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行李箱,背着书包,走下大客车的我,直到车的尾气味道完全散去,我才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并不是我多贪图这不算偏僻的农村的新鲜空气,实在是我对汽车的汽油,柴油味道过于敏感。也是这个原因,我像坐班车一样坐了四年的大客车后,依然有少许的晕车。
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我提起行李箱下了公路,走向乡村土道。
我叫任健,大学刚毕业,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要么继续读研深造,要么在某个城市里找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工作,满怀着希望去奋斗,而是,被迫回到了老家——吉林省通化市太明河乡三里营村。
月底,虽然已经是夏天,但在东北乐多算个初夏,空气还带着一丝清凉。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沿途尽是认识的乡里乡亲,一见到我,第一句话都是“大学生回来啦!”我客气地一一打过招呼。
农村便是这样,一个村里,即使不很熟络,但很少有互相不认识的。至于称呼,甭管你是谁家孩子,一旦你上了大学,村里人几乎都把你“改名”叫做“大学生”。
直到我走到村里的老井旁,在我耳边才响起一个稍微些区别性的招呼声。
“小健回来啦!”
“是啊,婶儿。你又来挑水啊!”我回应道。
跟我打招呼的是一个女人,肩挑着扁担,扁担上挂着两个空水筲。那口老井,水质一般,再加上现在家家户户都安了自来水,每天来老井挑水的人并不多,而那女人,是全村唯一一个天天都到老井挑水的人。
女人把水筲从扁担上卸下来放到脚下,对我接着问道:“这次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啊?”
“啊,学校有读儿事儿,走不开。”
“忙读儿好。有空到婶儿家坐坐,你上礼拜没回来,小雪可念叨你了。”
“行,婶儿,你先挑水,我有空就过去。”
女子听到我的话有些意外,说道:“诶?小健?这次咋答应的这么利索?我跟你说,这事我可得跟小雪说的,你要是敢不去,小雪闹你,这次我可不帮你!”
我连忙笑着说道:“哎呀,婶儿,我之前是真没空。不过,这次回来能多待些日子,肯定回去看小雪的。”
“放假了?”
“没有。”
“那是?”
“我毕业了!”说出这句话时,我也不禁矫情地小哀伤了一下。毕竟,大学毕业意味着,青春的日子就变成“那些年”了。
女子听到我的话恍然大悟道:“哎呀,这就毕业了?”
随即又满脸笑容地说道:“毕业了好,毕业了好,毕业了就成大人了。”
听到女子的话,我内心不由得嘀咕‘村里跟我同龄的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我这咋就才成大人呢’。
但其实女子的话也不能说不对,因为在村里人眼里,只要没成亲,你到了三十岁也不算成人。
“婶儿,我先回去了,您忙着吧。”,说完,便离开老井旁,向家里走去。
老井旁都是泥水,我不敢把行李箱放到地上,只能一直提在手里。行李箱很沉,只是这一会儿说话工夫,已经感觉到了吃力,也只好结束了和女子的对话。
“别忘了到婶儿家坐坐啊!”女子见我离开,还不忘提醒道。
没走多远,拎着行李箱的胳膊实在是酸麻,我不得不放下箱子休息一下。
回头望去,那跟我说了半天话的女子正艰难地挑着水往家走去。不过,每走一会儿,都得放下扁担歇一歇。那两筲水,对她来说太重了……
“唉,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我叹息道。
这挑水的女子是个寡妇,姓王,村里人背地里都管她叫王寡妇。她男人在俩人结婚不到五年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留下她和一个孩子相依为命。
王寡妇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丰满却不臃肿的身姿,再加上完全不似农村人的白皙皮肤。这样傲人的资本,她完全可以不用去过这种,连挑水都要自己动手的苦命生活。
据说,在王寡妇的丈夫死后,有无数媒婆来帮其说媒,但王寡妇却提出了一系列的高要求。最终,连乡里的大户都没能将其娶走。忙活了五十三招,媒婆们终于意识到,她根本就没了再嫁的心细,提出那么多要求,仅仅是因为无法直接拒绝而已。
熟话说,漂亮的女人是祸水。在媒婆们说媒未果后,很多见过了王寡妇美貌的雄性动物便起了坏心思。
在没完没了的骚扰,威逼利诱都没能攻下王寡妇后,一个村痞半夜强闯入了王寡妇的家。女人的尖叫,男人的痛吼,带血的剪刀,一个捂着下体,夺门而出的男子,也许这是整件事情最好的结局。
就此,虽然依然有很多男人觊觎王寡妇的诱人身体,却没有人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了。
“听到我毕业了,她咋那么开心呢?”休息好了的我,重新提起行李箱,边走边想。
“该不会……是因为……小雪吧?”想到此,我一阵纠结。
让我纠结的这个叫小雪的女孩儿,全名叫冯雪,正是王寡妇的女儿。
大学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挂科,逃课,谈恋爱,如果你的大学没经历过这三件事,都不算是读过完整的大学。
我逃过一次课,也因为一次逃课,恰巧赶上一个变态老师读名而挂过一次科。唯独让我大学不算完整的,是谈恋爱这件事。
我本人,178cm的身高,脸,不自夸,还是有些小帅的。大学期间,有过主动追我的女孩,也有让我产生一些好感的女孩。
但第一次跟一个条件还不错的女孩尝试着去交往时,就被冯雪这丫头破坏了。嗯,正确的说,是被她母女两个联手破坏的。
事情是这样的……
大二那年,我跟一个互相有好感的女同学,正一起走出学校北门,打算共进晚餐。但不知什么原因,王寡妇带着女儿冯雪出现在了北门外。
见那娘俩不断地跟一些学生打听着什么,我就猜到一定是来找我的,于是冲她们喊了一声。
冯雪顺着我的声音看到了我,然后眼睛一亮,欢呼着“小健哥”就冲我跑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的我,一下被这丫头搂住了脖子。
我平时总管冯雪叫小丫头,但其实她只比我小两岁,且身材发育得相当的好,根本没有小丫头的样子。
发现跟我一起出来得女同学,正以一种怪异而又气愤的眼神看着我,我连忙挣脱冯雪的双臂,打算跟她解释。
谁知,紧跟着过来的王寡妇的一句话,彻底断送了我解释的机会。
“哎呀,小雪,你真是见到你小健哥都不要你妈我了,这要是等到你嫁到你小健哥家里,估计娘家都不会回喽。”
那女同学听到王寡妇的话后,以一种极其愤怒的眼神瞪着我,然后使劲哼了一声,转身离我而去。
“诶?那个是你同学吧?怎么突然走了?小健,你不追去问问?”见我身边的女同学离去,王寡妇还不忘插上一句。
我摇了摇头,心想,还追啥呀?您老这话一说出口,我是磨破嘴皮子也不可能解释的清了。
本来我跟那女同学只是尝试阶段,是否能在一起还是个未知数,所以也没太在意。
王寡妇在村里的时候,就经常当着冯雪的面跟我开这种似真似假的玩笑,当时的我也没往深处想。后来再想起这件事,我也只能感慨,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不去管女同学的事儿,和王寡妇聊了俩句得知,这娘俩是来来省城来办一个重要的事儿,现在办好了,顺道来看看我。但具体什么事儿,我倒是没细问。
毕竟人家娘俩好心来看望我,即使因此给我带来了一些麻烦,我也不好说什么。因为她俩当天就要回去,我只能带着这娘俩在学校内逛了逛,请她俩在校外小饭店吃了顿饭,便把他们送去了车站。
在学校闲逛的时候,冯雪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一路上东张西望,显得十分兴奋。想到冯雪的一些特殊情况,而且是第一次来到省城,我也不忍心挣脱开来,任由胳膊被她勒到发麻。
当我送走母女两个,回到学校时,我才知道,这娘俩的到来,带给我的不仅仅是那一个准女朋友的愤然离去。
那位我根本连手都没拉过的女同学,很严肃地认为我玩弄了她的感情。回到学校后,大肆宣传我的“恶行”。又因为我高调地陪王寡妇母女俩逛校园,直接导致了多个“目击证人”的产生。
从此以后,我在学校女同学眼里,俨然成为了一个玩弄女性感情的典型混蛋。在学校,不被女同学待见,注定是单身到毕业了。
一路上,我边走边回忆着大学期间的林林种种,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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