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医生第二次见到叶寒洋,是他发疯地在医院跑来跑去,寻找不知被谁接走的心莲,医院疯传的情况,签字接走心莲的人是她的姐姐,但是据叶寒洋说,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把她留给单身的长辈照顾,从没有听说有姐姐,接她走的人持有转院证明和亲属证明,现在看来,可能是伪造的,而且留了假地址。医院本来床位就紧张,又对于她的病没什么办法,便已经通知了亲属来领人,忙乱间也未仔细核对,苑心莲便被“姐姐”领走了,这会不会被人冒认,冒认一个植物人能作什么。。。不仅是叶寒洋,身为医生的刘静蓓都捏了把汗。就这样,这个植物人女子消失了,就像是深秋枝头的树叶,不经意间,无影无踪。叶寒洋并没有足够的心情和医院打官司,他伤心得暴瘦,几乎让人认不出。
所以当苑心莲第一次敲开刘医生诊所大门的时候,刘医生根本没认出她。她给刘医生看了自己的身份证和之前的就医报告,“我能记得之前的事情,但不是全部。”心莲用手扶住额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乌黑的大眼睛盯着刘医生,“您看这是植物人的后遗症么?我真的很痛苦,我想知道那几年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良好,”刘医生看着她的体检报告安慰道,“我们可以慢慢来恢复,也许见到一些重要的人能帮助你恢复记忆。”
心莲懵懂地看着刘医生。“对了刘医生,我想问问附近有没有房间出租,我唯一的亲人,联系不上了。”
“有啊,”刘静蓓笑了,“我的房间出租,你也看到了,我自己住,这边是诊所,那边是家,现在还空出两个房间。”
刘医生说的诊所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她自己住在同一楼层的另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对于一个四十八岁的独身女人来说,她希望找一个安静的房客。苑心莲正是这样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感觉安静的人,于是她便就此在刘医生这里安顿了下来,她开始找工作,开始自己日常的生活,彼此熟悉了之后,刘医生一直问她之前住在哪里,她说自己住在某幢楼里,一位老奶奶照顾她,过了一段时间,看到她完全康复,生活也自理得很好,老奶奶便给她些钱,让她自己租住到别处,每天做做康复运动,再后来,老奶奶突然地失去联系,只留给她一张面额不大的银行卡,刘医生带着她赶到老奶奶的住所,只见墙面上画了一个拆字,整幢楼已经人去楼空,住户早都搬走了。
整件事太凑巧,刘医生不死心,和周围的居民打听,却得到了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结果,这幢楼不知由于什么原因,住户迁走后,空了三年多还没拆,而苑心莲失踪也不过两年时间,她怎么可能和什么老奶奶住在这楼里。
刘医生觉得苑心莲的身上藏着秘密,她也相信有些事情心莲自己是真的记不清,这个女子古怪的经历和病情令人疑窦丛生,却又像一个漩涡,不断地吸引着刘静蓓的注意,刘医生尝试帮她找回失去的记忆,她认定,那记忆就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钥匙。她迫切地想要凭借自己的医术恢复她的记忆,效果却微乎其微。苑心莲的记忆固执地静止在一些断续地片段中,许多事情在她头脑里好似一团浓重的迷雾,连影子都看不清。
见过叶寒洋后,苑心莲并没有获得新的回忆,却很快地从他那里得到了自己的许多物件,她一件一件地认真看着自己大大小小的证件,最后一张证件是结婚照,和叶寒洋的。心莲看了看,把它和其他证件一起码放在一个大背包里,转过身来,见到桌子上有一张存折,打开来,六十万元,密码写在存折第一页。
叶寒洋冲她点点头:“我们之前的房子卖掉了,为了给你治疗,扣掉医疗费,剩下的钱全在这里。心莲,我没有照顾好你,你留着这些以后能派上些用场。”
“房子?”心莲喃喃地说。
“还有,明天我们是不是去趟民政局,我本应该照顾你,可是你看,你连我是谁都记不清。”叶寒洋说到这里,眼睛里泛起泪光,“还是把手续办了吧。”
“手续?”心莲仍然云里雾里地问。
“离婚手续。”
“好。”
叶寒洋怔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么顺利就得到同意,“不过----”心莲迟疑地说,叶寒洋端着咖啡的手抖了一下。
“这个还给你。”心莲把存折递了回去。
叶寒洋盯着存折,心里暗想,苑心莲是真的得了健忘症啊,他们的婚姻的确相当短,只有一年,这一年当中有许多时候他是在各种洗浴中心或者网吧度过的----回到家就要面对这个他完全不爱的女人,容易么?短暂婚姻的后几个月里,为了能离婚,只要见面他就尽量对她出言不逊,横加指责,甚至连她很小的时候就遭遇事故的父母都没逃过叶寒洋的冷嘲热讽,与此同时他努力地在其他亲友面前营造两人性格不合的样子,痛心疾首地表示两个人都被婚姻折磨着,简直生不如死。当然,那时候安琪是完全没有被提起的。面对他不断找茬,苑心莲什么也不说,最后叶寒洋几乎放弃了,他与林安琪在林的豪宅里每周固定见三次。其他时间,基本也不回家。尽管如此苑心莲居然还那么坚定地守着那个家,眼前的这个人的嘴里,就这么轻易地吐出“好”字,曾经的那些争吵,烦恼,那些她咬着牙留下的眼泪,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尽管对苑心莲现在的表现惊讶,叶寒洋毕竟反应得更快,“这是你应得。。。。。。”叶寒洋还没有说完,卧房的门开了,林安琪走出来
“我觉得心莲做的对,夫妻财产应该要平均分配。”林安琪一字一顿地说。
心莲笑了笑,对叶寒洋说,“拿这个存折,总感觉怪怪的。”
“安琪,叶先生说因为怕伤心,把我的照片都烧掉了,你电脑里还有我们的毕业照么,我想要拷走,留个纪念吧。”
安琪的眉头动了动,她眨巴眨巴眼睛说“有,不过不在这边的电脑,回头我发给你,你,还记得上学时候的事?”
“嗯,你毕业那天穿的套服太漂亮了,宝姿的新款,我们都很羡慕。”
“好了,不多说,先走啦。”心莲抱着自己的一包证件,愉快地推开了门。
林安琪呆呆地出了有五分钟的神。
“寒洋”她转过头,却看见叶寒洋的脸色有一点白,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的天空。
“她能记起大学的事,迟早记得全部过去的事,为什么不把钱给她呢,多少可以堵堵她的嘴。”叶寒洋问。
林安琪跌落在沙发,不过片刻之间她便又充满了斗志:“我们两情相悦在一起有什么错,爱情没有早晚之分,你已经不爱她了,和她继续下去反而才是耽误她。这个钱,我们就拿去度蜜月。我想离开一段时间静一静。”
叶寒洋一把抱住她,“放心,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此时他略微安心了,苑心莲可能真的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叶寒洋暗暗想,还真说不准呢,从那么高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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