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杜适对面床上的汪廷章笑着一扬眉毛说,“在怀疑主义者的眼里,嘴里,总可以找出和说出供他怀疑的东西和理由来呢。”
谭居正收了笑容,用安详的口气正色道,“在我,提点怀疑或质疑,也许不对,也许对,但不是‘主义者’。我倒以为,未必所有人和我的质疑对立,也许有和我相同或相近的认识,只不过不明说罢了。这样,看来我好像显得孤单了,成了与世难谐的‘畸人’。”
“怀疑主义者在为自己辩说了!哈哈哈。”汪廷章一个仰脸长笑。
“其实,”谭居正笑着两手一摊,“我只是想做个真我,只是直言所疑而已。世间‘真’者难得取悦于人,但我以为,求真该是人所追求的品性,如此而已。”说完,他的传神的眼睛在每个人脸上轮流地看。
邵景义忽然起身,笑着一摊双手,“好个怀疑家,今天又成‘真人’,‘求真者’了。照这么说,我们跟你辨论不就成假人了?来呀!你们几个,我们来看看这真人真相,嗨!”
除杜适外,三个人旋风似地过来将谭居正摁倒在床上,一阵乱胳肢,嘴里嚷着“扒开衣服,摸摸这真人的心有多真。”谭居正被摁在下面,忍不住唔呀直叫。杜适在一旁看得起乐,也过来帮着摁屁股,说“别让他翻过身。”直到谭居正在下面直喊“饶了我吧。”几个人才住手。
乐呵够了,谭居正吁着气爬起来,“今天我是走错了门,叫你几个收拾了一顿。走了,回去休息。”摇晃着身子边出门说:“我算尝到暴力革命的味道了。”话毕刚一出门,像回音似的,屋里是一阵纵声嬉笑。
已经过了好久,楼里人声渐渐静了下来,屋里已经钻进被窝的几个人还在闲聊。话题从暴力革命与非暴力渐进改革,转到了谭居正的素常表现,一直到熄灯后方休。床上的杜适迟迟没有睡着,他对于他们关于谭居正的议论总有种距离。在他的感觉里,谭居正的思想气味自己也有。时才他对胡克所言的微笑,并非胡克以为的认同,那是他的敷衍,是对所论问题的敷衍。对于革命的暴力与非暴力形式,他是无心细究孰可孰不可。让他同感的,是谭居正对“唯一正确”之说的质疑。他已经从学业上被谭居正胜出所引起的不适和暗忌中走了出来,已经调适了心态。一旦调适自然,距离感就少了。原有的暗忌,渐渐被与谭居正思想特征的共同点消减了。这一过程,只在他心里无声地进行。谭居正素常被视为“离经”或“立异”的观点,他自己多少也有。不过,他对谭居正也有保留,一直认为他过于锋芒。每想及此,便自然记起《红楼梦》一首曲文中的一句话:“好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周五这天下午,杜适刚上完热工机械实习课,便匆匆出了操作实验间,一路小跑来到咸阳火车站。这里离学院不远,而且几乎正对着学院大门。车站不大,被笼罩在轻轻的雨雾里。杜适摸了摸身上微潮的衣服,他已经在冷清中等候了十多分钟。他朝铁路西首翘望,忽然见远端朦胧雨雾中一缕黑烟,转眼间,
蜿蜒过来一趟火车,正是他等候的这列。
车到了站,杜适从下车的不多乘客中,一眼认出了父亲,他疾步过去叫“爹。”王信背着个不大的布包袱,看见杜适,他“噢”了一下,声音不显,看上去没有多少兴奋,眼里露着倦意。杜适只觉父亲老了不少,他上去接过布包袱自己背上说,“去近处一家小客栈歇歇去。”
到客栈放下包袱,杜适说,“爹你坐着,我去隔壁饭馆端碗热面来。”王信摆手说,“车上吃了,饱饱的。你去端点洗脸水来,我擦抹一下。”杜适去端来一小盆温水回来,放在条凳上。王信摘下小屋铁丝上脏兮兮的白毛巾洗脸。杜适见那迟缓的动作,不由得心里发沉。王信边拧毛巾说,“我还能回来,见上你跟你哥都能有今天,进大学,我算啥都有了。”杜适忽然心里难过,一时不知该接什么,只呆呆坐在单人床边。等父亲擦抹完,他去倒掉水,回来还在床边坐下,两手合掌插在腿间。王信坐在桌边,看一眼杜适问,“你留苏预备生的事,终究还是没成,哦?”杜适轻“嗯”了一声,心想事请过了这么久,父亲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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