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渐近,冬日的夕阳早早退了下去,直至夜幕完全湮没在黑暗之中。()广庐附近的一处隐秘的别院里,四周松柏依然挺拔青翠,冬日的风吹来,可以听得见树枝细细碎碎的声音。
苏冠年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夜幕上仅有的一些有着微光的星星,默然不语。
文朔站在他身后,声音低得仿佛在呢喃,“义父,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苏冠年闻言转身,看了两鬓微有华发的文朔,叹了叹气,说:“朔儿,义父知道,你和夕儿自幼在这里长大,这里有太多关于夕儿的美好回忆。”见文朔像说中心事般低下头,无奈地继续道“可是,我们却不能这么自私,我们谷中有成千上百的弟子,倘若我们不离开,不把弟子们和他们的家人安顿好,到时被杜家的人找到,只会害了他们。()”
文朔想了想,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些利害朔儿明白。可是我们谷中有上百道阵法,杜家的人未必能闯得进来。”
苏冠年摸着下颌上的胡子,看了文朔一眼,笑了笑,“你太低估了杜家的人。他们虽然手握重权,坐拥江山,但是他们骨子里却有着常人难有的固执、守旧。尤其是现在的嘉宁帝,对他的死鬼老爹杜昇留下来的嘱咐肯定会不计代价完成,诱骗不行就会使用武力威逼。不是义父对无忧谷的实力没有信心,而是义父太了解杜家的人,他们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表面上看起来冠冕堂皇,实际上却卑鄙自私的很。嘉宁帝没有找到无双图,他是没有面目再去见他的父亲,何况,有谁会对一幅满是宝藏的地图不动心呢?--”
“其实,”文朔犹豫了一下,“其实孩儿一直想问,您一早就知道梁继初就是阿芙的亲生父亲,对吗?”
听了文朔说的,苏冠年那张满布皱纹的脸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是一种释然,“你终于问出来了。()”他转身走到了书桌旁,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继续说:“没错,夕儿逝世前就和我说过,我瞒着你们也是因为时机未熟。我看嘉宁帝的耐心也快被消尽了,现在梁继初位居宰相,以后我们无忧谷真是不幸要面临灭顶之灾的话,还有他护阿芙周全,夕儿只留下阿芙这么一个女儿了,我这个做外祖父的,无论如何都得为夕儿的血脉做好万全的退路。”
文朔很早就已经怀疑义父其实是知道阿芙的身世的,但是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求答,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为了阿芙好,就凭这一点,文朔觉得自己也应该竭尽全力帮助义父。()半晌才感叹道:“能护阿芙周全的,除了梁府,还有广庐的广明王府。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阿芙的婚事,都已经及笄了--”
苏冠年哈哈一笑,似乎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对着文朔挤眉弄眼道:“怕什么?不是还有沐家那小子吗?我瞧着他相貌英俊,家世也好,阿芙能嫁给他最好不过。”
文朔看着他那双闪烁这精明的眼睛,心里突然纳闷了,义父说得好像谦郡王已经答应了似的。然后他想起了那个美貌媚惑的义子来,轻声问:“义父,孩儿担心翊文在望风会有危险。”
“放心好了,他的武功和医术都不错,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嘉宁帝应该不会察觉到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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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宁十七年,腊月二十二乃嘉宁帝大寿,于此日举国同欢,大赦天下。()
今日的天气比前几日暖和了些,但是偌大的皇宫里,青砖黄瓦上还是有积雪的痕迹。在去皇宫的路上,路边的树木挂满了红彩带,今日不仅是皇帝陛下的生辰,而且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所以,家家户户中热闹喜庆的气氛很自然而然流露了出来。
皇宫的朝元殿里,灯火通明,珠歌翠舞,朝元殿的主殿里招待的除了有西厥、北羌等藩国来的使者,还有本朝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偏殿和侧殿里则是藩国来的官位较低的随侍官员和本朝五品以上三品以下的官员及家眷。
能参加皇帝寿宴的,按百姓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夫人们千方百计将自己及尚待字闺中的女儿打扮得鲜丽华美,希望能在宴会中能夺人眼目,博得太子及皇亲们的青睐。
阿芙坐在指定的座位上,撑着下巴,有些无聊地看着殿中舞姬们精心排练好的舞蹈,偏头看了一同前来的韵姨,她正忙着和不知是哪位官员的夫人聊天。其实阿芙是真的没兴趣参加这个皇帝的宴会,尤其是现在,作为寿星的嘉宁帝还没到,现在在殿中的只有一些官员和家眷们。阿芙现在只能吃着点心,喝着茶水看官员们在假笑着客套,欣赏着无趣的歌舞。要不是这个丞相父亲说什么皇命不可违,非要带着自己来,她还真不想来,不过据说今日在宴会上将有很多珍稀罕贵的菜肴,她来之前认真地想过,觉得为了吃还是委屈一下自己好了。
梁醉岚看着坐在身旁的大姐,她脸上有着无奈的表情,梁醉岚心里猜想她可能是因为初次参加这样的宴会,感到无聊和不适。“姐姐,那位是姚磊姚大人的千金姚诺青,姚大人是爹爹在朝中的政敌,她的女儿和魏国公府的孙小姐是好友,而魏小姐是望风出了名的刁蛮泼辣,所以,姐姐你以后尽量不要去招惹她--”她试图找些阿芙可能感兴趣的话题,果然阿芙一听,立马就来了精神,睁着眼睛,立刻往梁醉岚示意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位着粉红宫装的少女正用不屑的眼神看着自己,阿芙疑惑道:“那位姚小姐怎么用那种凶狠的眼神看着我们?”
梁醉岚轻咳一声,看样子这姐姐没把自己开头说的话听进去,“呃,因为我们爹爹是她爹在朝中的政敌,她们姚府向来看不惯我们梁府--”
阿芙还是有些云里雾里,作为贴身侍女的芷颜接得飞快,低声对着阿芙说道:“小姐,这姚诺青就是那个姚永概的姐姐,今年已经快二十二了,由于性格蛮横凶狠,至今没有男子敢去向她提亲,她是望风出了名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阿芙听完之后,立即明白了,原来是那个给自己五百两陪他一晚的姚永概姚王八的姐姐啊,怪不得瞧着眼熟。
梁醉岚正喝着茶水,听完芷颜说的,差点给呛着。虽说这姚小姐嫁不出去是事实,怎么在芷颜说来好像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婢女蕴婵,还好她说话不会那般惊人。
阿芙凑上前去,对着梁醉岚低声问道:“岚儿,这里的人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你再和我说说--”
梁醉岚好脾气地笑笑,温和地说道:“坐在咱们旁边的是尉迟太尉的孙女,尉迟遥雪,是尉迟皇后的亲侄女。她知书识礼,品貌俱佳,”说到这里,她有些羞涩,低垂着头继续说道:“在望风,她与妹妹合称‘双绝’。”
阿芙闻言更好奇了,嘴里“啧啧”地探出头去看那个与妹妹并称“双绝”的少女,后者则对她微微一笑,一举一动可以从中看出她是受过良好的教养。
不过,阿芙的这一举动却引得梁醉岚连连着急地低声提醒,“呀!姐姐你别那么激动啊,你那么兴奋地瞅着人家瞧,她肯定知道我们在说她了,这,传出去,恐有不妥--”
阿芙摆摆手,很不以为然,“怕什么?人长得出色好看就是给人瞧的,对吧?”梁醉岚尚未作答,芷颜倒是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梁醉岚忍不住一笑,这位长姐说话做事可真不同寻常女子,就连偷窥人家也说得这般理直气壮,甚至,还有点厚颜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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