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周季轻声说。
缓慢地紧张地,拉开双眼皮,花旋的内心不安地颤抖着,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不安从何而来。
慢慢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白,在那白色之中,一张长满年轮黑斑的脸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就像从前在村子里看到的旧木桩,充满了风霜,却又那么凄凉。
嘟,嘟,机器的声音有力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就好像有节奏地数着时间。
花旋发现自己的眼睛濡湿,伸手想要挡住那些眼泪,一抹开才发现,脸上全是水。
这个她喊了12年的爸爸的人,这个曾给她爱,叫她恨的人,她不是不知道他会年老,会死去,只是过去的她总是坚硬地想,就算他离开这个世界,她也不会掉下半滴眼泪。如今亲历这番情景,才知体验旁人离开的痛感,简直就像埋在身体里的刀,动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因为我将你放在心的最深处,所以你才有机会伤害我,并且一直到今天。
周季静静地站着,看着她流泪。
宁芝在外面看着,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花旋,也不知道花旋此刻在做什么,但此时此刻她不想打搅他们,只觉得现在的他们应该好好相见,就如现在这样。
她从前也是个被骄纵的主,本来以为世界的中心永远是她的,直到遇见了花肆海,才知道她的全部世界只有他能给,于是就拼了命,丢了纯真与快乐,为了爱情勇猛高歌,不惜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后她丢掉了全部的自己,换来了守在他身旁的位置。
她追逐的梦想实现的那一刻,她曾向这个世界发誓,她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却不知道那才是不幸的开始。
多年后,她才终于明白,爱情最痛苦的不是到不了他的身边,而是守在他身边,却得不到他心。
当她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拿着一生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后悔是这个时间上最愚不可及的结局,她却不能不承认。
静静了站了大约一刻钟,花旋擦干了眼泪,没有一丝犹豫,转身离开。
去吃晚餐。花旋意外地点了许多菜,摆了慢慢一桌,老板用惊讶又欢喜的神情问她:“小姐还需要什么吗?小店还有……”
周季截住他的话,挥手赶他:“够了,来两听啤酒吧。”
老板灰溜溜地点头应是,离开了房间。
酒很快送来,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桌上全摆满了菜,光青菜就有三盘。
这样任性的花旋,他还是第一次见。
周季开了两罐酒,递给花旋。
花旋看着递来的酒,低笑:“我不喝啤酒的。”
周季的手迅速僵掉。原来她一直不点酒,是这个原因啊,他还以为是忘了,可偏偏这里刚巧没了白酒。
周季讪讪,收回的酒还没到嘴边,就被抢了去。
“今天就破个例吧。“咕哝一声,又猛又急,已吞了大半。
喝得急的后果——醉得极快,才不过10分钟,花旋已醉。
从前他们一起喝过酒,周季自知花旋的酒量素来不错,而且酒品极佳。今天就好似反了,醉得快,且一有醉意就开始胡闹。
先是胡闹说要天上的月亮,又胡闹说要一个花园,最后越来越离谱,说现在想要去冬泳。
又哭又闹,十足的小孩脾气。
周季也任着她,只是时时小心地护着,不让她磕到碰到。
闹着,闹着,就突然哭起来了,先是小声的呜咽,然后渐渐开始露出爆发的趋势,一不留意就如挂了档的顶级跑车,呼地冲出去,震天动地。
“我10岁的时候,我爸爸说会给我准备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嫁妆,然后将我亲手交给那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他还说,不管我要什么,只要他有的全都给我。那时候我想,哇那一定很美好,我要快快长大,找到如意郎君,让爸爸把这份最棒的礼物给我,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拥有整个世界,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和快乐的人。”
“可是为什么呢,那个人他,他是那样的人。妈妈一个人孤单寂寞,我看得见,我那么多的快乐也分不了一点给她,,我一直都知道。后来我发现那件事后,才知道自己过去一个人活得那么快乐有多么的自私,这个屋子的人全都在暗地流泪,而我独享了全部快乐!所以我才那样决绝,憎恨他也憎恨自己,我明明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不会有别人这样待我,我也贪恋那样的快乐,但我仍旧坚决地走出了那扇门,再也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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