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亦冉越发越觉得这几日是度日如年般的漫长,即使是无所事事的趴在窗台也不见得一天能过的那般迅速。平凡的日子中自然是少不了找乐子的要素。萧逸轩不许她再度随意出门,说是怕遇上那日瘸子一般的流、氓,那般的话她自己也不好对付。而这连一个丫鬟都没有的院中段亦冉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鸳鸯戏水两人的闹剧了。
此时已经进入了九月的中旬,再过上个七天姑且就到了段裳的大喜之日。窗外的树叶摇摇欲坠的伴随着清晨的威风飘落,地上厚厚的堆积成暗橘色的地毯一般,即使是轻手轻脚的踏上也会发出如姑娘们细语一般的沙沙声。秋高气爽这话一点都不假,平日之间在都市中被汽车的鸣叫声熏染的耳此时一旦清净下来便能听见许多人不曾听不到的声音:鸟叫的声声,露水从屋檐上滴落的声音,下人们聚在一起交谈甚欢的声音,还有忽远忽近的脚步声。
闭上眼睛的话,能感受到的东西似乎更多了。
“这几天总是见你发呆,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段亦冉转过头来好笑的看着一旁赌气似的一言不发的男孩,男孩手中把玩着洁白色的药瓶,时不时还抬起头有意无意的看向半遮半掩的门外女孩笑靥如花的面貌。这不是前几日才进府的戏水么?段亦冉顺着男孩直直的目光望去,门外的女孩迷人的侧脸勾勒出分明的轮廓,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带着他人所不及的机灵,如此这般,这才几个月就长成了这幅磨人的模样。
男孩自然是笑而不语,段亦冉拄着腮也不再说什么,这厮常常只在鸳鸯在的时候才会吐出一两句话,让他对着她这个已经年过十岁的女孩开窍的话她也是太强人所难了。沉默的气氛就在两人之间蔓延着,也是各有所思才会如此沉默不言,戏水时不时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时不时抬起头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不时路过门口的鸳鸯发呆;段亦冉则看着满园的落叶暗自想象着未来坎坷的日子将会如何度过,脑袋中又不听话的蹦出萧逸轩阳光的笑颜。
两人都到了发春的年龄了。
萧逸轩拿着手中的药进来时就看见这一幅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先是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接着看见窗边发着呆的少女又习惯性的笑了笑后而又摇了摇头。缓步走到其身旁捣鼓着碗中散发着药香味的液体,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该上药了。”
她像是也是习惯了他这种毫无作用孩子气的突袭,像个孩子一样乖乖的坐到床上伸出差不多治愈了的胳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几日她大胆的把绷带都拆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她怕留疤,如此白皙雪嫩的皮肤若是裂开狰狞的一口子,她想想都觉得难看。如此这般正好让萧逸轩将她的疤消除了再离开也不迟,毕竟离姐姐的大喜之日还有十来天。
尽管她不会感觉到疼,萧逸轩还是特意放轻了动作,如白里透红的肌肤上那道深棕色的疤痕乍看上去确实是可恶的碍眼和夺目,他一举一动温柔的如晨曦的威风,清凉的药触碰在已经麻木的伤口上却不会有任何触感。
段亦冉已经昏昏欲睡。
“你喜欢她吗?”
身后忽的响起少年清凉的问候声,青袍男子一愣,那温柔如水的目光从女子身上移开转头看向穿着普通的少年。他清凉的双瞳是他从未曾见过的,他坚定的目光是他从未见闻过的。
他就那么站在这里,静静的安详的波澜不惊的问出了他心中掩埋最深的问题。
他闭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学着她方才趴在窗边的模样静静的用心聆听。门外树叶沙沙响的声音,若是睁眼便看不见的东西。
——是少年郎隐藏多时的心。
当他再次睁开眸子的时候,先前那麻衣小厮所站着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寂静的房间中床上躺着毫无防备的女子和笑意渐深的男子。秋高气爽的天气将人的心情吹拂的无比顺畅,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个藏不住的秘密。
他眼眸微眯,带着几分运筹帷幄的神情细细打量着床上半醒半睡的青衣女子。
那么你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会不会在某一个明天对我敞开心扉说出那瞒天过海的心事。
他转身走出房内,那抹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帘之中。床上的少女忽的睁开双眸无声的站起身来看着方才男子早已不复存在的地方,眸内如墨一般的黑暗深不见底。
会不会,有那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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