网,折腾了一个小时总算能上网了。今天写文的感觉好点了,我会继续努力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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