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政局出来的叶寒洋望着苑心莲离去的轻快脚步,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他第一次认识的苑心莲,那时的她尚且没有如此的轻盈飘逸,四年前的苑心莲虽然五官清秀,但体格健壮,她家境普通,叶寒洋的家境就更一般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当时一无所有,又需要得到这个城市的户口,可能他不会那么早和她结婚,认识她的第二年他们去领了结婚证,因为他不想再把户口拖下去了,他上一任女朋友是标准的美女,两人是人人钦羡的金童玉女,女友家里更是有房有车,收入丰厚,很合叶寒洋的意,但对方父母对他一直不满,嫌弃他外地人的身份,以及一无所有的状态。苑心莲则对他一直一往情深,她认识叶寒洋之后就一直暗恋他,叶寒洋的女友和他正式说白白,转身嫁给了一个大自己十岁的离婚男人,因为那人有足够的能力满足她物质上的愿望。大帅哥叶寒洋并不怎样难过,却极度失落,他的感觉是自己烤好的肥鹅,被别人吃了去
一段时间内,苑心莲的号码成为了叶寒洋几个哥们轮流拨打的热线。叶寒洋经常和其他人喝得大醉,每次都是苑心莲过来接他回家,并且陪在他身边,默默地听他酒后的胡言乱语,同时帮他把呕吐的污秽清扫干净。
现实是户口的事不能再拖了,叶寒洋觉得自己的一众备胎中苑心莲的家庭情况最简单,无父无母,刚在本地落了户,工作稳定,对自己照顾得也还可以,那时她自己买了房子,正拼命工作,还贷款。一次酒醒以后,叶寒洋含着眼泪向苑心莲求婚,苑心莲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她的脸色由于激动而通红,她等这一天等了这么久,她知道叶寒洋需要一个家,她觉得自己一定要给他一个温暖的家,抚平他的伤痛,两人就这样闪电结婚了。
新婚不久,叶寒洋已婚的前女友约他见面,叶寒洋打扮得很潇洒地去了,他把手上的婚戒在已婚前女友面前把玩着,对方脸上那种惊讶和不甘心的表情,让叶寒洋十分得意
“终于在这里落地生根,”叶寒洋缓缓地地说“现在我才发现,遇见我妻子之前,原来我从没有真正懂得什么是爱。”他幽幽的目光掠过前女友,投向酒店的角落,逆光的角度,把他雕塑般的面庞衬托得更加让人心醉。前女友怔怔地盯着他问道:“你从没有爱过我么?”
叶寒洋笑了:“我更喜欢我老婆这样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前女友夺路而逃,望着她的背影,叶寒洋在心里大笑,他点了一瓶红酒,酒杯里的液体红得夺目,叶寒洋坐在那里把红酒最后一滴喝光。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一刻体现了他和苑心莲婚姻的全部意义。那之后,他们的婚姻就只是个壳。
婚后苑心莲工作得更加卖力,给家里添置大大小小的东西,整天忙进忙出,这使她迅速地衰老下去,由健壮变为肥胖,甚至出现了早衰的迹象,而叶寒洋倒并不忙碌,准确地说他结婚后就没怎么工作,他告诉苑心莲自己是挣大钱的人物,于是先去学硕士学位,轻松的生活使他愈加容光焕发,这也为他们婚姻的暗礁埋下了伏笔,最终大钱没有挣到,他却碰上了人生第一桶金的新希望。
第一次见到林安琪就是二人专门邀请大学同学的婚宴,那天苑心莲在高档酒店订了四桌酒席,大概来了三十多人,身着婚纱的苑心莲挽着叶寒洋的手臂,容光焕发地给各位同学敬酒,这是她这几年梦寐以求的时刻,也是自幼便失去父母的苑心莲此生最幸福的的时刻,她的脸颊在酒精的作用下泛着绯红,这使她看上去比平时更娇美些,第一面,林安琪给叶寒洋留下的印象是一双细长如棍子般的腿,腿缝大,腹部又略有赘肉,这使她看起来很像一只鹭鸶。
“这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林安琪,lucy”苑心莲介绍道。
林安琪冲他伸出一只手,一对眼距过大的单眼皮大眼睛里放着异样的光。
“心莲的眼光,绝对棒。”她咧开西方人似的大嘴,冲叶寒洋夫妇微笑。
果然叫鹭鸶。叶寒洋在心里冷笑。但是得知林安琪的家境后他在心里对她的印象扭转了很多,细长的鸟腿和可笑的名字,以及莫名其妙地自我感觉良好都不算什么,她的父亲算是个小有成就的生意人,几千万的资产,这个数字在叶寒洋看来足够令人敬畏。林安琪可是他唯一的宝贝女儿。
叶寒洋对鹭鸶肃然起敬。
“傻人有傻福”当时林安琪在心里这样评价苑心莲的婚姻,他们夫妇其实同岁,和自己一样都是二十七,看起来苑心莲要比叶寒洋老上几岁,两人站在一起像是老姐牵着弟弟,林安琪抚摸着自己的名牌耳钉,又得意地注视着自己的长腿,在林安琪看来,她这双不太直,并且腿缝足有好几公分的长腿是自己的重型武器,再加上叶寒洋和她握手时眼睛里闪烁出的钦佩光芒----打败苑心莲,她有十二分的信心。
过去的已经过去,但是又哪有那么容易过去,苑心莲对于过去到底记得多少,叶寒洋又点上一颗烟。这个世界有意思,那个曾经死也不肯离婚,对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苑心莲,就这么轻巧的和他把离婚证办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倒是轻松自在,自己这边的事情却没有一桩省心。
今天下午叶寒洋有一个重要会议,办完离婚他就急忙往公司赶,现在对于他是特殊阶段,拿下这个项目,他很有可能从业务经理提升为地区经理,其实也不过每年多个二三十万,但是林安琪的父亲那里,叶寒洋的分数自然会提高,至少证明他能力不错,进而证明他不是贪图林老爷子的钱----他有本事自己过得很好。他距离林家几千万的资产,就又近了一步。
回到公司叶寒洋就开始赶方案,一直到吃饭的时间,同事叫他,才想起来去取饭,走廊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不是上午刚和他办离婚的苑心莲么,“这人干嘛的,”叶寒洋问同事,“送外卖的啊,我说叶经理,快结婚的人了,就不要多想罗,看见美女就这么关注。”另一位业务经理一边回答一边和他开玩笑。叶寒洋哼了一声,坐下吃饭,苑心莲现在已经能和美女这个词联系到一起去,恐怕她前三十年的人生里,都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她,这是不是和她植物人期间的治疗有关?这样说来,她应该感谢自己。
尽管觉得心莲在公司出现稍有点诡异,叶寒洋却顾不了许多,下午董事长要来视察,重点评估他带的项目,关键的时刻到了。
与叶寒洋的忙碌相比,林安琪悠闲许多,人一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林安琪反复地看着手机上的短信:“一切顺利,手续已办妥,晚上陪汪董吃饭,晚些回。”汪董?林安琪思考着,怎么汪董就一定赶在他们办离婚的当天要来视察,叶寒洋到底是和汪董去吃饭了还是和苑心莲去吃个散伙饭,上次看他打算把那笔钱给苑心莲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们的手续真的办好了么。今天真是,不该让他自己和苑心莲去办离婚手续,自己应该亲自陪他去,就远远地躲在车里,这样他办完手续自己第一时间就能够看到他的离婚证,林安琪有点后悔,叶寒洋怎么还不回来,林安琪眼泪流了下来,她默默地回忆着自己和叶寒洋一路走来的片段,从一见钟情,她认为他们彼此是一见钟情的,到苑心莲出事后自己和叶寒洋如胶似漆的生活,这些是她幸福的依据,她现在非常怕这些幸福会随着一个女人的归来而消散。
此刻的叶寒洋正在一家高档餐馆里郑重地向服务员询问脆皮豆腐里是不是含糖,他知道汪董对食物的挑剔,汪董冲他笑笑,“今天这餐犒劳大家的,想吃什么就点什么,给我点一份星洲米粉就好。”叶寒洋诚惶诚恐地将汪董的要求传达给服务员,其实内心里,叶寒洋对汪董是有几分妒忌和不服的,准确地说,他不服的是命。同样的年龄,他自认比汪正轩要气宇轩昂,但是汪正轩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家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他的家族企业要比林安琪的大出许多,从小在国外长大,受过良好的教育,曾经叶寒洋费尽心机要过的每一个关口,比如户口,大学学费,婚房以及如何能娶一个有钱的老婆,在汪正轩面前,都根本算不上问题,此刻汪董的身边,就坐着他女朋友吴小姐,两家门当户对,吴小姐是标准的白富美,笑起来有两个圆圆的梨涡。
其实在叶寒洋看来上天原本就是不公的,从叶寒洋六岁起,他父亲便迷上了赌博,母亲靠微博的收入拉扯他,经常非常拮据,向人借一点钱,还要看亲朋好友的眼色。叶寒洋对此了然于胸,他们穷,太穷就谈不上面子和尊重。中学时,他自认为很有一点哲学思想,古书上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叶寒洋觉得对极了,苑心莲给他提供房子和生活保障,林安琪提供给他更高档的房子生活保障。他只是在凭自己的努力富起来,赢回自己应得的尊重,他努力从别人那里得到财富,但她们都是自愿的,至于她们的死活,那应该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他叶寒洋可没有天地伟大,天地尚且任由万物自生自灭,他又哪能逾越,说到公平,自己哪儿也不比汪正轩差,却要费尽心机地去讨好林安琪那样家境和外表性格都远远逊色于吴小姐的女人,这公平么,哼,很难说。虽然在他独特的个人哲学中,汪正轩或者说一切的领导也是不过是暂时的牟利工具,但此时叶寒洋还不得不谦卑地陪在汪董跟前,汪正轩并没有同意他的项目计划,而是给他提了几点要求,让他回去修改。即便对汪正轩心存不服,叶寒洋承认他在工作方面不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富二代,他很有想法。
当叶寒洋带着一身酒气回家的时候,林安琪红着双眼和双颊倒在沙发上,桌上躺着一只酒杯,叶寒洋瞥了她一眼,走进卫生间洗澡,他推门出来的时候被林安琪迎面抱住,“寒洋,你知道我,我一刻也不能没有你,呜呜呜。。。。。。”叶寒洋此时还微醺地沉浸在对命运不公的感慨里“公平么”这句话没完没了地盘亘在他的脑海里,他没有说话,默默地推开林安琪,径直走向卧室。
这样看来,他真的和苑心莲在一起,面对沉默的叶寒洋,已经疑惑了一下午的林安琪偏执地用自己的幻觉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眼泪就流了下来,瞬间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一具空空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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