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钦的出现一定令现场大为喧哗，难免有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闻名天下四公子中的慕钦公子怎会出现此处？”
“你没听说？听说他和红楼花魁妩儿纠缠不清呢……”
“真的假的……”
局面却仍然是僵着，尚书夫人一张脸倒不算奸诈，只是珠光宝气，一脸的胭脂水粉，年老色衰，惹人生厌。她身侧站着一位容色尚佳的女子，一股千金小姐的骄纵气息，亭亭玉立，红丽半边脸红肿，她功不可没。千金小姐仰望连慕钦，装出一副娇羞女儿的姿态。姐们们搀扶着红姨与红丽，一言不发，任由她撒泼。
为何，到底是哪里奇怪。
沉默凝望许久，转身回房。
换一身惊艳水红，轻饰粉黛，团扇遮面，自帘子后行出，雍容姿态。
众人齐齐抬头看那一抹惊艳绝伦的红，瞳孔猛然一缩。
庸俗的妇人住了嘴，瞪着我，慕钦眼中的窒息和没由来的哀伤，众人眼中的惊艳，我一一收入眼底。
浅笑倾城，我柔夷执团扇，笑得放肆。
“何事喧哗，饶人清梦……”我不耐摇摇手中团扇，慵懒倦困。
懒懒倚着楼梯，漫不经心扫过那对母女，那目光——仿佛是浸有倾城毒的，一个眼神便足够将人拖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呵？贵族家的夫人小姐们怎么来了。”我佯装惊讶，语气嘲讽道：“莫不成来学习如何勾引男人的媚术吗？”
尚书夫人冷冷看着我，讥笑道：“想必你就是那个绝色舞姬，长安城第一美人妩儿。什么狗东西！不过是一个以蒲扇遮面不敢见人的黄毛小丫头罢了。再漂亮也还不是妓。生在这肮脏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妓？
清脆一声，总有一日，我这个妓，要踩在你头上。
捏紧了团扇，扇柄脆断，手指潺潺流血。
我吸允着手指上的鲜血，盯着她，忽而嫣然一笑，鲜血染红了朱唇，越发妖媚。
方才还噼里啪啦，此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众人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我的面颊，惊呼：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美到叫人癫狂，如黑夜中盛开的曼陀罗花，剧毒无比，却艳丽难以抗拒。
“扰我清净，咄咄逼人。”我一步步走下台阶，“敢出手打人，敢来涉足此地，是谁给你这个胆子。”我的声音不大不小，字字珠玑，似一把染血利刃，划开人之心，割断血脉，无情无心。
“娘，我们走吧……”千金小姐弱弱拉扯她娘的袖子，惊惧地看着我。同样是女子。面对美到绝色的这一张脸，她应是怕的。
直至今日我才深深意识到，原来美貌是世间最毒的毒物，刀刀致命，势不可挡。
“走？做梦。”我冷笑：“红楼岂能是给你想走就走，想留便留的。”最后一格台阶，我一步步缓缓迈向她们。
泼妇面色铁青，嘴里喃喃着：“妖孽，妖孽。”
千金小姐吓得跌坐在地上。我居高临下睥睨着她，一勾唇，笑出声来。俯下身子去捏紧她的下巴，“开心吗？”
她面无血色，摇摇头。
“不开心？可惜了呢。”我颇为惋惜一叹。
众人还尚未反应过来，我抬手便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人群中有人低呼。
“这一巴掌，是你欠红丽的。”
“啪——”
清脆残忍，又一巴掌落下。
“这一掌，欠红姨的。”
“啪——”
“这一掌，是扰我清梦。”
松手起身，扫一眼家丁小厮，“拖你们的主子回去，滚——”
他们慌忙拖人离开，围观的人群早已惊呆。
那尚书夫人临走前仍是死死盯着我，癫狂一般大笑道：“哈哈哈，玉婉清的女儿，同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她一样是个祸害！祸害！啊哈哈哈——”
无人晓得玉婉清的名讳，我却听得浑身发冷，脸色苍白。
同样脸色苍白的还有连慕钦。
玉婉清，你究竟是谁？
头疼欲裂，慕钦过来扶我，“如是……”被我挥开。
跌入一片黑暗。
我看见一片火海，看见男人在眼前倒下。白衣女子泪眼婆娑，跪在长安城门下，衣裙沾满鲜血，她缓缓回头，泪与雪交融的脸庞。
那一刹那，我的脸上顿时爬满恐惧，尖叫，不可置信连连后退，这是……
3。
徒然惊醒，发觉背后一片冷汗，风吹来，霎时冰凉。
我垂目，抱着膝盖出神。
小桃惊喜推开房门，“小姐，你终于醒了。”随即蹲在床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睨她一眼，“小桃，去看个大夫，让他开一副药给你吃。”
“小姐，我没病干嘛要去看大夫？”小桃眨眨眼睛。
“你没病干嘛这样看着我。”我狐疑道。
“小姐真厉害。”小桃合起双手，一脸崇拜，絮絮说道：“小姐你不知道当时你多么犀利。所有人都被你的气场震慑住，那对母女更是吓傻，简直了！”嘚瑟道：“千金小姐回去后大病一场，整个人痴愣愣的，一天到晚喃喃着妖孽。尚书夫人形容疯子，疯疯癫癫，嘴里叫着什么婉清你来报复了，你来报复洛水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嘿嘿，这种人真是活该！”
我当真如此可怕？苦涩失笑。
“小姐你怎么不开心呢？赶走她们了，应该开心才对呀。”
“外头又该胡编乱造，把我编成一个红颜祸水。”我道，“绝色本非我意愿。”
“完了完了，小姐脑子烧坏了！”小桃见我抱怨容颜过分美丽，吃惊道。
“你呀，别乱讲。”红丽笑意盈盈推门而入，脸颊不再红肿。
我睡了是有多久？
“红姨的腰还没好，我听丫鬟说你好了便来看看。”红丽坐到我床边，侧首吩咐小桃，“你下去罢。”房门合上。
红丽眼中蓄满泪水，夺眶而出。“她们逼得你过分。”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我睡了几日？”就算她们不来滋事，我也要长大的，不过是早晚罢了。反而觉得能够站在最前面保护红楼，保护红姨，才让我觉着我是红楼的一份子。尚书府落得今日下场也是罪有应得。我不由得冷笑。
红丽怔怔看着我：“昏睡了足足三日……”犹豫道：“不知是我错觉，如是历经此事后变得不一样了呢。”
我笑得温婉：“姐姐多心了，如是不还是当初那个如是么？”
她又是一愣，摇摇头：“不是了，你长大了，和从前不一样了。神情，动作，完全不一样了。”她笑了笑，叹一口气，再次微笑。“你长大了，我该开心才是。真是舍不得，当初你天真如雪。长大了也好，懂得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爱的人了！”
“红丽姐……”我再也受不了，扑进她怀中低声啜泣。
“瞧你瞧你，才说你长大了，你就变回来了。”她宠溺道，“对了，你这几日好好休息，过几日连公子带你去南江散散心。要玩得开心些，你向来最喜欢出门的。”
翌日清晨，我在花园同红丽一齐修整牡丹，浇水施肥。红丽说这花过几日就开了，到时候我身在南江，错过今年的花期了。十年来我年年半夜陪着红丽等花开，花开那一瞬间，我们欢呼雀跃，欣赏着它舒展花苞的身姿。
“花丛冷眼，自惜寻春来教晚。”不住伤感，痴痴念道。
红丽笑，“是剪到牡丹春已尽，又勾春光。”
吃过午饭去房间看红姨，红姨睡得正香，我不忍心吵醒她，轻轻走过去，头枕在她床沿边。红姨睁开眼睛问：“谁？”
“呀，我吵醒你了。”我埋怨自己：“我真是笨手笨脚。”
“妩儿！”她开心握住我的手，“终于醒了。清瘦不少，好好补补。”
我偎在她怀中：“这几日红丽逼着我吃山珍海味，胖了，我都醒了，你也要快快好起来！”
“傻孩子，红姨不如当年了，不比年青人健康。”她拍拍我的脑袋。
“不是说我是红姨的福星吗，有我在，红姨定能长命百岁的。”
“如是……你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傻姑娘了。”红姨颇欣慰。
“岂能永远天真？”我咯咯笑起来。我将上次在马车听楼然说得慕钦十八岁那年的趣事告诉红姨，红姨笑得直摇头。服侍红姨重新如梦，几近黄昏，时辰过得真快。我回房简单收拾了几块细软，拾上一些舒适的面纱。
熄灭烛光独坐窗下，明月皎皎，月光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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