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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 第九十五章 成何体统何(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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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以上纯属扯淡……不过是吕飞后来得知后,恶趣味的脑补而已。

    但是实际上,王主簿已经很是恼火,只是碍于对面主人家的家臣济济一堂,又不好发作。正好此时一列侍女们无声走进来,在几案对面跪坐,奉上水盏湿毛巾服侍客人漱口净手面。在这当口,王主簿借着遮掩,侧头低斥道:“不懂规矩的东西!成何体统!”

    古之士人,首重修身,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法之先,便是“体统”。

    体者,仪容体态是也,身要正,体要直,目不可偏,声不可浊,笑不可过,味不可异……如此等等;统者,法度秩序是也,一言以蔽之,就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注一)待人接物,上下尊卑,都在其中了。

    而这就是王主簿不得不恼怒的所在了。眼见一直以来一切顺利,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被这不成器的东西坏了事,对面众目睽睽之下,满堂司马先生门下,宗师大人的家臣们看了个饱——传扬出去,以后并州地界上,不得说我王圭王元山御下无方,见识粗陋,才鲜德薄么?!哎呀呀,气煞老夫也!

    然而此时,王主簿心下却是一动,收拾停当,侍女施礼退去的当儿,注目往对面瞧去。

    却见对面众士子等,动作从容不迫好整以暇,无一人出声,无一人接耳,目光平视中下倾,竟似是没看见的样子……

    王主簿此时的小心思,简单的说,正如后来苏东坡与佛印和尚的玩笑——“你看我如如来,那你就是如来;你看我是狗屎,那你就是狗屎。”若是主人家门下们看到自己这方的失礼而哂笑或者交头接耳等等,那才好了——大家不过半斤半两,大哥别笑二哥嘛——然而入目所见,却是来自诸多小家族的庶子们、多方投奔的粗鄙游侠们个个端谨有礼,张弛有度……

    “家风谨严,动静有法……”王主簿眼光微动,又有些羞惭:“失礼在前,腹诽在后——吾不如多也侯门亡妃!”

    又一次落了下风,王主簿却已经麻木了。目光不带丝毫表情的看了那犯错的家伙一眼,又收回来正襟端坐等待——对一个已经无可救药的家伙,你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先前被斥骂的家伙起先还觉得没啥,谁叫咱只是个随行护卫的小军官乜?被高高在上的先生夫子们骂一声又不会掉块肉……

    然而被自家老大看了这一眼,这家伙却不由得心惊肉跳,继而又感觉委屈而无辜——起码俺也是个军官咩,这“闻香”、“承色”的东东俺虽然是粗人也懂得,可是谁叫从昨晚来到这里后,见到的一切东西都新奇得要命呢?老大你昨天不是也闹了好几个笑话么……俺看着这果子新鲜得可爱,才想着是不是宗师大人家里的果子是不是也与别家的不同……或许可以吃?这大半年的没个新鲜果子入口,委实是不爽利啊!谁知道……俺又错了……%¥#%*&#……

    所谓“闻香”之铺陈,也是世家待客之礼的重要组成部分,属于与香囊共列的“香”这一部分,同时也是用于增“色”的部分。

    吕飞这里,光是所用承盘器具,都是特制的广口盘(下面小,上面大),莹莹的玉白青色釉质,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而所用水果,都是来自于司马先生的窖藏,精选的个头大、皮面光、无破损、无异味的柑、橘、柰(苹果)、椋(梨)等品种,常见、易储存,即便在保鲜手段低下的汉代,也能通过大批量的存储,到时精选出合用的。

    但是,这些东西,除了限于礼法,委实是吃不得的——柑、橘,现在肯定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而此时的苹果,来源于西域一代的品种,实在不能和后世传自欧洲并经过百多年驯化培养,成了全世界重要的苹果产地的时候相比,这样的苹果,吃起来“肉多汁少”,换句话说就是吃起来像是嚼棉絮,除了香味、色彩一无是处;至于梨子,倒是实在的本土优势水果,品种多且良,来自青徐之地的梨子倒是保存的不错,偏偏那好奇心能杀死猫的家伙不识货……

    也就在这好动的家伙也不得不收敛,侍女们刚刚再次进来送上茶点施礼退下的时候,“叮!”一声清脆的磬音响起,随之一阵细碎微小而有节奏的环佩叮咚声越来越近,大殿众人都不由得收拾起各异的心情,肃然端坐——

    吕飞来了。

    在雅诗兰黛等人的伴同下,吕飞自后门过屏风而入,眼见两列坐的整整齐齐的人齐齐望来,不禁一笑。向王主簿微微一笑示意,便在主位坐下。两旁,雅诗兰黛盈盈安坐,开始尽心侍奉。闯将

    吕飞那宽大的主座,或可称为“榻”。榻,正是加长加宽的“座”。汉代家具,承袭先秦及以前的低矮家具,仍然是以跪坐为主。其实在汉末的现在,与北方鲜卑和西面西羌、中亚各族的交流,已经出现类似于现代的高式座椅及其他家具——比如行军作战及冶游时携带的“胡床”(其实就是一种马扎)。但是在主流宴饮中,仍然是传统的跪坐,相对的,一应辅助家具,也是矮式的。

    对吕飞来说,打做出后世结合人体工程学的诸多舒适的高式家具不难,但是最后考虑再三,还是觉得慢慢来的好——正如那些乐舞,后世的各种流行曲,即便是“中国风”,放在此时汉代的上层社会,也肯定是惊世骇俗,鄙之以粗俗无文,连“下里巴人”之类的评价也够不着,只能在向来讲究直爽粗豪的草原上流传罢了,文化传统的一点点的改变,都是需要时间的。

    尽管如此,这些低式座席,吕飞也经过了适当的改良。其实就是在原本的木板上加了一层锦垫,两腿跪坐的位置凹陷了下去,而下面又有厚皮隔住的一些弹簧支撑,这样两腿的迎面骨和膝盖便不会直接与硬木板接触而咯得慌;而在因为两腿凹陷下去之后,原本承接臀部位置的,便由人脚后跟变成了锦垫上两腿中间一处半尺方圆的半硬半软的支撑物,使得人上身的重量不会再压迫在脚后跟上……说起来复杂,其实还是变种的高式椅,只不过套了个跪坐的形式而已红楼之林家长公子全文阅读。

    王主簿已经对吕飞这里新奇的一切物事麻木了。未坐时,这“座”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坐下时就感觉不对了,不过软软的蛮舒服的。强自不动声色的暗自揣摩,这与以前硬邦邦的“座”殊异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弄的,不过一等吕飞进来便丢之脑后,管他呢,任他千变万化,我自巍然不动,只索享受便了。

    雅诗兰黛仔细帮吕飞净过手面,嗽了口,待侍女退下,吕飞笑吟吟道:“元山先生远来辛苦,奈何飞新辟之地,物产不丰,无以奉嘉客,幸前日下人送新茶至,乃请先生一品——请~”兰黛轻轻斟满,吕飞捧杯,遥敬王主簿,然后目光向自己的家臣们一示意,继而轻轻啜吸一口,顿时满颊留香,满意地在心中对自己道:“为.丝的逆袭,伪装大业顺利贺……”

    王主簿这边,自有旁边侍奉的伎女不疾不徐高冲低泡,听着清脆的嘀嘀啵啵声,嗅着阵阵清香不绝如缕,看着那青绿茶汤在白玉般的精致瓷杯中慢慢充满,王主簿顿觉被一种神圣般的宁静气氛所包围,不禁心旷神怡。及至听到吕飞奉饮之言,方才醒觉,急忙捧杯回敬,然后颇有点迫不及待得啜了一口,没来由的,一种幸福到要流泪的感觉便充满心田,任由这苦涩中不断回甘的心情流满全身,王主簿才振奋精神,不觉长叹一声:“好,好茶!”

    不舍地放下瓷杯,王圭致礼道:“大人实乃过谦——自圭入堡以来,所见无一不是精品,颇世上所无之佳作。若非某强抑心情,当真要问——莫非天上神仙所用之物事,便是此么?”

    “哈哈哈~”吕飞心怀大畅,这王主簿,真是奉承话也能说得这么的真心实意,笑道:“王主簿,真乃趣人!过誉了,过誉了~”左手边的一众家臣们顿时一阵善意的附和的笑声。

    “不然~”王圭摇摇头,慨然道:“圭来之前,尝听闻大人一章饮茶篇,读之不觉神异,然虽向往之,毕竟不明其究竟。今日有幸,得偿所望,此前不解之处,顿时茅塞顿开,真有‘朝闻道,夕死可矣’之叹也!”话未毕,其下一众文人武官都大点其头,一副“於我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又,尝听人言大人所述之各地各色茶品,数十年之功各色器具,各式饮茶之法……即今之大人仓促之下,所备茶饮便奥妙如此,其色清清,其香幽幽,其气汤汤(shang,浩然、连绵不绝之意),然则如大人所言之各色齐备之下,又该是何等神妙!”

    王主簿面色凄然,幽幽长叹:“圭何幸,得蒙大人款待,得尝仙味!又何其不幸,不得早遇大人,随侍左右!呜呼!痛哉!苍天!哀哉!”竟已袖掩面,颇有嚎啕之意。

    你……你不是吧?!吕飞自觉自己定力很是强大,但眼前所见却是让他有了正常人遇到神经病的感觉,这,这也太突然了吧!转头看向王主簿以下的使团中人,竟颇有几个文员小吏也忍不住做出王主簿般的哀戚之态,剩下的也好不了哪儿去,就是几个随行武官,一向粗豪的他们也是垂头丧气,一副所求得偿又欲求不满的样子……

    神经病!一个神经病,两个神经病……一群非正常人!成何体统!

    吕飞不经意间转头看向自己那一众,却见士子游侠们一副得遇知己的样子,皱眉哀婉,意气低沉,又夹杂着一丝喜色一些庆幸……吕飞得承认,非科班演员的他们,脸上竟然能流露出如此复杂的神色来,若是自己是评委,非得给他们一人一个一吨重的奖章不可!

    吕飞嘴角不自觉微微抽搐……尼玛!你们是不是想学《食神》中那个胖胖的眼镜女,悲伤绝望地叫喊——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注一:出自《论语·颜渊》,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_^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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