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将帐内烘得暖暖的,向恂看着从京城送来的家信,浅笑中泛起思念。
洪世昌敲了敲向恂面前的酒坛,“我说皇上兄弟,您能别当我不存在吗?笑得跟小媳‘妇’似的,谁不知道你和弟妹恩爱吗?真是的,喝酒!”
向恂将信收进怀里,拿起酒坛看着洪世昌,“大哥,是我不对,瞒了你那么久,可是大哥‘性’子耿直藏不住秘密,我不告诉你径儿是‘女’儿身也情有可原……”
“现在让我知道了就不怕?”洪世昌闷了一大口酒,“这事啊,就是你做得不对!你不信任我!我俩出生入死,我会干那种挖你墙角的事吗?你说说!”
洪世昌又气又醉,神智已有些‘混’‘乱’。
“大哥,有些事说与不说,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这么多年,作为兄弟的我们之间也早有默契,不是吗?”
“那,那倒是没错,唉……”洪世昌拍着向恂的肩膀长叹气,“兄弟你这一辈子也真是有意思,我一个粗人跟着你见了大世面,享尽尊荣,想想都还是跟做梦一样。反正你总是做些与旁人不一样的事,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啊……”
“大哥,我可当你在夸我。”
“夸,夸着呢,咦,不对啊!”洪世昌睁大眼睛,转头看着向恂,“那径儿和叶穗那姑娘……怎么能骗人家好姑娘呢?”
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向恂焦头烂额了,“说来话长……”
“那也不能不说啊!长话短说!”
“好!我也不吐不快!”向恂突然大着舌头说话,“其实啊,她们……”
话没说完,向恂就势倒了下去,两眼一闭,装醉!
“嘿!”洪世昌放下酒坛,摇了摇向恂,“这么多年了,怎么酒量还是这么差?”
又听见喝酒的声音,向恂半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瞄洪世昌,窃喜躲过一段穷追不舍的问题。
向衍将引领泾国已是既定的事实,而向恂之所以能够这么放心,还是因为有向径在向衍背后。
当向径第一次以‘女’统帅的模样出现在三军面前,虽然严明的军纪不允许将士们唏嘘惊叹,但这种史无前例的改变带来的冲击是持续存在的。不过奇怪的是,军营比朝廷更快地适应了,对军令的服从度和执行力都与以前相差无几,甚至更齐心,更鼓气。
究其原因,这些军曹出身,出入战场的将士对身献沙场的向径深表敬意,一国储君身先士卒,让将士们更信赖泾国朝廷,而不是失望。向衍作为公主,为“父”执政,为“兄”披帅,皇家‘女’儿不似寻常闺房小姐哭哭啼啼,只懂悲悯天命而毫无自救与救世的担当,那才是衰败之象。所以一介‘女’流领兵又如何,泾国将士同样誓死忠心追随!
“地形地势方面,我们比呼里族熟悉,风向星卦也有当地的卜算官辅助,晨起雾,晚望雪的战术作备选,因为我们不能光等天时”,向径面向众将,在地图上画出护城河的位置,“目前呼里族虽然位居城楼高地,又有护城河环绕,若他们不放下城‘门’,我等似乎无法突破。但可用上飞绳,越过护城河直抵城‘门’,木轮车架起撞城柱随后接应,弓箭手分散城楼敌军攻势,全力一搏。呼里族的援兵最迟明晚抵达,我们必须把握先机,在他们赶到之前,先下一城!”
“公主殿下,恕末将直言,要是呼里军开城迎战,此计实施起来便有难度……”
向径笑了笑,“将军认为呼里族前两次为何只在城楼防守,不曾派兵应战?”
“这……或许是呼里族过于自信,蔑视我军。”
右侧的一位将军摆手摇头,“也可能是呼里族太不自信罢,怎可见得就是小巧我军,或许是怕呢?”
向径轻叩了一下桌面,站起身,“侯将军所言甚是!呼里族就是怕!以粮换人之后,即便呼里族有所准备,肯定也没料到我军兵马之多,至少是比他们城内兵将要多,所以先观望,后增兵,战术之常态也。”
“恰恰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暴‘露’了短处,我军此时不攻城,更待何时?”
“末将疑‘惑’已解,明日一战,请命出征!”
“明日事,稍后说”,洪欣掀开帐幕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地形图旁,“晚膳已备好,众位将军莫只顾征战,将士们可都要吃饭。”
向径愣了愣,恍然大悟一般,“欣姨说得是,明日事,明日再定,众位将军各自归营用膳吧。”
论兵不问时辰,向来是向径的作风,洪欣不来提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传出香味的食盒早就让向径定住了目光,洪欣将三样小菜端出,向径一边看着一边问,“禾儿呢,没和欣姨在一块儿?”
“禾儿还在厨房,这些都是禾儿亲自下厨烧的,还有一锅‘鸡’汤,禾儿先嘱咐我过来提醒你该用膳了,一会儿她就来。”
“禾儿做的?”向径刚吃了一口便惊呼,“难怪有所不同……我去找她,欣姨你先吃!”
“哎……”洪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向径已经出了营帐,让洪欣哭笑不得,“还好衍儿本身就活泼好动,不然就径儿这个样子,一时半会是怎么也学不像的……”
去了军用厨房,向径还是没能找到苏禾,想着可能苏禾刚好出来没碰上自己,向径便又回头往主帐的方向走。走了不到一半,向径在一顶传出浓郁香气的小营帐前停住了脚步,仔细听,还有刀刃碰着木板的切菜声,利落而富有节奏感。向径抬手,掀开幕布的一角,就瞥见了苏禾的身影。
不知哪来的围裙围住了苏禾的腰身,耳畔的碎发都梳至耳后挽了起来,苏禾专心致志,手下切好的葱‘花’均匀有序地被放置在小碗里。湿布盖住汤罐的瓦盖,苏禾一揭开,热气腾腾的,让向径一瞬间看不清苏禾。向径走近时,苏禾正尝了一口汤的滋味,似乎颇为满意,因为热气消散,向径刚好看到了苏禾啧啧称赞的神情,不禁莞尔。
“有那么好喝吗?让我也尝尝……”
苏禾想缩手,但是迟了,向径已经低头将半勺‘鸡’汤喝了,嘴里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热气,使得向径不自觉地呼呼。
“很烫的……你怎么吹也不吹?”苏禾放下瓦盖,绕过汤罐走到向径面前,捧住向径的脸,朝着向径的嘴吹凉气,“怎么样?有没有被烫着?”
向径脸‘色’莫名有些红,扶着苏禾的腰,不让苏禾倾向自己,“没事,就是,舌头好像麻了……”
看着窘迫的向径,苏禾笑出声,松开了向径,“让你贪吃,活该!”
无视苏禾的幸灾乐祸,向径跟着苏禾看了看营帐内数多种简单的蔬菜,问道,“禾儿,你怎么突然想起下厨了?”
“你忙你的国家大事,我也有我的承诺,皇上和皇后娘娘再三让我对你好,这是我的方式,你可不能瘦了,更不能生病……”
向径伸手阻止了苏禾往汤里撒葱‘花’,“你不吃的,放来干嘛?”
苏禾微微一笑,继而拍掉了向径的手,“葱和姜是驱寒的,不能不放,吃的时候再挑出来就好了。”
看着苏禾有条不紊的动作,向径突然好奇,“禾儿,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嗯……”苏禾背靠着桌子,低头沉‘吟’,“不记得了,娘亲很早就过世了,我爹再怎么细心还是有照顾不周的时候,像你一样,忙起来就忘记吃饭。我饿了就自己去厨房,一开始是找吃的,后来就慢慢自己做了。我做的第一样稍微能吃的东西就是面条,我爹那天吃得别提多香了,现在想想都还是很自豪……”
向径凝视着苏禾,‘唇’边始终挂着柔和的笑意,“受过伤吗?”
“一开始会,手曾经被划过,人磕倒过,还打碎过好多碗”,苏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任何事情都不是谁一生下来就会的,对吧?”
向径没回答,伸手握住了苏禾的双手。在苏禾左手食指指尖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若不细看,实难发现。就像苏禾所说的这些,向径若不问,实难想象。
看见向径盯着自己的双手看,苏禾觉得奇怪之后连忙‘抽’回了手,背对了向径,“和你所见过的大家闺秀不一样,我的手可没她们细滑……”
“才怪”,向径从身后拥住苏禾,在苏禾颈边耳语,“我的禾儿天生丽质,肤如凝脂,谁能及你万分之一?”
苏禾一点儿也不相信,“麦穗,你就是说实话也没关系。”
“禾儿,芸芸众生才和我没关系,我喜欢的是你,这就是你不必和任何人比较的理由。”
苏禾碰着向径的额头,透着笑意,“麦穗,这种感觉会延续多久?”
向径也笑了,“你看看我父皇和母后就知道了。”
“对了,我爹还常常念叨你呢……”
“说我好,还是不好?”
“回京城之后,你自己问问他吧。”
“恩……禾儿,汤该好了。”
“那你先放开我呀……”
相视一笑,两人皆无言,却是满脸欢颜喜‘色’,甜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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