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适独自一人凭在宿舍楼南晒台的侧栏上,神思依次飞越到遥远的各处。远方的父亲和录适给自己都回了信,录适的来信里还高兴地称自己是“专家弟弟”。父亲除高兴外,还告诉了个好消息,说他刑期已满,按父亲信中所说的日期和车次,下周五就可以在咸阳火车站见面。父亲打算在咸阳站下车停一停,和自己见见面,然后去西安。两年日子里,不知父亲变得怎样了。
给汉中妈妈和宝鸡姐姐的信,发去有一个礼拜了。想来他们早已收到,正为自己高兴呢。
自开学以来,他与班里同学和授课老师渐渐熟悉起来,觉得这里的环境和中学有明显的不同,班上的同学,大都不是泛泛之辈。当初他在中学时的心理优势,在这里遇到了挫折。还记得高中的一次期中考试,他在轻松第一个交卷,打了会篮球再回来,还见不少同学在座位上为考题所苦,那是他心里优越感最盛的时候。可现在,优越感成了挫折感,他一次次被人击败。物理老师,是位副教授,常会在授课中突然发下测验试卷,意在检查概念反应和计算能力。他总被一位叫谭居正的同学胜过。
大概谭也注意到了他,每次率先做完测试卷后,便转脸朝他投来说不出什么味道的目光。在他的感觉里,那目光似在说,“怎么样?服么?” 多次这样下来,他感到了落败后心犹不甘的无奈。谭居正是位聪明灼人的同学,聪明,是大家共见的,灼人,却是杜适自己的看法,因为在谭的面前,杜适总不免有被他的锋芒扫掠的感觉,又胜不过他的才气,于是只有谨慎地保持距离。不过除此而外,谭居正原也有让杜适认同的地方,那就是他的不落常情,喜欢并习惯于自在而行的逸宕思想。
夕阳已将半个脸孔隐入了地平线,晚霞渐弱,天空闪出点点疏星,凉风一阵一阵地吹来。杜适将思想从远方收回,转身回了宿舍。他一推门,见几位同学在一起,其中就有谭居正。几个人正在议论头天政治课上那次意犹未尽的讨论。那次的情况是:教材是《联共(布)党史》,老师在讲完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布尔什维克革命军炮打冬宫,推翻沙皇统治,建立起第一个苏维埃政权后,用结论的语气指出,“枪杆子里出政权,武装斗争,是古往今来,乃至未来人类社会,通往革命成功的唯一正确方式。” 在接后同学们的课堂讨论中,谭居正表示了自己的看法,“说‘唯一正确’不妥,因为其他方式未必不行。”他讲完这一看法,从眼梢给了老师一个瞥视,像在说,“别以为你的结论唯一正确。”
老师定睛在谭居正脸上,露出惊怪的神气,虽极力保持师者态度,但那怫然的心理已不能掩住了。
同学中有的人心里在想,老师此类观点恐非他自己所有。他(她)们张大了眼睛,静观老师会有苛评的言辞,同时心里未尝不乐意谭居正的将要获责。因为谭居正平素的倚才自负,使得他(她)们从最始的羡,变到后来的嫉。
谭居正见同
学中没人执言反对,老师竟也未作苛评,于是继续说,“我是说应该有多种方式。政治课不是数理课,属于社会学,社会学不该有唯一性,排他性,它不像数理课,没有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的唯一性。一种社会实践的成功,不该说成‘唯一’正确,要做多种方式的设想,在这方面要解放思想——”
老师终于耐不住了,他截住了谭居正,高声说,“解放思想,不是胡思乱想。不能做托洛茨基机会主义者的应声虫,不能允许诋毁十月革命的伟大正确性。”
整个教室里肃然了。杜适平素对谭居正学业盖过自己而怀有心距,但此刻与谭居正有了共鸣,他的心摆向了谭居正,摆到了老师的反面。
“伟大正确性?”杜适的脑里忽然起了个问号,“正确性有‘伟大’么?看来老师是生气到滑嘴了。连语言语法都乱了。”
谭居正从老师脸上的愠色,想到了“诋毁”,“托洛茨基”,“应声虫”这些语言。它不禁心中一缩,紧张起来。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大概老师觉得言重了,便换了口气说,“反向思维,对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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