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幽冥的阴风如同黑色的雾气缭绕眼前,叶安息睁着眼发呆,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么安静的世界,是他第一次遇到。
不,其实不是第一次。
叶安息抬手挡住眼睛,他想起来了。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就是存在于这样无生无光的世界,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什么都忘了,久到他以为自己还是过去的那个人,久到他忘记了他真的死了——
哈……是啊,游戏里怎么会死人呢?他明明、明明是死在家里,最窝囊,最可悲的死法……也许是认为被人用刀杀死也比被人毒死来的有尊严,比较…不那么可悲,他一直欺骗自己欺骗了千万年。
“安息?”祝融熟悉的响亮嗓音转向外面喊道,“安息醒了!”
叶安息放下手,他躺在偌大的神殿中,大殿的主色是死亡的深黑,难怪他一下子误以为这里又是什么奇怪的地方……转动脖子,似乎有些见色的发出艰难的嘎吱声,他到底躺了多久?
随着灵火法光闪现,大殿中多了几抹亮色。
试着起身,头痛的不可思议,“你……我,我睡了多久?”
“睡?”飞廉夸张地大叫,“你昏迷了快三天了!睡什么睡?!”
“三天?!”
怎么可能!他明明……叶安息面色倏然而变,他想起来了,他阻拦伏羲困住龙渊安邑的族民,将之超度,然后……然后怎样了?
用力摇头,可除了脑子越发混沌,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记得,我对上伏羲……对了!那些凡人呢?后来怎么了?我、我想不起来!——”
“你都不记得了?”
阎罗按住飞廉,摇头。
“没什么大事,放心,那些人都已去轮回,只不过剩下的凡人离开了原处。”阎罗按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躺下,“伏羲之后就带着始祖剑离开,如今正准备离开人间,到九重天去。你受那里浊气影响晕了过去……总之,一切尚好,无需担忧。”
叶安息疑惑望他,这种时候难道不是越说无事就越是有事么?但是看其他几人脸上也没有任何奇怪神色,心下稍宽。“伏羲要离开人间?为什么?你们不是都在人间呆了这么久……”
共工摇头,柔软白发如水草轻轻摇曳,“早晚的事情罢了,今次不过是借着此事爆发出来而已。伏羲准备以建木为天梯,带众神离开人间。我们也都要走了,你可要来?”
来?去天界?
叶安息略略一想,顿时摇头。“天界除了冷冷清清的神仙还有什么?我又如何呆的下去?何况,若是嫌人间纷乱,我大可回去清明净重,又何必去天界看伏羲老儿面色。只是……你们都要去吗?”
想到朋友都要离开,看伏羲那样子估计天规又要严苛不少,只怕想下界也难——叶安息面色又不好了。
商羊怀抱着碧雨青珠,异色的双眼虽然看不到现世,却依旧带着雨水一样的温柔恬淡,向他一笑。“阎罗和飞廉都不打算上去,娲皇和神农也有留在人间的打算,想必你不会无聊。”
“这样……”叶安息看了眼祝融,“长琴怎么办?与你们一同么?”
长琴那样温软的性子,叶安息怎么想都觉得不能安心。反正现在在他心里,只要能离伏羲远远的就是好事。长琴是他看大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最是清楚,善良温柔耳根子软,只要被抓住软肋必定中招,他都能想象早晚到来的倒霉日子。
“自然。”祝融理所当然的道,“孩子长大了自然也不必多操心,何况如今人间浊气蔓延,虽不明显,却也比以往差了太多。长琴年岁尚短,在这等环境下并无裨益,不若去天界好生修行,待他日有成,自可打开天界之门,届时,想必伏羲也不会说什么。”
“这样……也罢。”叶安息感觉灵力运转流畅,这才坐了起来,“不论发生什么,我总还在人间。你们若是有空下来,可别忘了找我。”
其实在人间,他根本就不会觉得无聊。可是祝融他们,若是去了天界只怕再无自在可言,私心里,他还是不希望他们离开。
“知道知道,原本还有几个小玩应儿想让你看看,可惜这次没时间啦。”祝融满脸可惜。“你别担心。怎么说都是上万年的老友,他们都留在下界,叫伏羲一个人孤零零的上去又算是怎么回事。等他想明白了,不在如此排斥人间,我们自然会回来。”
“无妨,你我寿数无尽,自可慢慢等来。”
叶安息揉揉眼睛,那种深沉冰冷的感觉像是深水中纠缠的水草,又要将他拖进黑暗中。大概是地府浊气不弱的缘故吧?
看出他的不适,几人对视一眼嘱咐了几句纷纷退出冥宫。
“你刚才拦着我做什么?”飞廉浓眉蹙起,他一直都觉得阎罗太过压抑,有时候站在他身边都觉得郁闷难耐,也不知道商羊怎么总喜欢到他这里来。
地府似虚还实,无边无涯。无论亡魂千万,此地都会永夜沉寂。巡逻的鬼差脸上都是僵硬的悲喜,生命永恒终止在死亡的那一刻,不想忘记,便不得逃脱。
阎罗若有所思,无形的张力随着张开的五指扩散开来,天空之上,一道悠长河流无声流过,洒落无边朦胧,一时间,这亡灵的死域也变得如梦如幻。共工抬手摄下一缕河水,河水清透,似无重量,其中似有流光闪过。
“有趣,这是长流河中清气所化的河水?以此为冥间亡魂引路,却也不错。”共工回头,见阎罗面上仍有沉重之色,不由惊异。“出了什么事么?”
阎罗望着笼罩在这轻柔辉光中的宫殿,深深吐息。
三天前,叶安息破开结界,度化亡灵,如此举动几乎是在伏羲面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叶安息并不是一个怕事的人,相反,该出手的时候,他从来也不手软,
伏羲并没有出手。
他曾经怀疑过,祝融他们常常结伴离去,是去了哪里?为何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追寻不到?
如今看来,答案已呼之欲出。
纷纷赶来的神灵,除却死忠于他的蓐收,和一向不问世事的几位,其余的,都对那人关怀,担忧,对自己戒备,恐惧。
哈!……万载以来的情分他虽不曾看中,但真到了如此,却还是觉得有了几分悲凉。
那少年模样的人眼神清澈,将这天地尽揽眼中,一切纯粹如初,就算是看向自己,也只是纯然的愤怒,不曾有半分怨恨,亦不曾,有半分畏惧。
坦坦荡荡理所应当,似乎他的所作所为,他都不曾有半点偏颇和疑惑。
伏羲默然。
纵然是他,虽是坚持己见,但在与女娲神农等渐行渐远的时候,他也曾在白玉轮中观望这黎氓众生,也曾怀疑过,他是否走错了路,是否……违背了初衷?
他在畏惧这些凡人。
他有时候会想,这些寿数短暂如弹指不及的凡人,为何会如此坦然,如此执着的将一生——都倾注在信念之上。
麻衣广袖下的手掌缓缓松开。
罢了!难不成,还真要和他们撕破脸皮?终究还是……舍不得。
那始祖剑,既然烛龙之子有言,那么妄然毁去也是不好,不若封印在天宫深处——
吟!——
黑色的大剑仿若通灵一般剑啸长鸣,疾如电光般撕裂虚空,飞向叶安息!
阎罗出手阻拦,剑身上纹印闪烁,竟由实化虚,透掌而过,笔直悬落在叶安息面前。剑鸣阵阵,似是在催促人将它握住——
叶安息为难地蹙起眉峰,这把剑的剑灵,确是襄垣无疑。
神剑有灵,魔剑亦有灵,剑灵择主而事。
蚩尤已死,而它又被伏羲以雷霆手段伤了元气,此时无所依靠,只怕是要被伏羲封印千年万载。如此漫漫孤寂,就算是剑灵,也会觉得无生无亡,永恒绝望。
襄垣身上有他留下的烙印,神明任性,大可恣意妄为,打下这烙印虽是他好心,却也未曾问过本人意愿。细细想来,他与钟鼓、伏羲,又有何不同?
襄垣身死,融入剑中,那烙印,也随之封印其中。此时危难,自然是向他寻求庇佑。
叶安息抬起指尖顿了一顿,终于还是在指尖凝结一点翠柏微光,要将之封印。此剑凝结万人冤魂戾魄,更加之无数怨毒诅咒缠身,以地火天雷天助之成。当可谓,天下间,古往今来第一凶器!
据他所知,剑身有血沁,定有冤煞,防主。此剑剑身纹路如鳞,漆黑如墨,血色重重难以计数,只怕不仅仅是防主那般简单。
“住手!”
九天上一道雷光劈落,粗如古木的金色雷光瞬息而至,藏在骨子里仿佛千万年都只蛰伏在骨血深处的本能忽然破困。
指尖封印上指天穹,浩**阵倏忽间绵延千里,天地间一片翠色。
云雷散去,天地忽暗——
那凌空而立的少年手执魔剑,发乱如狂,举剑遥指伏羲,笑声猖狂。
直直斩落,黑色的剑光寒彻神州,那一瞬间,众生都仿佛面对了灭亡的陌路。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姑凉说在下写的安息矫情了,在下试着转变一下风格,尽量不让安息太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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