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小时飞行后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打开猫笼让咪咪出来,在小盆里放进猫粮给它,再拿过一小盆清水放在旁边,自己过去坐在靠墙沙发上,一边歇息,看着咪咪去到猫食那里,闻了闻,没吃,慢慢地去每个屋子,阳台,和卫生间转了一遍。杜适想它是在重温自己的家园,它又去客室墙角草编的猫屋里看了看,过来在杜适的脚下卧着,一动不动。杜适起身过去,拿过猫食和水放在它嘴边,心想一路飞行过来,咪咪该吃喝了,人在飞机上还一顿不拉呢。可咪咪就是没吃,只静静地在他脚边卧着。
“嘀铃铃——”电话响了,杜适过去一接,是潘迪的。
“你真会算时间,我刚到家坐下就来电话了。”
简单几句话后,潘迪说,“昨天你提着猫笼进机舱的时候,也不回头看一眼,雅茹和徐新都觉得意外,雅茹还掉了泪。”
“唔,是么?”杜适应着,又补道,“当时我没想到这。”
其实,杜适没有回头,是他当时没有惜别的感觉。
潘迪问了问路上的情况后,便放下电话。
夜幕垂了下来,杜适觉得乏了,脑子昏晕,飞行时差开始发作,他把咪咪抱去放进猫屋,把猫食和水放在屋口,自己去卧室睡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咪咪俯卧在自己枕边,倦怠地看着自己。他伸手抚摸它的头,再起身去猫屋看,猫食纹丝没动。这时候,不祥的感觉来了,“它是要走了么?”他回来轻抚着咪咪,只感得悲酸,忽然记得听谁说,猫死的时候不在主人面前,会爬到房顶,或蹲在墙根,在主人看不见的地方离去。可是,咪咪能去的地方只有这空室,或室内的一角,或它自己的猫屋里。然而它都没去,在昨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枕边。
“不行,要留住它,留住陪伴了家里人十七年的温馨伴侣。”他匆匆穿衣出门,去到早市商场,买回了注射用的塑料药筒和袋装牛奶。回到家里把咪咪抱起,去坐在阳台小凳上,把咪咪的嘴轻轻掰开,一手把筒里的牛奶,一点一滴地推进它嘴里。开始它稍稍拧头,但随即顺从了主人。
朝阳已经高高升起,阳光透进阳台,洒在他俩身上。奶水缓缓滴在它嘴里,每过一会它伸一下脖颈,嚥下嘴里奶水。它望着主人,杜适也看它,模糊中,泪水滴落在它身上,他与它的感情,无声地在之间流动。
喂完了奶,他放下它,看着它在屋子里缓缓走动,自己心才稍安。用过早餐后,他去桌边坐下,拿出小说《萍迹》文稿继续书写,他依着尹雯的叙说和留给他的文字记述,入情地描述着每个细节。写过两段,思绪沉潜,他合上文稿,目光落在扉页上,他定定地凝眸在两个字《萍迹》上,仿佛看见主人公如一叶浮萍,在急流的江河中随波起落......。
目光一斜,见咪咪在桌边椅子旁徘徊。杜适明白,它想和往常一样,跳上椅子再跳上桌子,蹲在书册边陪伴主人,可现在已没了腿力。杜适躬身下去,轻轻将它托上桌子,它转过身子,静静地在杜适左手边卧下。
这样半个月过去,咪咪终究不行了,它的胃肠似乎不再能接受奶水,一连两天,杜适滴进它嘴里的奶水,一咽进肚便呕吐出来,弄得杜适腿上满是。他急了,便带了咪咪去宠物医院观察。医生问后说猫龄过大,在飞机长途飞行中受了惊悸,肠胃严重失调,可以注射药剂观察。
杜适抱猫去躺在操作台上。当女护士把针刺进它腿部时,极度疼痛让它忽地摆过头来要咬人,但见是主人强扶着自己时,它止住了。护士在操作,杜适只觉得针头像扎在自己心上。忽然,猫大口吐出黄的粘液,护士随即停止注射,怜惜地拔出针头,拿过一大卷纸来,擦净猫身上和台上的粘液。医师过来说:“不用继续了。”杜适明白已经无望,便轻轻将咪咪抱进笼里。医师放低了声说:“可以考虑送它安乐死,它太老了。十八岁,这在我见过的猫里,这是第一只。”控士无双
“怎么做呢?”杜适问毕,泪已盈睫。
“老人家不要过于伤心,安乐死在我们这里施行了不少,都是饲主们为自己心爱的小伴侣安排的正常送别方式。我们还可以依着饲主要求,为宠物安排在优雅的地方安葬。”
杜适听后摇头:“不用了,安葬的事,我亲手去做。”说完,便带咪咪回家,他要最后和它再过一夜。
第二天一早坐起,见咪咪静卧在床头下。他明白,它是夜里过来想在枕边陪伴,却已跳不上来,就卧在了床下的鞋边。
匆匆用过早饭,已到八点过半。杜适抱起咪咪,轮着去阳台,客室,厅堂,大卧室,小卧室,厨房,卫生间转过一遍,算是让它最后作别它生活过的环境,然后将它放进笼框,缚在自行车后座上,出门去了。
到宠物医院后,护士已在等候,她去操作间和医师简单说过几句后,出来接猫。杜适含泪交给她后,跟着去操作间。
“老人家请外面稍候。”医师挑开门帘,出来和蔼地说:“饲主不要看着我们注射。”女护士抱着咪咪在旁看着杜适,同情地等他同意。杜适同意了,默默去门口桌边坐下等待。
五六分钟后,护士抱着咪咪的遗体过来,轻放在桌上,说声“您老多保重。”便自去了。杜适轻抚咪咪,它的眼睛还睁着,但已失去神情,身体温热,摸着还柔软。杜适呆坐着,痴痴地看着咪咪,直到别的饲主抱着宠物进来,才起来将咪咪遗体托进笼框。回到家里,把咪咪用新的黄色织巾包好,再套上宽松的塑料袋,这时,它的眼睛闭了,全身僵直。杜适把它放在宽大厅堂的沙发上,自己在它身边默坐良久,才托它入笼,下楼取了消防用的铁锹,去了小区后面的小山上。在山坡边一株槐树下,深埋了咪咪,他伫立树下,久久不去。
回到住所,从书架上取下大相册,找出咪咪的放大头像,他记得是当年雅芳给拍的。他把头像镶进大相框,又取过纸来,依着尺寸剪好,噙泪在咪咪头像下书写:
不尽思念
让我最后再抱你一次,最后再喂你一次奶。
无力中,你看我忧伤双眼,
泪光中,我见你恋我依然。
挪寸步,送你西去,饮泣声,肝痛肠断。
你此去,魂归何处?可知我,孑身梦牵。
山坡边,择你墓地,树荫下,托你入殓。
黄素巾,裹你弱体,掘细土,拥你安眠。
书案上,陪我走墨,床枕边,伴我入眠。
我去时,呜咪不舍,我归时,守候门边。
十八载,情愫涟绵。
今遗我,不尽思念。
2001年9月2日于居所后山坡
他将文纸镶进相框,去挂在墙上他每天看见的地方。
“嘀铃铃——”电话响了。
“杜适,是我,你现在好吧?”是西安素梅姐的声音。
“嗯。”杜适轻回一声。给姐姐一提咪咪,他止不住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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