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国居然还会遣派使臣前来,已经是一大件稀罕事了,而且信中言辞礼让,恭维又不失真诚,一点也不像不久前才结束斗争的两国,倒像‘交’情匪浅的和睦友邦。
“不能答应!”信中内容一经说开,呼里老臣羌峰首先反对,“明摆着的陷阱,任泾国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答应!”
不少臣子随之点头,还有一些没说话,只是看了看从方才开始,心情就一直不错的呼里锦扬。
目光从信上转移,呼里锦扬环顾大殿,笑着问道,“为什么不能答应?难道我们不需要粮食?用泾国的粮食换泾国的人,相当于白送来的,有什么理由不要?”
呼里‘侍’郎行礼奏禀,“没有粮食,可以靠人去种,但没有人是绝对不行的!更何况泾国的居心,恐怕不是以粮换人如此简单……”
“先礼后兵,必是有所图谋,泾国志不在人,在于城,还请陛下,殿下三思。”
“羌将军是担心我族会输吗?”呼里锦扬不以为意,“别说泾国还没动静,就是真打来,只剩皇后和公主的国家能有多强的军心军力?不堪一击犹如探囊取物,一样相当于白送上‘门’,我族照收不误就行,何必徒添顾虑?”
“殿下此言差矣……”
“都不用多说了,呼里勇士的心里什么时候有过一个怕字?还没上战场就要叫人笑话了!派人给泾国公主回话,我族答应了,但是也有条件,让他们使臣原话带回去。泾国要是同意了,立即开城收粮,放人!”
呼里锦扬力排众议,出面答应了向衍的提议,不过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只放全城老少‘妇’孺,男丁一百五十名。即便是这样,向衍也毫不含糊地派人将粮食送了过去。
软计不比强攻,先让呼里锦扬不可一世地得意高傲了一番,条件谈足,泾国皆好言应允,看似委曲求全,实则彻底抬高了呼里锦扬的虚荣心。越来越小瞧泾国,不把泾国放在眼里的呼里锦扬绝对会接受泾国这样示弱的提议,以此来彰显自身的强国地位。
那有没有后顾之忧呢?有,而且显而易见。泾国一旦攻城,就不再有百姓被困的顾虑,没有这个威胁,胜算增大。但,呼里锦扬是既要千担粮食,又有信心在泾国攻城时,呼里勇士能够再次大胜泾国。这样一举两得的美事,在呼里锦扬看来,冒点风险不足挂齿。
知己知彼,向衍就靠这一点,赌上这一场荣誉之战!
首次执掌朝政,向衍就做了这么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有人说向衍宅心仁厚,以民为重;有人说向衍感情用事,过于单纯;也有人说向衍意在守国,并无强国之心,所以图安图稳。这些话听得再多,向衍也不受影响,不改初衷,何况有宛茗在身边,向衍更加不是孤军作战。北方的向恂,南边的向径,还等着向衍铺垫好一切,全面征讨!
当向衍,不再是向径作为泾国中心的消息传遍,呼里筠还是不敢相信,因为呼里筠从不曾想过向衍会与政权挂钩,虽然生于帝王家,可向衍的秉‘性’明明不爱受那束缚。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还是拜呼里筠所赐,所以呼里筠对那些质疑向衍的声音感同身受,心疼现在肩上背负着压力的向衍。呼里筠知道自己没机会,没资格,还是禁不住想要陪在向衍身边,哪怕只是看看她也好。
而向衍身上才解了一半的毒也是呼里筠最大的隐忧,那么多有关向衍的消息,似乎都没有提及向衍的身体。呼里筠的猜疑从未停止,就是缺少能让自己完全放心的证据证明向衍不会有事。
在呼里筠的踌躇和煎熬中,距离呼里锦扬和呼里筠的婚期仅剩三天时间,距向衍以粮换人的举措过去了半个月,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泾国举兵进攻呼里族了。
“公主向衍”率领‘精’兵自异阳山突袭呼里族驻守的南三州县,来势汹汹。而真正的向衍藏进了深宫之中,自此,向径与向衍只能有一人‘露’面于人前,泾国皇朝再无太子,仅有公主,渐渐步入一段全新的传奇历史。
“扬儿,这段日子辛苦了,多吃点!”呼里国王频频为呼里锦扬夹菜,宠溺之情可见一斑,
“等赢了这一战,扬儿你声名远扬,受人称颂,为父就能隐退享福了。”
“国父言之过早了,儿臣想先把终生大事办了,呼里族的统治还是要仰仗国父。”呼里锦扬一边笑着回答,一边将去骨的鱼‘肉’夹到呼里筠碗里。
呼里筠低头看着饭粒,眼里没有一丝神采。
“你和筠儿的婚事啊”,呼里国王脸上‘露’出难‘色’,“本来是两天后就要行礼的,但眼下……扬儿,或许要推迟到战后了。”
呼里锦扬喝了口热汤,神态轻松自然,“为何?儿臣倒觉得如此喜庆的事正好为我军助阵,增添士气!”
“不妥不妥”,呼里国王放下了筷箸,“为君者,必须体察民心,体谅军情,扬儿你这样做,难以服众。要是平白遭受非议,好事变坏事,你和筠儿的心里会一直有个疙瘩,还是延期举行吧,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半晌,呼里锦扬才看向沉默不语的呼里筠,表态道,“那就依国父所言,等我族得胜回朝,我再迎娶筠儿。”
“扬儿明事理,来,和国父干一杯!”
呼里锦扬抿着嘴,捏紧了酒杯,余光始终盯着不言不语的呼里筠,略为不满。
回宫的路上,呼里锦扬和呼里筠虽然是并肩走着,却各怀心事,全然没有‘花’好月圆的气氛。
“筠儿,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话可说了?”
呼里锦扬停住了脚步,呼里筠也在寒风中站定,轻声开口道,“一直以来都是,只不过锦扬哥没有发觉罢了。”
这个答案是出乎呼里锦扬预料的,不禁让呼里锦扬回想起过去。
“只要在你身边,就怕打扰你。和我在一起稍微待久一点,你便担心被人看作没出息,或有攀附之嫌……”
“那是”,呼里锦扬突然有些窘迫,也有些冤枉,“因为呼里勇士是不能总围着‘女’人转的,筠儿你也知道,只有我足够强大,才能风光地娶你,不是吗?”
“所以你还担心什么呢?你已经是呼里族伟大的勇士了……”
呼里筠似有似无的冷漠让呼里锦扬皱紧了眉头,“筠儿,你真的……为了那个泾国太子这样对我吗?不冷不热,对我们的婚事也不闻不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锦扬哥,如果你真的还在乎我的感受,就答应我,把解‘药’给向衍。两国邦‘交’如何,我无权干涉,但是我欠着向衍的人情,只想帮她这一回……”
“之后呢?”呼里锦扬看着呼里筠的眼睛,“你就能一心一意地嫁给我,和我在一起吗?”
轻眨了眼睛,呼里筠嘴‘唇’冻得发凉,轻启道,“恩……”
看着呼里筠那逆来顺受的模样,呼里锦扬忽地上前一步,捧起呼里筠的脸颊,低头覆上了呼里筠的‘唇’,强硬又疼惜的,一个生疏的‘吻’。
呼里筠睁大眼睛,一瞬间惊讶,尔后紧闭了双眼,颤抖的睫‘毛’,揪起的眉心,都在表达着呼里筠的无奈和纠错。
“啪!”
向衍一个不小心的失手,整个茶杯碎了一地,还将出神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公主,公主,您没事吧?”
“无事,碎了一个茶盅而已,明早再收拾吧。”
房内又重新恢复到一片宁静,向衍轻叹气,错眼间,才看到自己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墨汁,还有手下压着的,那张写满了‘泾’,‘呼里’,还有‘呼里筠’三个字的白纸。
“还是赶在那之前了,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我的心意有那般明显吗?父皇母后都知道,皇兄也知道,你呢?在我坦白之前就有所察觉吗?呼里筠,我并不认为一见钟情有那么轻易遇见,但为什么偏偏是你?”
向衍闭上眼睛躺在了软塌上,一幕幕任‘性’地放出那些和呼里筠相关的画面。初识,呼里筠就是一个有心事的人,所以笑得少,何况轻纱掩面,神情多少模糊。但在婚后,每逢逗笑了呼里筠,那温婉的笑容几次都说服了向衍,呼里筠并不是那么心机深重的人。可为什么没有相信到最后呢?
“呼里筠,那最后一次,你又向我隐瞒了什么?”向衍抬起右手轻按左肩,“实在是太怄,太气,才逃避。如果我愿意听一个解释,你会和我说什么?如果我能知晓你所有心事,我们之间应该就不再存有误会了。呼里公主,我又对我们的相遇充满期待了,你知道吗?”
回到自己房间的呼里筠终于哭了出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呼里筠也觉得累了,所能支撑自己的那一点点力气,都来自那一串红玛瑙。曾经那张让呼里筠哭笑不得,觉得欠扁的笑脸,已是呼里筠如今唯一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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