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在瞬间发动,青黑‘色’的叛军似黝黑的翻滚着滔天巨‘浪’的洪水蜂拥至城下,将洛阳城团团围住,在外郭城的所有城‘门’同时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叔哈哈-
一时之间喊杀声震破寰宇,熊熊燃烧的火光,兵刃耀目的寒芒刺得人的眼睛生疼,城墙之上人们在盾牌的掩护下将备好的滚木礌石纷纷推下城头,不断向城下投掷淋着明油的火把。
叛军的弓箭手在稍远离城墙的位置一排排列好阵型,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利箭犹如飞蝗一般向城头袭来。
黑压压的骑兵并未急着攻城,在弓箭手之后整齐的排列着,进击的锋利长戟静静执在手中,默默看着攻城的番兵抬着巨木一次又一次轰然撞击着城‘门’,只待城‘门’‘洞’开,这支威慑大唐的三藩军镇铁骑就会蜂拥而入,如庞大的钢铁战车,瞬间碾碎一切,将洛阳城变‘成’人间炼狱。
秦默那时怒吼誓师的声音让士兵们一扫颓废惧战的气息,而当战争真正爆发的时候,每个人都血‘性’迸张,投身进以弱敌强的城防‘激’战之中,破釜沉舟,如果战与不战皆了无生机,那么人们就没有时间再去恐惧。
双方各有伤亡,秦默在城墙上的布防发挥了巨大作用,叛军攻城的尸身已经在城下推起厚厚的山丘,令守城的官兵和将士士气大震。
然而那铺天盖地的叛军就像是顽强的黑‘色’蚁军,毫无气馁溃退之意,俨然无畏无惧,蜂拥而上,前赴后继,踩踏着同伴的尸体,扛着巨木不停攻击着城‘门’,这可怕的声音在洛阳四面八方的城‘门’轰然作响,仿佛震得洛阳古城支离破碎……
“将军,厚载‘门’告急!那里的杜将军已经被叛军‘乱’箭‘射’杀!城防的军士都是临时募集的,群龙无首,已经有不少人偷偷溜走了!”一个小校纵马飞奔而至,气喘吁吁告之军情。
厚载‘门’,距离长夏‘门’不过几里之遥,远远的,可以看见那里城墙上燃放的烽火,大概是一时得了势,那里叛军的喊杀声此起彼伏,仿佛是洪水即将‘洞’开堤防之前的最后的汹涌‘波’动。
秦默剑眉微凝,略一思忖,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副将,那副将一一点头,随后接过他手中令旗站上了城头高处掩体处,接管了将领指挥的位置。
他疾奔下城墙,一声呼哨,跟随着他身经百战的大宛名驹已经扬动雪白的四蹄,飞奔过来,他从高高的台阶上一跃而下,披风在冷冷的空气中飒飒作响,轻巧地落在马背之上,马儿仰起前蹄长嘶一声,就要飞驰而去。
“赫连云笙,厚载‘门’,跟上我!”他转向我,一声呼喝,战火映动着他的黑瞳眸光炯炯,命令的语气强硬而笃定,毋庸置疑。
他的马带着他向厚载‘门’疾奔而去,飞扬的马蹄卷起地上厚厚的积雪,在身后扬起了雾霭般的白‘色’烟尘,我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蛟龙出水一般矫健,像是滑过天际的最亮的那颗流星,那一刹那间的迅捷与闪亮,凭空惊‘艳’了黯淡的岁月。
轻轻叹了口气,在不难揣测的结局面前,我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娘亲,原谅云笙。”我遥望着那流火的天际,娘亲和族人的灵魂一定在那里慈爱的关注着我,我知道,她会理解‘女’儿的抉择。
这样的时刻,当然要留在他的身边……
微微一笑,我抢下了城楼,奔向我的战马,纵马遥遥跟在那道白‘色’的尘烟之后,目标是那样的明确而清晰,再无半分的犹疑。
秦默出现在厚载‘门’的时候,六神无主的官兵和百姓忽然发出轰然的欢呼声音,这里的大‘门’正被巨木一次又一次地轰击着,城‘门’与城墙的连接处尘土飞扬,垒城的巨石和青砖已经渐渐出现了一道道裂隙。
点点寒芒破空而出,星辉乍‘射’,抬着巨木的几十个攻城叛军被突如其来的飞驰利箭透体而入,巨木轰然坠地,这里的守势最弱,叛军黑压压的攻城队伍尤其是骑兵已经临近城下,只待大‘门’‘洞’开。
城下的叛军纷纷仰头望向城墙,便看见站在雉堞之上挽弓搭箭的战神,缨络飘舞,披风飞扬,城下不远处的旌旗环簇的一顶华盖之下,一番将正被众人簇拥着,几乎看得见他那双被‘激’战氤红的双眼的狼目。
令旗一展,城下的弓箭手纷纷瞄准城头上他的身影,暴起万丈寒芒,“当心!”我的心头一紧,而秦默已经跃下了雉堞,身体紧贴着城墙内壁,大吼一声,“避箭!”
官兵百姓纷纷闪避,举起盾牌防御,我也躲在一群士兵的铁盾之下,只听得盾牌上叮当作响,这一簇急雨般的箭雨过后,城墙之上也有不少中箭的士兵百姓,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而秦默却紧贴着墙壁游走到另一处雉堞,在箭雨将歇的时候,忽然暴起,跃上那雉堞的高处,发出一声清冽的长啸,那名震西域的千斤强弓再度拉至尽头,银‘色’的箭矢流星一般‘激’‘射’而出,利箭破空的凄绝呼啸似乎压住了人仰马嘶的嘈杂声音,让人的心头莫名的泛起了战栗。
秦默的箭经过特殊制造,再加上他无人能敌的强大臂力,每一枝破空而出均会带着尖利的呼啸之声,如同死神临近之前的最后告诫。
那一箭,几乎凝注了所有人的目光,银‘色’的流失撕开了冰冷血腥的空气,滑过人声鼎沸的人群,径直飞向了那旌旗环拥的华盖,砰然一声,血雾飞溅,华盖之下那名领军的叛军将领浑身一颤,眼睛瞪得铜铃一般,随后向后仰倒,咽喉中只留下了一柄冰冷的银‘色’箭镞!
死神光临后的无声沉寂,然后叛军忽然发出了巨大的喧哗声音,呐喊声,哀鸣声,痛叫声,如‘潮’水一般在城下‘激’‘荡’,一时之间,万头攒动,人心浮躁,叛军们攻城的势头锐减了下来。这一队叛军的主帅离城墙的距离虽不远,寻常人的弓箭肯定威胁不到他,却不料未曾出师,便陨落在战神箭下。
“他们大多数骑兵现下都在弓箭的‘射’程之中,将士们,组织弓箭手,放箭!”秦默又是一声清啸,振臂呼喝,城墙上的官兵百姓气势大震,弓箭手居高临下发动攻击,□□齐发,飞蝗般的流失细密地‘交’织着如倾盆大雨般瓢泼而下。
城下传来惊天动地的嘶吼声和哀鸣声,洪水般的叛军四下溃退,忙‘乱’躲避着,相互踩踏着,扔下了一地的尸身,人仰马翻,待叛军退到的利箭的‘射’程之外重新整顿的时候,已经伤亡惨重,锐气大挫。
城防之上的官军欢声雷动,秦默已经下了雉堞,无暇顾及这些许的短暂胜利,马不停蹄吩咐参战的百姓用坚实的粗布袋子装好的沉重沙土一袋又一袋紧紧推积在已经出现了裂痕的长夏城‘门’之后,不多时,已将城‘门’牢牢封死。
随后他在官军中清点出了二百‘精’兵死守在城‘门’的沙袋之后,每个人手中都配备了大唐最具杀伤力的防御利器,双刃陌刀。
这是唐朝步军的主要战器,曾经是让‘迷’月渡马帮顾南风最为头痛的杀手锏,是‘精’锐步军对付骑兵的最可怕的杀器。
陌刀长及丈余,刀势沉重,非经常‘操’练的‘精’兵不得使用,须得壮勇而有臂力者,这种兵器的产生主要是为了对付‘精’于骑兵攻击的大唐作战对象,如吐蕃,突厥,契丹和南诏等少数民族部落。
骁勇的东北与西北部族是马背上成长的部落,长于弓马骑‘射’,骑兵发动进攻的时候多是飙举电至,风弛鸟赴,倏来忽往,正面对阵大唐将士多不能挡,遂研制出这种克制骑兵的双刃利器,陌刀阵看上去白刃如雪,排次如鳞,在防御,追击,砍杀敌人的时候当真是冷刃霜飞,热血横流,让敌人闻风丧胆。
凝注着他的指挥若定的忙碌身影,我终于知道他为何可以险恶的西域整整十载有余,为朝廷守护着最重要的西域商路,卫护了大唐来之不易的繁荣。
只可惜,末路的中朝只有一个秦默,这个庞大的帝国就像即将崩塌的巍然长堤,处处暗流管涌,即便是有这样的战神存在,也最终抵挡不住溃然垮塌的宿命。
这一点,没有人会比秦默更加清楚,官军百姓为面前的胜利喜动颜‘色’,而他的神情却是更加的冷峻,在叛军溃退休整的短暂瞬间,他来到了我的身边,低低在我的耳边轻语。
“洛阳坚持不了多久,即便是我守住了厚载‘门’,长夏和定鼎三‘门’,叛军从其他的城‘门’攻入也只是时间问题,云笙,叛军的主力都在外郭城的八处城墙‘门’处,所有的城防都弃守的时候,我们的军队会向洛阳的西城墙撤退……”
“西城墙?”我困‘惑’的抬起眼眸,迎上了他炯炯的目光,“那里并没有城‘门’……”
“我们已经预先在那里埋下了火‘药’,届时会炸开城墙,正因为西城墙没有城‘门’,叛军才不会在那里集结,那也是城中的官兵和百姓唯一逃生的出口,出了西城墙,径直奔陕郡,入潼关,进入卫护帝京长安的最后一道防线!”
看着我,他凛冽的神情渐渐融化,伸手将我耳边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绝美的面庞上浮上一缕浅隽的笑容。
“云笙,更‘激’烈的剧战马上会到来,我可能无暇分神顾及你,切记寸步不离我的身边,保护好你自己,杀出西城墙是你唯一的逃生机会,也是欢颜唯一可以见到娘亲的机会……”他揽过我,在我的额际轻轻一‘吻’。
“如果逃不出去,那也是天意如此,秦默,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我环住他的腰肢,仰望着那张让我魂牵梦萦的面庞,微微一笑,仰头在他干涸的‘唇’上轻轻亲了亲。
他的眼中星光烁动,流淌着让人心颤的缱绻,抚了抚我额上的细碎的头发,他转身离开我,再度登上了城墙。
瞧着他没留意,我偷偷退出人群,牵出了我的战马,悄悄地翻身上马,伏低了身子纵马而去。
炸开没有城‘门’的西城墙,那里是唯一没有叛军围城的地方,也是唯一的可以逃生的出路……离开了厚载‘门’,我狠狠‘抽’了马儿的一鞭子,四蹄扬雪,骏马载着我飞奔在前往建‘春’‘门’的大路上。
岳仲景已经为国捐躯,浅薇夫人重病缠身,我也许无法顺利带着她脱身,但是我可以尝试带走岳翎,那是岳仲景夫‘妇’唯一的血脉。
不知道秦默知晓了我的擅自主张会怎样的雷霆大怒,我也曾辗转反侧的思量,也曾想过逃避与退缩,与当年西域的那个从不把生死放在眼中的赫连云笙再不一样了,我害怕死亡,恐惧死亡,即便是前往建‘春’‘门’岳府的路上,不止一次我想驳回马头,因为我是一个娘亲,死不起,也死不得。
可是不论怎样,最终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的良心,紧紧咬着牙关,纵马疾驰,不多时已经临近了建‘春’‘门’大街。
惊天的鼓声与呼喊声遥遥扑面而来,与长夏‘门’和厚载‘门’那攻防的‘激’战声音竟大是不同,凝神细听,居然是胜利狂欢的声音和遍地的哀鸣声,惨叫声。
远远的,大批的人流汹涌而出,竟是四下奔逃的百姓,呼号哀鸣之声不绝于耳,昔日异常繁华的建‘春’‘门’大街之上已经冲进了大队的叛军骑兵!
青黑‘色’的‘浪’涛翻涌在宽敞的街市之上,像是泛着肮脏颜‘色’的洪水四处倾泻,马背之上长戟刀光迸‘射’,绽放着炼狱的寒光,紫红‘色’军服的中朝官兵,布衣的平民百姓,像待宰的羔羊般在刀光剑影下沦丧,魔鬼已经开始了他们的狂欢的屠杀盛宴!
建‘春’‘门’城破!
前方不远处就是岳府的大‘门’,而如今那紧闭的大‘门’已经‘洞’开,十几个叛军狰狞着一拥而入,带着死神的气息,即将开始他们的狂屠。
我带住战马,心下一片冰冷,定定看着前方‘潮’涌过来的百姓和叛军,默默撕下了一幅衣襟,将锋利的长剑用布条紧紧与手掌缚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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