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春。今年冬雪消融得快，一夜之间就生出新的花草。推开窗户，沁鼻的花香送入室内，满园春色关不住，入目一片璀璨鲜艳的牡丹花艳艳盛开，真真是又把春光勾。呼吸着袭人花香，连心情都明媚起来，一扫起床的恹恹。
“如是，你醒了。”
如细水般清澈潺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回首，女子笑意温柔，身姿婀娜，长裙袅袅，水蓝色的纱衣随意披肩，及腰的长发散开，俏生生立在门前，楚楚动人。
如此温柔如水般的人儿如同我的姊，心细如发。
笑迎上去，“红丽姐姐。”
她捧一盆温温的玫瑰露水进来待我洗漱。掬一捧水，见她一直瞧着我，蹙眉不解，“红丽，你眼神怪异，莫非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红丽解颐一笑，“如是心情似乎很好呢。”
“是呢。”我羞涩垂目。真真是！红丽说得这般露骨。
她道：“两年前你因缘结识连公子，你们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红姨开心得不得了，说你终于有一位对上眼的了，那些凡夫俗子怎么配得上你，连公子气度不凡，待人温和。你们是相配的。”
我喜不自禁，“果真？”
红丽不置可否，颔首，抬手抚摸我的脸颊，手上有细细的茧，“两年了，你出落得越发惊艳。”
“是啊。”我笑起来：“当年十六岁跳霓裳舞，大家都说惊为天人。殊不知我手心里冷汗直冒，很是紧张，生怕出差错。那场意外……多亏慕钦相救，否则从半空摔下得多疼啊，骨头要散开，惨不忍睹，无法想象。”今日想起仍心有余悸，红姨大叫一声，跌撞冲过来检查我有没有事，确认安然无恙后感激朝连慕钦道谢。
我冲他眨眨眼睛，眉眼笑得如同一弯月亮。他的眼睛漆黑一片，一些亮晶晶的光芒在眸子里闪烁，散发耀眼的光芒。
红丽姐姐差点没晕过去，我偷偷取笑：“红丽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众人皆笑，红丽气愤，“关心你还反过来取笑我！”
我依偎在红丽怀中，她如此关心我，光是想想就乐不可支。
“你个小妮子。”她用纤纤十指梳理我的长发，迷迷糊糊听见她道，“看到你如此开心生活，我也快乐。老天保佑，就这样下去。”
红丽让婢女小桃侍候，前去踏青赏梅。
“郊外的梅花开得格外好，清幽宁静。同连公子去赏赏梅，喝喝茶。”
“替我想得如此周到。”正琢磨着怎么向红丽开口，红丽老早便为我安排好了，她如此善解人意！我不由愈加欣喜。莫怪她的恩客笑称她为花解语，世间再没有言语能形容她的善解人意。
她替我捋一捋耳边的发丝，柔声道：“你玩得开心，红姨与我便心满意足了。”
我不迭点头，“嗯。”
“那好。”笑推我入房，“快快去换身衣服。莫忘记挑一件披风，外头不比楼阁热乎乎的，尚冷。”
我依言进房，翻箱倒柜，寻出压在箱底的水红霓裳舞衣，舞衣面料柔滑，是红姨从华国带回来的上乘绸缎。心想许久未曾练舞，浑身痒痒，正好过几日便是慕钦生辰，我跳一段舞，就当提前给他的生辰之礼。
不由多想，当下利索换上舞衣。转圈，衣袖翩翩，裙带飞舞，入迷看着铜镜中的美艳女子，半响，稳一稳心神，素手编个简易簪发。寻一件素色披风，实实围好，打量一番，确定不会马脚，方才偷偷摸摸开门。
门前立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一惊。
我道：“你是何人？”
小丫鬟唇红齿白，呆呆望着我，结巴道：“奴、奴婢小桃，红丽姐调来伺候小姐的。”
如此。我放下心来，笑眯眯道：“愣着做什么？”
“啊？哦！”小桃回过神，羞红了脸颊，忙不迭摆手，“姐姐随我来。”
“叫我如是就好。”我随她带领，边走边道。
吱唔了好一阵，小桃细声细气，“如、如是姐。”
目睹大片的梅花齐放，景色壮观，梅香清幽，舒适宜人。绕过棵棵梅树，梅林深处有处楼阁，暖炉正冉冉烧着，炭火偶尔啪啦作响。入得室内，水沉浓袭人香气飘来，一位朴素衣衫的女子侧坐暖炉前燃一片沉香，听见动静，抬眸，起身相迎，“柳小姐。公子急事入宫，请你小坐片刻。”
我点头，“无妨。”
无心便要上前替我解开披风，急忙退后一步，连连摆手，“许是染了小小风寒，冷得紧，不必解披风。”暖阁内着夏衫尚余热，何况是披风在肩，借口颇为牵强。
无心虽心有怀疑，但好在不勉强，“也罢。对了，公子备了杏仁酥，柳小姐不妨试试看。”
将我引至圆桌边坐下，推出瓷盘，几块奇形怪状的‘杏仁酥’歪歪扭扭躺在精致瓷盘中，看着滑稽逗趣。
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还是头一回见着不是圆的杏仁酥。”
“不是圆的？”小桃好奇凑过脑袋来看，亦忍不住笑出声，“看起来像是男人做的一般。”
我挑拣一小块尝尝，无心一脸期待，还未入口便追问，“如何？如何？”
……我如数吐出。
小桃惊呆，张大嘴巴愣愣瞧着，我眸子一转，坏笑着迅速塞一块到她口中。悠闲执起茶水漱口，笑睨她：“你来说说如何？”
小丫鬟憋青着脸，双手抓着脖子，痛苦无比吞进去，抓起茶壶猛灌，咳嗽连连，“头一回遇见这么难吃的点心。”
“哈哈~”我捂着肚子笑，拭去眼角的泪水，“他这厮太祸害了。一大盘杏仁酥是要活活毒死我不成。”
小桃委屈极，喃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唉……”无心捂住眼睛，不忍直视，“画面太美。”
小坐片刻，我道，“屋里闷热，我独自出去走走。”
无心未加以阻拦，我才踱步出门。
推门，满眼的雪白夺目而入，淡淡清冽的雪粉交相辉映。
今晨方融了雪，不过盏茶时辰，复落小雪。
我愉快欢呼，展开双手拥抱这片纯净。雪梅呢，多么美丽。迫不及待迈开步子，逐渐迷失梅林花海。
寻得一处静谧之地，解开披风，一点嫣然水红浮现在茫茫白雪间。
披风落在薄雪上，欢呼一声，倒在披风上。天空浅蓝拨开眼帘，下着雪的天色带了点阴沉的灰，清冷日光耀眼。
躺一小会，身体渐有冷意。霓裳舞衣是极其轻薄的丝所制，暖气的屋里尚可，出了外头，舞衣四处透风，丝丝冰凉，便起身活动手脚。尝试着跳一些简单的舞步，起头难免有几分生疏，随着舞步逐快，渐渐捉摸到要领，愈发熟练飞舞。
刹那，天地间唯我的错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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