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天人之舞至尾声。心一紧,当年的凌空而跃,差点丢掉半条命,这次……欲停,身子好似着了魔,轻盈一跃,冷风袭来,天地都在旋转着,被收入温暖怀抱,就好似回到当年。
就要脱口而出:“慕钦——”,眼睛快一拍,眼前尊贵凛然的男子,并非他,乖乖收住微张的嘴巴。
男子将我放下,看清我的面貌,不过是微微一愣,便稳住心神,笑道“姑娘好舞姿。”
我暗赞此人定力极好,装束暗藏玄机,一袭简单舒适的长袍,腰间玉佩却是价值连城,气度更为惊人,分明置身与梅林中,但好似身后是堂皇的金銮宝殿。那双漆黑眸子,三分傲然,三分睥睨,三分沉寂,一分沉醉的含情脉脉。
好尊贵的男人,浑身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睥睨天下的气势,无形的压迫感逼近。
回神,福身致谢,“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他笑,眼睛里没有半分笑意,令人又惧又敬,“你是妩儿?”
眸子一转,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公子如何得知?”
他一笑置之,并未回答。
沉默良久,我冲他眨一眨眼睛,调皮吐舌,“在下柳如是,后会无期,告辞。”转身离去。
舞姬妩儿是红楼花魁,长安城第一美人,我是连慕钦的柳如是。
寻路跑回暖阁,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抬头,连慕钦立在远处,围袭披风,约莫是来寻我。
他侧首,望到我,一愣。
“慕钦——”我一声轻呼,扑进他怀中。他许久尚未反应过来,用披风将我围起,微恼,“大凉天你穿这样薄。”一顿,“又去练舞了?”叹口气,“红姨曾说,此舞易入魔,上回一舞几乎丢了性命。”他用手指点一点我的脑门,“你呢,不长记性。”
我委屈反驳:“你看你看,这不是相安无事吗。”
“冻坏了如何是好。”他瞪我,怒目而视。
不知怎的,我忽觉可爱,捏捏他的脸颊,“慕钦啊慕钦,你是如此可爱!”
他道,“别夸我可爱。”
“可爱可爱可爱,就是可爱。”我不依不饶。
慕钦拿我没辙,打横抱起我。
“啊——”我轻呼,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你再说我可爱。”他挑衅般。
我知他不会拿我怎样。
“你就是可爱!”
“你——”他瞪我。
我瞪他,“我——”
他嘴角带笑,低头吻下来。瞬间天地间只剩一抹白,恍恍惚惚。回忆起八岁那年。
初进红楼。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从何而来,记忆全失。唯有衣着华丽,仅仅八岁便容姿逼人,腰间玉佩价格斐然,上刻秀婉三字:柳如是。
红姨并非生母,却待我如亲生女儿。从不亏待我,处处关心我。不止红姨,整个红楼上下待我都极好,下人毕恭毕敬,红楼姐姐们总是变着法的逗我笑。
整整十年,我过得无忧无虑。因红姨极少准我出门,对男子总是好奇的,不时会偷跑到前厅藏在某一处,细细瞧那些男子,看他们吟诗喝酒,豪爽洒脱,与女子大为不同。
犹记得,有次我和红丽玩捉迷藏,跑到前厅,偷偷摸摸进了一姐姐的房间,躲在床底下。心里偷笑,红丽肯定找不到此处。
过了许久,觉着床底有些无聊,正想爬出,有人推开房门,是对男女。他们说着绵绵情话,痴痴缠缠,听得满脸通红。后男子为女子作画,等待漫长。逐渐不耐烦起来,微微仰头,眼前倏然出现只拳头大小的蜘蛛,浑身毛绒,不寒而栗。
我恐惧尖叫,爬出床底,满脸泪水。
被吓到的不止是我,红楼的姐姐潘茹和恩客都吓到了。潘茹大惊失色,扑来扶起我,“怎的躲到床底下?弄了一身灰尘。红姨是不许你到前厅来的,速速回去。”面色焦急。
那位恩客却是痴愣愣的盯着我看。
我不解他的目光,莫非我是怪物不成?如此眼神。
姐姐领我出去,合上门前,看恩客在宣纸上画一个女子,胜若仙子,同我倒有几分像。
红姨知晓我躲床底此事后,不住责备红丽和潘茹,“千叮咛万嘱咐,说过几次了,几次了?你们总是不记挂在心上!”
我拉她衣袖,“是我淘气,不干她们的事。”
红姨怜爱抚摸我的脸颊,“妩儿,外头不干净,红姨希望你在十八岁以前都呆在红楼,好好练舞,过几年就要登台了。若是你能找到一位可托终身的男子,红姨也就放心了。”
我心知她是为我好,听话点头。红姨让红丽牵我回房歇息。
翌日。
红姨不知因何事发了好大的火,花厅里外挤满了姐姐,潘茹跪坐在中间戚戚然哭泣。地面上散落一地的画像。
红丽匆匆过来寻我,拉着我便走,一进花厅便看到这样一幕。
“咦?”我往前走几步捡起画像,“这画中美人和我几分相似呢!”
红姨黑着脸,“画中人不正是按你的模子画的?可惜学艺不精,画不及你的一分半点。”
我过去扶潘茹姐姐,:“红姨莫生气。”
“不生气?!”红姨一拍桌,红楼的姐姐都颤一颤,“潘茹的恩客真是毫不知天高地厚,私自将画像随意传播!”
这位恩客此举可是彻底将我的名声扫地,莫怪红姨如此生气。
我卖乖,过去摇摇红姨手臂,“红姨莫生气,这画像上的是舞姬妩儿,我是姓柳名如是。今日天下百姓皆知我的名号,明日我跳舞,他们皆会慕名而来,红楼也省了力气宣扬。您说这还值得生气吗?”
红姨面色稍绛,斜睨我一眼,宠溺道:“你呀!鬼灵精。”
我乐得埋进红姨怀中,“那红姨就让潘茹姐姐起来吧,这事和姐姐可是半点关系全无。”
红姨并不发话,微侧头。红丽心神领会,赶紧过去扶起潘茹,潘茹许是跪了许久,蹒跚勉强站起。
“潘茹姐,是我让你受苦了。”若非我淘气藏到床底就不会这般。
我满心愧疚,道歉无济于事,心知她喜好,私底让小丫鬟去买膏药、马蹄糕和榴莲酥给潘茹姐姐。潘茹很是感动,亲自过来道谢。
我呼一口气,见她无事,便放心了,“事情因我而起,受牵连的是你,我做这些是应该的。”
红丽推门正好听见这话,笑着夸如是长大了,懂得承担责任,关心姐姐了,也没亏姐姐们平日里宠爱你。
“当然。”我眨眨眼睛:“姐姐们对我这样好,我无以为报。”
红丽狡黠道,“你啊,说什么报不报的。红姨收留我们这些姐妹是再生之恩,她宠你,我们更是恨不得把心肺都掏出来给你瞧瞧。”
潘茹听这话笑了,我佯装生气。红丽瞧瞧我,取笑,“哟?生气了?姐姐开两句玩笑就不成了,方才还有人说‘姐姐们对我好,我无以为报’。”这般挪揄我,定是惩罚我调皮了。
我真恼,扑上去挠红丽痒痒,红丽措手不及,连忙求饶:“好如是,乖如是,姐姐再也不取笑你。”
潘茹在一旁看我们打闹,笑得不行,“你们这一对活宝啊!”
红楼里的时光总是短暂愉快的,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快乐事情。
【引子后面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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