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那日在河边分别,已有月余。
燕辰玥看着站着城墙边远眺的男人,这个是他的三弟,北燕三皇子,多次领兵击退匈奴从未败过,令匈奴人闻风丧胆,也是唯一被父皇封王的皇子:逸王燕辰逸。
燕辰玥走上前去,拍了拍燕辰逸的肩膀:“三弟,自从你前几日回来,就经常来这里眺望,是在望什么呢?”
燕辰逸转身,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与燕辰玥保持了距离,同时也将肩膀从燕辰玥手下巧妙地离开,淡淡地笑了笑,打了声招呼:“没什么,随便望望。二哥怎么过来了?”
燕辰玥摸了摸鼻子。他这三弟,还是跟以前一样,表面上温文尔雅,待谁都温和,事实上总是与人保持着疏远,迄今为止,他还没有见过谁能与三弟亲近,哪怕是父皇和这几位兄弟,三弟也都不温不火的。
“我听说父皇召你进宫,就赶过来了。你平时都待在你的逸王府里,想见你一面,都快堪比登天了。”
“二哥这是哪里话,你若愿意,随时都可来逸王府,三弟定当好生招待着,若是二哥事物繁忙走不开,大可派人来逸王府通报一声,三弟定前往二哥处拜访。”
燕辰玥哈哈笑道:“谁不知道你逸王整日忙着攻打匈奴的事情,我可不敢轻易叨扰,若是耽误了大事,父皇非把我腰斩不可。”
燕辰逸也轻轻一笑:“二哥说笑了。”
“你们兄弟俩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说着,人已经来到跟前。
“大哥。”见来人,两人都笑着打了声招呼。
来人正是北燕大皇子燕辰皓,也是当朝的太子。
“两位皇弟刚刚聊什么呢,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在说三弟攻打匈奴呢。”
“这次击退匈奴,大哥还未来得及恭喜三弟呢。不过三弟多次击退匈奴,屡战屡胜,想必恭喜之话,早已经听腻了吧。”
“大哥过奖了。如今中原五国如沉睡猛虎,匈奴又如豺狼般不断进犯,一旦猛虎苏醒,我们北燕到时候腹背受敌,岌岌可危啊。”
“说的也是。”燕辰皓手扶在城墙上,看着眼下的河山:“可是北燕与匈奴的交界处又有异象,想要进入匈奴地界都难,何论匈奴甚至是消灭他们,实在是难啊。”
燕辰玥也皱紧了眉头:“父皇派人在民间找了那么多奇人异士,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原因么?”
燕辰皓手扶着城墙,深深叹了口气。燕辰逸则双手背在身后,依旧是一脸的淡然,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见过太子、二皇。。。”小太监正说着,只觉得眼前一闪,手中一轻,斗篷已被拿走。小太监不禁抬头一看,逸王正瞳孔微眯着看着那件斗篷,小太监只觉得周围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燕辰玥看着斗篷,哈哈一笑:“我说三弟,你还真是宝贝这件东西,这么一会工夫,竟叫奴才给你送进。。。”
燕辰皓轻拍了下燕辰玥,并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燕辰玥不解,看了看燕辰逸,这才发现,他的三弟,不太高兴,似乎,在生气?
“这斗篷,你从哪里得来的?”
小太监低着头,浑身不自觉地颤了颤。别看逸王平日里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他毕竟是从战场里,踏着几十万几百万的尸体走出来的人,他往战场上一站,敌人都要退后三步。此时,听着逸王陡然下降的音调,小太监也好想退后三步啊。
“启。。。启禀逸王,是。。。是北军在城门口发。。。发现有个女子披。。。披着这件。。。斗篷。。。”
“女子呢?”
“已经。。。被带。。。带去刑部审讯了。”
“刑部?”这次音调不再下降了,可却换成升高了!
“是。。。”硬着头皮蹦出一个字,小太监只觉一阵风刮过,逸王的鞋已经不见了。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着自己还在打着颤的双腿,小太监内心一阵苦笑。除了军营和战场,几乎很少有人能看到逸王发怒,自己算不算三生有幸?
燕辰皓和燕辰玥则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刑部大牢。
当燕辰逸一路飞奔赶到大牢时,就看到小姑娘正抱着膝,缩在墙角处,白净的小脸上布满污泥,头发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样子,和他第一次见到她,简直判若两人。
燕辰逸小心翼翼地走近她,小姑娘睡着了,呼吸却不平稳,眉头紧紧皱着,梦里似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燕辰逸蹲下身子,轻轻打量着她,才一个月不见,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燕辰逸轻轻叫了一声:“七儿姑娘?”
“啊!”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七儿连忙往墙角缩了缩,嘴里还一直喃喃着:“不要打我了,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七儿是我。”见她反应有些激烈,燕辰逸忙抓着她的手腕,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七儿还记得我么?”
七儿轻轻抬头,认出眼前人的时候,立刻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满满地哀求着:“你告诉他们,斗篷是你送给我的,我没有偷东西,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我告诉他们了,七儿没有偷东西,七儿那么乖,怎么会偷东西呢。”一边为七儿整理鬓间散落的头发,燕辰逸一边轻声哄着,如同哄一个小孩子般。
“哇。。。”燕辰逸的突然出现,让七儿找到了安慰,埋进他胸间大哭了起来,只想把这些天所受的委屈所吃的苦通通发泄出来。
轻轻拍着七儿肩膀,燕辰逸耐心地等她由大哭变成抽泣,情绪平稳了,这才将斗篷再次披到她身上,见她还埋首在自己胸间,小手把自己胸前衣服抓的皱皱的,燕辰逸只是笑了笑,索性直接将七儿打横抱起,将她抱出牢房。
从逸王踏入刑部的一刻起,主事就一直战战兢兢地跟在其身后,刚刚见逸王跟这女子关系如此亲密,主事更加觉得虚汗连连。
见逸王出来,主事悄悄立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出,只希望逸王无视自己,彻彻底底地无视自己,千万不要看到自己,主事恨不得此时自己变成透明的。
人,最怕什么,通常就来什么。
“刑部就是这么判案的?”
看着逸王的鞋跟,主事简直有种想钻进逸王鞋里一辈子不要出来的冲动。这哪里还是刚刚在监狱里那个温声细语的逸王,这根本就是修罗啊。
他仿佛看见了阎王爷正笑眯眯地对着自己招手。
主事噗通一声跪下,一个脑袋磕到地上,那声音大的,在刑部外的人都听见了。
“属。。。属下失职,不。。。不知她是逸王的。。。的。。。的朋友,还。。。还望逸王恕罪。”他好想说,不知她是逸王妃啊。
“连个案子都不会断,我看你这主事也没必要干下去了。自己去刑部尚书那里领罚,”顿了顿,燕辰逸接着道:“打了多少鞭子,三倍。”
“是。”还好还好,只打了十鞭子,这小姑娘就晕过去了,三十鞭子,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待一路将七儿抱到逸王府,七儿已经睡着了,似是找到了依靠,这一回,小姑娘不再皱眉了,睡相看起来极是安稳。
将七儿抱进一间空房,吩咐侍女烧一桶水给七儿好好梳洗一番,燕辰逸才轻轻离开房间。
管家段成恭敬地站在门外,看着逸王胸前,似笑非笑。
燕辰逸低头看了看,胸前被七儿抓的皱皱巴巴的,袖子上还有两个小手印,不自觉地笑了笑,对着管家温和地说道:“给我拿件衣服来。”
换过衣服,又去书房看了看折子。燕辰逸掌管着兵部,出去打一仗,再回来,折子就堆成了小山。
看了部分折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燕辰逸起身走出书房。
段管家迎面走来,看着燕辰逸,一脸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
段管家立刻上前,在燕辰逸耳边嘀嘀咕咕一阵。
逸王待人冷淡,段管家却是特例。
燕辰逸周岁举行抓周仪式时,他放着桌子上的琴棋书画奇珍异宝视而不见,径直爬向父皇,抱着父皇腰间的宝剑不撒手,大臣们啧啧称赞,纷纷称小皇子乃奇人,将来定会戎马沙场保北燕基业千秋万代。
皇上大喜,当即将宝剑赠予小皇子。
燕辰逸五岁时,诸侯战乱,各诸侯国除了忙着瓜分夜氏王朝,还不忘吞并邻国,以求更大的疆土,北燕就差点亡在了东齐手中。
在那场战乱中,燕辰逸曾亲眼看着父皇弃自己与母妃不顾,独自逃跑,多亏了他的舅舅,护国将军及时赶到,救得他一命,但母妃,却已死在东齐的剑下。
从小母妃就告诉自己,帝王无情。燕辰逸不怪父皇,区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他们的性命怎能与父皇的九五之尊相比呢。只是自此,燕辰逸的性子变得淡漠,表面依然与人和善,彬彬有礼,骨子里却透着冷漠与淡然,待任何人都如此,除了舅舅。
燕辰逸与舅舅亲近,三天两头往军营里跑,可以说燕辰逸就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十六岁,燕辰逸领兵打了第一场仗,完胜而归,之后凡是由燕辰逸亲自领兵的战事,无一败北,他成了北燕名副其实的不败战神。
段成本是舅舅的副将,这位大将军因疾病过世后,段成便以年老为由,申请告老还乡。皇上见他已过六旬,便准了。后来燕辰逸亲去乡下,将段成请回,做了逸王府的管家,对段成礼遇有加。
段成在逸王府名义上是管家,实则他的话,几乎就相当于逸王的话,逸王府上下,无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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