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中楚珍和‘花’儿满心担忧的时候,苏澄已经站在一条密道入口前准备进去。。 更新好快。
董涵‘玉’看着她,‘唇’边挂着浅笑:“真要去?一旦进去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给自己留了余地,任一可能就连活下去的余地都没有了。”她脸‘色’虽苍白,但目光却十分坚定。
董涵‘玉’笑了笑,轻言道:“其实我很羡慕你,无论是墨文王,还是皇上,他们都对你一片真心。可能墨文王用的方式并不是你喜欢的,但是你不能不承认,他对你其实是极好的,当然,皇上亦是如此。
这样的感情,我此生若是能得到一份,便也知足了。”
苏澄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如果离开任鑫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从我点头答应了他去皇≯∟,m.上身边帮他刺探消息的时候,我就没有任何退路,没有任何余地了。现在的日子都是偷来的,侥幸做一场美梦罢了……”
她似是不愿再说下去,笑着推了推她:“好了,你快去吧,时间不多,走错一步我们可能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苏澄点了点头,不再停留,毫不犹豫的向密道内前进。
她拿着刘铮事先给她的图纸,在曲折迂回的密道中行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目标中的那个出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转动了机关……
密道外是被隔离的疫区。此刻简直像另一个世界,凄惶苍凉,完全看不出往日的辉煌之‘色’,许多宫人随处倒在地上,看不出还有没有呼吸,看不出有没有生气。
偶尔几个稍有‘精’神的人,却也是恹恹的神‘色’。似是知道自己最终的结局就是死在这里一样。
苏澄顶着一张易容过的枯黄面容,急切而又仔细的在这些人中寻找着任一的身影。
刘铮说任一已经进宫三日了,入宫前也是易了容的。只是那帮他易容的人手艺没有她那么好,所以多少还能看出些原本的样子。
为防她找不到,他还特地将他易容后的样子又画给了她,已确保万无一失。
但出乎苏澄意料的是。她几乎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任一。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
因为被封锁在疫区的人几乎都处于等死的状态,连自己都顾及不了,更不用说四处寻找别人了。
而任奕此次一方面是太有把握,十分肯定任一一定会进入他的陷阱,一方面是担心频繁的人员进出会将疫情的范围扩散的过大,真的传到听雨轩去,所以并未派人每日在疫区内大范围的搜寻,而是专‘门’留了一队人马收殓疫区内病亡的尸体。坐等从中找到任一的影子。
说来这并不是他多么自负,而是之前他确实已经找到了三名暗卫的尸身。由此可见任一已经派人先行进来打探过情况,而这些人没有顺利折返,只会让他更加担心,亲自前来。
宫中疫区现在虽然管理的极为松散,但疫区之外的另外半个皇宫守卫的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森严,除了他自己的人马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随意进出,就连朝会也已停止,各个官员有事时只需将折子递进来即可。
这样的状况导致苏澄安然无恙的消息与世隔绝,任一找不到她自然不肯走,而他只要在疫区多呆上几天,必然会身染瘟疫而亡。
所以,任奕可以说是好整以暇的在等着有一天疫区中的人直接将任一的尸体送到他面前去。
而这也导致苏澄在见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在四处张望的人的时候,几乎立刻就肯定了那人是任一。
任一在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并没有认出她,待知道眼前的人是她,却毫无惊喜的情绪,而是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臂:“他竟真将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他竟真的敢!”
苏澄看了看周围,紧张的将他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不是的,我是听刘铮说你进宫了,所以专程来找你的。你怎么那么傻,这分明就是个陷阱,你还……”
“刘铮来了?”
“嗯,他误打误撞在密道中发现了另一条‘交’错的密道入口,到了华安殿,遇到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任一身形一晃,勉力扶住一旁的墙壁才没有倒下去。
“你怎么了?”
她赶忙就要过去扶住他。
任一猛地往后退了两步避开的她的手:“谁让你多管闲事进来找我了!回去!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苏澄微怔,看了看他干燥的嘴‘唇’和青黑的眼底,明白了什么。
“你已经染上瘟疫了,对不对?”
“不关你事,出去!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
一个娇软的身体忽然冲入他的怀中,不由分说将他紧紧抱住。
这是他期待了多少次的事情,现在真的发生,他却大惊失‘色’,伸手就要将她推开。
“你是为我而来,怎么能说与我无关。”
她笑着抬头,手臂将他抱的更紧,踮起脚尖,第一次主动覆上了他的‘唇’……
娇嫩的‘唇’瓣与干涩的双‘唇’贴在一起,任一一瞬间的恍惚,柔软灵巧的小小舌尖就探入了他的口腔。
大脑一片空白,待他回过神明白她要做什么时,身体已经再也撑不住的摇晃了几下就倒了过去……
几日来不眠不休的寻找几乎耗尽了他的‘精’力,再加上身染瘟疫而带来的高热不适,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已经要撑不下去了……
噗通一声闷响。伴随着他的倒下,苏澄双膝狠狠磕在了青石路面上,用尽全力才勉强将他的上半身扶在了怀里。没让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她看着怀中晕过去的人,‘露’出一抹笑意:“这样的话,一定能传染上了吧……”
…………………………
按照约定等在某条密道入口的刘铮在半个时辰后就等到了带着任一前来的苏澄。
他没想到她的动作会这么快,竟然不用半天就找到了皇上。
苏澄没有时间和他闲聊,擦了擦额头的汗,就将任一放到了他背上。
“他确实已经染了瘟疫,现在烧的有些厉害。你先把他带到我们说好的地方,看能不能找一些酒给他擦一擦身降降温。
我明天就会过去,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扛过去。他不能有事。”
“是,大人放心。”刘铮应道。
“还有,你接触他的时候一定不能把脸上的面巾摘掉,给他擦完身之后自己也要记得净手。衣物如果能换的话尽量换一身。
现在他在这宫里只有你和我了。我如果一时半刻过不去,就只能靠你先照顾他,所以你一定不能有事。”
“是,属下一定注意!”
苏澄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了一段,之后便半路和他分开,一个向着华安殿的方向去,一个往穆香阁去了。
她出了密道之后换上了之前那个小宫‘女’的衣物。带着一些赏赐回到了听雨轩,在听雨轩殿‘门’内临时搭建的小屋中换下了衣裳。直接将衣裳投入了一旁早已让刘铮通知楚珍事先备好的火盆中,之后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空空‘荡’‘荡’,楚珍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将下人临时调走,她畅行无阻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后便房‘门’紧闭,谁也不见。
而之前扮作‘花’儿的模样来到听雨轩的小宫‘女’此时却换回了一身宫装,仿若刚刚将赏赐留下一般,悄然走了出去。
翌日,一夜无眠的任奕忽然听说听雨轩中的苏澄昨夜突发高烧,疑是瘟疫,惊的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了她的房中。
“怎么回事?伺候的下人呢!”
他看到房中空无一人,恼怒的喊道。
苏澄有些疲累的看了看他,声音有些沙哑:“是我让他们走的,如果真是瘟疫的话,自然接触的人越少越好。”
“他们是用来伺候你的,怎么能……”
“你还是先帮我看看是不是瘟疫吧,不是的话我再叫他们回来。”她有些不耐的打断,眉眼间满是倦‘色’,脸颊上还泛着一抹异样的‘潮’红。
任奕赶忙上前,轻手轻脚的坐了下来,一边搭上她的脉搏一边柔声安慰:“没事的,澄儿,别怕,即便是瘟疫我也能给你治好的。”
苏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随着搭在她脉搏上的手停留的时间越久,任奕的眉头越是紧紧皱在了一起。
脉象虽表现的还不十分明显,但他确定那就是他一手散播出去的瘟疫!
怎么会……他千般防备万般小心,竟还是不小心害澄儿也染上了疫症吗……
“到底是不是瘟疫?”
苏澄等不及,开口问道。
任奕眉头微皱:“是,不过……”
“是?”
苏澄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情紧张:“我真的得了瘟疫?”
“澄儿别怕,我可以治的,我这就去给你配‘药’,你……”
“不行!”她忽然一把拉住了他:“我不能呆在这儿!这是听雨轩……珍姨和‘花’儿都在这儿,还有福星福宝!还有程鹏!我不能传染他们!
送我走……送我走!把我隔离起来,让我和他们分开!”
“没事的澄儿,不会传染给他们的,我可以治的。”
“不!”
她十分坚定的拒绝:“大人还好说,可福星福宝太小了,若真是有什么事的话,我死都无法面对曹伯伯!送我走!你快送我走啊!”
“澄儿,你……”
任奕还想劝解,她却执拗的近乎疯狂的嘶喊着:“你满意了吧?你高兴了吧?你故意散播这场瘟疫就是想利用我再次引任一上钩吧?我若没猜错的话现在宫外到处都是传言说我身染瘟疫被隔离在疫区了吧?
现在好了……如你所愿!我真的染上瘟疫了……这场瘟疫因我而起,死了那么多人。老天爷一定是来惩罚我了……治不好的……治不好了……我该死……我早该死了才对……”
“澄儿,你别胡说,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的,你相信我,我……”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她疯狂的摇头,起身推搡着他:“你总是骗我,你一直在骗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我要离开这儿,我要离这里远远的……不能传染给珍姨他们,一定不能……
穆香阁……对。穆香阁……那里挨着疫区,离听雨轩又远,去那里就肯定没事了。
你让开。让开!我要离开这儿,我要到穆香阁去!”
任奕起初说什么也不让她去,但见她渐渐状若疯癫,嗓子都喊哑了。一个劲儿的说不能传染给楚珍等人。就只好答应了她,哄劝着让她暂时安静了下来,派人将久不住人的穆香阁收拾了一番,然后亲自送了她过去。
“澄儿,其实你真的不必……”
“这瘟疫你既然能解,就一定有防治的法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听雨轩中的人不能有事。否则我就在这穆香阁呆一辈子,永远都不出来!”
她说着就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差点儿撞了任奕的鼻梁。
任奕神情苦涩,伸手扶在‘门’上,渐渐握成了拳,却终究没有勇气再将它推开。
苏澄紧贴着房‘门’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再无声响才深深地松了口气。
她迅速的走到‘床’前,在靠墙的位置‘摸’索了一番,找到了一处机关,用力转动。
墙面缓缓下沉,‘露’出里面一间窄小的暗间。
刘铮在暗间中紧张地握着手中兵器,直到确认打开暗格的人是她才松了手上的力道,转身点燃了暗间中一盏微弱的烛火。
任一躺在暗间中的一张小榻上,面‘色’‘潮’红,呼吸有些急促,显然仍旧发着高烧。
苏澄伸手在他额间抚了一下,竟是有些烫手。
“任奕现在应该已经去配‘药’了,待会儿就会送来。
等我给任一服下要之后你就离开,以后每日按时来一次即可,其他时候就不要过来了,以免传染,等他好了以后还要拜托你带他离开呢。”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何来拜托之说。倒是无端将唐大人牵扯了进来,属下……甚感难安。”
苏澄笑了笑,默默地看着高烧昏‘迷’的任一,许久才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到底是谁牵扯了谁……”
半个时辰后,任奕果然亲自送了一碗‘药’进来。
她开了房‘门’,却仍旧没让他进屋。
“以后让别人送来,我不想看见你。”
“那怎么行,我还要给你把脉,怎么能……”
她眉头一拧,伸手就要将那‘药’碗挥到地上。
任奕险险躲开,浓稠的‘药’汁还是洒出来了一点儿。
“你不是会医术吗!看脸‘色’还看不出我好没好吗!我说了不喝你送来的‘药’!滚!”
她又开始声嘶力竭的嘶喊,刚刚就已经有些疼痛的嗓子更是如同被刺破一般,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
“好好好,你别生气别生气。这碗‘药’你先喝了,以后我让别人给你送就是了,你别再喊了,小心嗓子。”
苏澄却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关心,伸手将‘药’碗接了过来就又关上了房‘门’。
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她转动机关打开石‘门’,来到暗间。
暗间中没有鹤嘴壶,她一时找不到可以给任一喂‘药’的东西,便嘴对嘴将一碗‘药’汁给他喂了下去。
直到碗中的‘药’汁只剩了一点点,她这才停了下来。
“明日过来的时候带个鹤嘴壶,我现在也染了瘟疫,这样喂他总归是不好。
还有,我让你从董涵‘玉’那里拿的东西呢?”
“在这儿呢。”
刘铮赶忙将一个小小的包袱递了过来,包袱里是各种胭脂水粉。
她点了点头。将东西收好,又将那还剩了一点儿的‘药’汁倒在了刚刚给任一擦嘴角的绢帕上。
“拿去给林启德,以他的医术有了这个应该就能研制出解‘药’了。”
“属下待天下黎民百姓谢过大人。”
刘铮恭敬行礼。之后就带着绢帕迅速离开了。
之后三天,苏澄每日都将任奕专‘门’派人送给她的‘药’转手给任一喝下去。
任一服‘药’之后退了烧,身体转好,渐渐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见她就伸出虚弱无力的手想要拉住她。
苏澄笑了笑起身躲开:“你可病着呢,别传染我。”
任一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有些莫名的看了看周围。
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任一听后眉头却是皱得更紧。
“你跟我在一起呆了这么多天没事吗?还有那天……”
那天她明明那样亲密的接触过自己,怎么可能没被传染。
苏澄笑着坐在靠墙的小凳子上:“头两次的‘药’我是自己喝了一半给你喝了一半,我本来就刚刚传染。及时喝了‘药’就没有发病。”
原来是这样吗?任一仍旧皱眉。
“可你怎么瞒得过任奕?他医术那么好,你……”
“能不能不提他。”
她语气骤然变得生冷,皱眉扭在一起,似乎十分不快。
“我说他若来送‘药’我就不喝。所以他只好让别人来了。既然他医术那么好。隔得远远的看看我的脸‘色’不也就知道我好没好了。”
虽然不想说这些,但为了让任一相信,她还是解释了一下。
任一还想说什么,暗间西侧的一扇小‘门’却打开了。
刘铮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看见任一醒来更是高兴。
“皇上,您……您终于醒了。”
“嗯,”任一点了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他说完又看向苏澄,语气里有些难掩的‘激’动:“多亏了唐大人让属下带出去的绢帕。林大人已经研制出解‘药’了,京兆的百姓有救了!”
苏澄闻言也是深深地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完又看向任一:“既然外面也研制出解‘药’了,那你也赶快跟刘铮一起离开这儿吧,宜早不宜迟。”
“可是你……”
“我没事,等你走了我就跟任奕说我病好了,然后就能回听雨轩了。”
“……不回去了不好吗?跟我离开这儿不好吗?你知不知道任奕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再次笑了笑,笑容中却是带着晦涩的苦意。
“珍姨和‘花’儿他们还在听雨轩,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你放心吧,这地方我也是一刻都不想呆了。等我回了听雨轩,就接了珍姨他们一起走。你先出去做你该做的事,到时候我去找你。”
任一眼中一亮:“当真。”
“嗯,骗人是小狗儿。”
他失笑,撑起身子想过来抱抱她。
苏澄赶忙让刘铮拦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你可离我远点儿,别回头你快好了却又把我传染了。”
任一一想也是,便停了下来,只是看着她不停傻笑。
两刻钟后,即便他仍旧十分不舍,却还是在苏澄和刘铮的催促中离开了。
眼看着小‘门’缓缓闭合,最终完全关闭,半点儿光线也透不进来了,满脸笑意的苏澄瞬间靠在了墙壁上,喘息着抚着自己的‘胸’口。
她面‘色’红润,柔‘唇’似水,然而急剧喘息的呼吸中却满是热气。
她起身走到连接着卧房的石墙边,转动机关,费力的爬了出去,又将石墙关闭,这才彭通一声栽倒在了‘床’上。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门’外似乎传来急切的人声。
久久得不到回音的人终于忍不住踹开房‘门’闯了进来,一进屋就见到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她。
任奕慌‘乱’的奔到她的‘床’边,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又急切的搭上她的脉搏。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药’不会出问题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明明看上去好了的,怎么会……”
躺在‘床’上的人发丝凌‘乱’。额头因为不断滑落的汗珠而浸的湿润,一抹胭脂晕染开来,‘露’出了一丝与面‘色’不符的肤‘色’。
任奕一惊。伸手在她脸上用力的擦了擦。
完美的伪装被彻底揭‘露’,苍白的病容顿时展‘露’无遗。
“你没有吃‘药’?为什么?为什么不吃‘药’!为什么要骗我!”
他声嘶力竭,猛的一拳砸在了‘床’边。
昏沉的苏澄睁了睁眼,看着他微微一笑:“我易容的本领……不错吧……”
说完就彻底昏死了过去了。
……………………………………
一个月后,听雨轩。
任奕冷冷的将一套凤冠霞帔放在了苏澄眼前。
“明日我让任鑫在大殿上给我们赐婚,婚期就定在下个月,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地呆着这里备嫁吧。”
他终究是查清了苏澄之前的所作所为。知道任一的确是进了宫,却又被她亲手救了出去。
得知真相的他怒不可遏,当天就砸毁了半个清暖阁。惹得一众部下噤若寒蝉。
他甚至跑到华安殿要杀了董涵‘玉’,若非她相助,任一怎么可能活着离开。
若不是任鑫阻拦,只怕董涵‘玉’现在早已尸骨无存了。
而苏澄事后却只是笑着问了他一句:“被欺骗的滋味儿。如何?”
此时的他看着眼前这张让他爱到骨子里脸。明明是想笑着和她讨论婚嫁事宜,却只能沉着脸以命令的姿态‘逼’迫她嫁给自己。
似乎是怕她拒绝,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他回过身,就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
她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模样娇俏可爱。
“你想不想看看我穿上嫁衣是什么样子?”
任奕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笑了?她竟然……又对自己笑了?
苏澄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拿着那套沉甸甸的凤冠霞帔。走到‘床’边,当着他的面开始宽衣解带。
夹袄。中衣,中‘裤’……她毫不在意的将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褪去,又换上了他拿过来的那套成婚时的大红礼服,之后来到铜镜前坐下,细细的描绘了新娘的喜庆妆容,又戴上了沉重的凤冠,转过头笑盈盈的看着他:“怎么样?好不好看?”
任奕早已看‘花’了眼,有些恍惚的走上前去,伸手轻抚她的面颊:“澄儿……”
苏澄笑着站了起来,轻轻地靠入他的怀中,小心的侧着自己的脑袋,避免凤冠划伤了他。
熟悉的清香漫入鼻间,任奕有些不可置信的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一点儿一点儿的用力,感受这娇软的身躯确实是在自己怀中。
苏澄默默地站了许久,微阖的双眼中是最后一点儿眷恋,再睁开时便是澄明一片,半点感情也无。
“任奕,今生我已为你穿了一次嫁衣,不会再为你穿第二次。”
神情恍惚的任奕顿时感觉如雷轰顶,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猛地将她从自己怀中拉了起来。
“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这个意思,我不会嫁给你,绝对不会。”
“还是为了任一是不是?你还是想去找他对不对?我告诉你你休想!我绝不会让你们在一起!我决不允许!”
她摇了摇头:“不是为了他,是为我自己。是我自己不想嫁给你,只与你我有关,与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总之你一定要嫁给我,只能嫁给我!你若想偷偷溜走去找他的话大可试一试,看看你身边的楚珍‘花’儿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
苏澄忽然笑了,笑的头上的凤冠都微微颤抖。
“我明日就要走,你拦不住我的。”
她说的笃定,不容置疑。
任奕的神情一怔,缓缓松开了抓在她手臂上的手,猛然转过身大步向外走去。
“派三十名影卫进入听雨轩,严格看守这里的每一个人,除了唐大人之外,任何有异动者,斩!”
“是。”
苏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然垂首。脸上满是自嘲的笑意。
翌日,因为疫情渐渐结束而逐渐开始恢复上朝的大臣们正从宫‘门’鱼贯而入,穿好朝服已经准备出‘门’的任奕忽然被喘息着跑过来的小川拦住。
“主子。听雨轩出事了。”
任奕一惊:“怎么了?”
“唐大人,唐大人她……要自戕……”
小川话音刚落,就感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他拍了一下大‘腿’,哎了一声赶忙追了上去。
听雨轩中,苏澄正站在院子中央,手上一支金灿灿的簪子。尖端似乎刻意打磨过,格外尖锐。
在她身边的是楚珍‘花’儿程鹏等人,以及大包小包早已收拾好的行礼。
她拿着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自己手中把玩着,看的周围一众人等胆战心惊。
“小姐,你……你不会是当真的吧?”
楚珍抱着福宝,有些紧张的问道。
“姐姐你可千万小心点儿。”‘花’儿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发簪。生怕她不小心伤了自己。
苏澄笑了笑:“没事。我哪里舍得真伤了自己啊,我可怕疼呢。”
楚珍皱了皱眉,若真是怕,之前怎会用那样以命换命的法子去救皇上?
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任一神情慌‘乱’的跑了进来,身上的朝服因为急速奔跑而有些凌‘乱’。
“你要做什么?把簪子放下!”他咬牙切齿。
苏澄嘻嘻一笑:“好啊,你派几辆马车给我,再把程平接出来。等我带着他们离开了,自然就把簪子放下了。”
“你威胁我?”
“是啊。没错,就是在威胁你。”
“你就不怕……”
“怕啊,怕你伤了珍姨他们,所以上次才没有直接跟任一他们离开。不过,就像你知道珍姨他们是我的弱点,我也知道……你的弱点。”
尖锐的簪子刺破了手背上的肌肤,一滴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不要!”
任一惊慌的喊道。
楚珍等人也吓了一跳,赶忙要伸手拦她。
她侧身避过,大有你们越拦我我就刺的越深的意思,脸上却仍旧笑着:“没事,不疼,留一点儿血罢了,其实一点儿都不疼。”
是啊,跟心中的疼比起来,这算什么。
任奕咬牙,拿起一旁影卫手里的剑就向楚珍怀中的孩子刺去。
楚珍大惊失‘色’,苏澄在任奕动作的同时就用自己的身子挡了过来。
任奕剑锋一转就要越过她刺下去,却忽然见她‘唇’边牵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明晃晃的金簪在日光下高高扬起,呲的一声就狠狠刺入了她自己的手臂。
一下,两下,接连不断……
她不再为别人挡刀,而是毫不犹豫的伤害自己的身体。
“澄儿!”
“姐姐!”
他和‘花’儿同时要冲过去,苏澄却是再度将簪子扬了起来:“别过来!再过来我下次就刺脖子!”
说着就将簪子抵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簪身染着刺目的鲜血,让人不知道是从手臂上带下来的还是从脖颈间流出的。
苏澄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疼,自始至终都挂着笑。
“我说过的,你拦不住我。”
身后一个人影渐渐靠近,小川屏息想要趁她不备夺下发簪。
她明知身后有人,却并不回头,只是看着任奕道:“你大可抢下我的簪子,拦下我这一回,不过你可以试试看以后能不能每回都拦得住。
没有了簪子我还有剪刀,没有剪刀还有瓷片,什么都没有我还可以咬舌撞墙。
对了,我十年前在大殿上撞柱不就是因为你吗?
你当时不在场,不知道那是什么场面吧?想不想再亲眼看一回?”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你不是想让我去死吗?我成全你还不好?还是说你现在不舍的了?有始无终可不是好习惯。”
“你明知道……明知道……”
“你也明知道,明知道我是怎样的在意你,怎样的相信你,可你不还是做了那些事吗?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反过来质问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许给你的都能给你了,十里红妆,还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到底要怎样你才愿意,到底要怎样才肯留在我身边!”
他竭斯底里,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苏澄眼光微红,却是没有落下泪来。
“你若能让时光回到十年前,说不定我就原谅你。”
“你何不说你就是铁了心的要离开!何不说你就是看上了任一!”
苏澄又笑了,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原来怎么没发现跟你说话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你竟然执拗至此……
罢了,多说无益,把马车和程平‘交’给我,我要离开。”
“不……不,不!澄儿,求你,求你了……我放其他人走,你留下来好不好?我只要你,只要你……”
又是一声呲的一声轻响,簪子再次没入了苏澄的手臂。
“不要!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澄儿,求你了……别这样伤害自己……”
他再也忍不住的掉下了眼泪,恨不能即刻就冲过去将那簪子夺过来,却又怕她当真下一次就刺向自己的脖子。
苏澄左手手臂已是一片鲜红,素白的衣裳上仿佛开了大朵大朵的扶桑‘花’,‘花’瓣越发鲜‘艳’。
“马车,程平,‘交’给我,我要离开。”
她再度说道。
任奕流着泪摇头,却见她再次扬起了手臂。
“给你给你!都给你!你别再刺了!”
他赶忙喊道,生怕她再刺下去。
几架马车迅速出现在了听雨轩‘门’口,程平也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见到眼前场景时大为吃惊。
苏澄仍旧牢牢地握着簪子,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车,行礼也全部放好,才缓缓地挪动了脚步。
“我身上还藏了毒,还有其他随时可以要命的东西,你若想半路耍什么诡计,想对珍姨他们做些什么,我保证在你的人手出现的第一刻就先结束了自己的命。”
她说完不再用簪子抵着自己,放心的向最后一驾马车走去。
任奕忽然拉住了她,让她刚刚迈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她皱眉转头看了他一眼,握着簪子的手又紧了几分。
“记得上‘药’,澄儿……记得上‘药’……”
他哽咽着叮嘱,低垂的面颊上不断有泪水滑落。
一滴泪珠毫无征兆的从苏澄眼中划出,她赶忙撇过头去,匆匆的挣开他的手登上了马车。
车轮缓缓转动,伴随着马蹄的嗒嗒声,任奕再难克制的嘶吼出声,手中长剑疯狂的在地砖上挥舞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苏澄靠着车壁,流泪低喃:“许我十里红妆,不如许我一世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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