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学校里,孩子们第二节课刚上不一会。
长长的走廊的尽头处,两双老手互握着,凄惶的目光里,仿佛这次分别以后,不但会隔了音容,也会绝了音信。
潘迪在一番诉说自己的遭遇后,颓然补道,“...看到你,看到苏大姐,邱大姐,看到老年班里的那些同伴,和老人们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我就想到自己,终归是自己命薄,遇上的女儿女婿——”她说不下去,面色十分黯淡。
听到这里,秦承秀觉得痛惜不过,知心朋友就要分手了,她只有强着自己心情来安慰她,“跟你相处以来,我从没见过你像今天,原以为你是跟我们一样的,谁知你是一直把遭遇压在心里。今天一见你,就觉着跟往常不大一样,但怎么也想不到你就要走了。你家里的事,你今天不说,我怎么也不会晓得这种事会落在你身上。”
一阵寒风,从开着的窗口扑进来,衣袂飘举,潘迪一个冷噤,一面用手撩开额前的头发,黯然说,“我把遭遇压在心里,不光是自己觉着有口难张,孙女点子也是,她几次给我说,让我别给这里人说。孩子快八岁了,知道家里的事不体面,怕小朋友们知道笑话她。为了孩子,我也要忍着,压在心里。”
分手在即,两个好朋友都觉神伤,秦承秀更甚。她看着潘迪说,“你走后,希望我们不会断了音信。”说完一转脸,失落的眼神望着窗外天空,一语不发。
“我也这样想。”潘迪边说,掏出一个纸条给秦承秀,说,“这是我北京家里的电话,留给你。我今天说给你要走了,算是向你辞行,苏老师人还在马鞍山没回来,邱大姐今天也没见上,你以后见了她们,代我给她们说说,也不枉我和她们相好一场。”
“你放心,我会的。”
离情重压在两人心上,秦承秀紧握着潘迪的手,“每个礼拜天我来中文学校,我会注意安碧格,注意你心爱的点子,把她成长的情况在电话里告给你,让你在那边放心。”说到这里,她眼圈红了,“可惜的是,到苏姐回来知道这事的时候,你已经人不在这里了”秦承秀边说,六十岁老人的泪水,终于滚了出来。这泪里,有难舍的友情,也有对好友女儿恶行的无奈。
最后一节课结束了,孩子们从各个教室涌出来,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们一起,汇入在走廊的人流里。潘迪和秦奶奶,领着安碧格和秦奶奶的孙女舍贝丽娜,跟着人流来到楼下时,看见丹尼尔已经出了校门。那边远处停车场上,徐新站在车前等着。
来到校门口,潘迪给秦承秀招招手,说一声“那我就走了”,便领着点子去了。秦承秀站在校门口,忽然嗓间哽咽,她眼里的好友,那明显驼隆了的身影,仿佛一只伤心的老雁,无力地扇着翅膀,向着遥远的北京去了。
第二天下午,杜适和潘迪正在地下室说话,听丹尼尔在一楼口喊,
“巴布,你的电话!”
潘迪拿起地下室电话,听了不几句,把话筒朝杜适一伸说,“要你接呢。”杜适接过一听,是雅茹从班上打来的。
“不几天你们要走了,这件事,你们给两个孩子说没有?准备怎么说?”
杜适回问,“问这什么意思?”霸约契条:嚣张小姐不好追
“如果还没给孩子讲,我意思是,就说是回北京修房子。”
杜适明白,她说的‘两个孩子’,其实是点子一个。因为那晚签署《私了协议》,是丹尼尔事先把协议文本拿来地下室给他的。现在,撒谎成习的雅茹,怕点子知道真相,竟要父母跟自己一起蒙骗孩子,她在说谎上已经到了不分人等的地步。也或许,她自己已经给点子说了谎,这次来让父母与她统一口径。杜适正想着,那边说,“我这里忙,你们稍等,我再打过来。”便挂了电话。
半分钟不到,电话又来了。杜适拿起一听,果然还是她。
“我希望和你们约定,发生的事情,包括那个私了协议,给孩子只字不提。”
杜适一听,蓦地明白她刚才说‘我这里忙’只是个诡谲的顿挫,她想让杜适直接接她电话,避开楼上的丹尼尔,免得儿子知道她的谎事。杜适一手捂住话筒,转脸对潘迪,“快悄悄去楼上,看丹尼尔在做什么。”
潘迪三步并成两步快去了楼上。这时,杜适刻意放慢了说话,拖着语速说,“所以,你是为这目的才打电话来给我对不对?,我明白你,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在给孩子的说法上,跟我们有个约定,是不是?”
“对,是这样,就说是回北京去修房子,别的事只字不提。”
“那么——我想问,你自己呢?你已经给孩子说了什么?”
“不谈这个问题,我只希望和你们约定,行不?”
杜适一字一字,慢慢地说,“我明白——我清楚,这不是你说的‘约定’,是什么呢?”他停在这里,等对方说。
潘迪这时从楼上下来,给杜适做个手势小声说,“丹尼尔在玩游戏机呢,没听电话。”杜适明白,雅茹的伎俩,果然躲开了儿子。
“不是约定?你说该是什么?”雅茹那边反问。
杜适说,“应该说你是要我们配合你,配合你给孩子说谎。”杜适在每个字上,都用了分量,“对于孩子,我们素来不说——”就在他说出“谎”这个字前,被电话那头截住:
“既然素来不说就好,我来电话就是这个意思,这件事就说到这里。”说完便挂了。
杜适给潘迪说,“看看,要咱们跟着他们对点子说谎呢,还不要丹尼尔知道。”
“给点子说不说?”潘迪问。
“我们临走时候,让点子知道真情,不该再瞒她。”
杜适说完,去回自己楼上卧室。刚到一楼,见丹尼尔从二楼他的屋里出来下楼。他看见杜适,几大步下到一楼,一侧身子去了门外。杜适看了,估摸他心情不好意思。元旦那天徐新施暴以来,丹尼尔对杜适能回避就回避。这让杜适想起格文那天在医院说给自己的话,“...我没听清sarah,只听见了丹尼尔的话。当时就想,丹尼尔或许是为了取悦身边妈妈sarah 才那样说,或许是不敢说真话。我想,将来他会不会为他的话感到内疚,或许会,或许不会...”
几天后,杜适写了封信给丹尼尔,中英文各一份,中文交给潘迪保存,英文当天午饭后给了丹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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