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晚上九点多。
黑色吉普大切无声无息地从笼罩着杀人阴霾的清月镇离开,途径歌舞升平繁华如昼的闹市区,一披星戴月,奔向了市郊别墅区。
两旁橙黄的灯影影绰绰,如缎带如星河,在车窗上流转轮回。
风景不断地往后倒退,时间却飞快地向前行进,两者不住地交错和分离,演绎着一种叫做伤感的情绪。
匆匆一眼,没有人能抓住车窗上那一闪而过的风景,也没有人能将不断向前奔跑的时间往后拉回。
陈尔余坐在后座,唐则尧坐在驾驶座,两人一前一后,沉默无声,可却又各怀心思。
眼眸微转,她又瞥见他清俊的容颜,心中一声叹息。那灯光掩映下的轮廓几分冷傲、几分疏淡,仍是好看得不得了。
她根本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接她走,而且还自己开车。他开车的样十分专注,漆黑深邃的眼睛始终注意着面情况,车开得很稳,即便面再不平整也没有让她感觉到很大的颠簸。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黑色的方向盘上,意外得有些美感。
陈尔余惊慌得收回目光,她分明听见了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呼危险。
下午的时候,她去医院向张芊芊道别,临走时,告诫她不要因为邢天英雄救美的行为而盲目喜欢人家。可有谁知道,这句告诫是她的后知后觉,是她的大彻大悟?
她不希望张芊芊像她一样,失了心再也找不回来。更不希望她也爱上一个让人恨到骨里的男人。
发现自己爱上唐则尧是在那次被他从不白城救回来之后,他对她冷处理,不闻不问了半个月。那半个月,一切看似平静祥和,她却日如年。
她时时刻刻会想起他,时时刻刻想要见他。听到屋外一点点动静,就以为他来别墅了;经过他的房间,会傻傻站在门口半个小时等他开门出来;早上起来,会为了穿什么衣服而挑选半天;听到疑似他打来电话,就匆匆下楼,躲在楼梯边偷听。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变得不一样了,可是她仍然懵懵懂懂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直到,看到沈君昊结婚的直播。
发现唐则尧和沈君昊认识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有恨意,因为她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唐则尧先前安排她亲眼目睹沈君昊求婚场景的用意。但是很快地,心里的那一点恨被更痛苦的感觉压了下去。
她看到了他的未婚妻沈曼,一个家世好长相好的女孩,一个能够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嫉妒排山倒海地涌上了她的心头,那明明是她暗恋的长结婚,可她却看到了唐则尧迎娶沈曼的画面。
那一刻,她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爱和恨是可以并存的。
陈尔余咬着唇瓣,关住了那一声叹息,转头望向了窗外。
唐则尧却在同一时间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神情落寞的她。
他知道,她并非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边,但是那又如何呢?他不以为自己会因为她的不甘愿而放手。事实上,早在一年前林修齐夫妇跟她断绝往来的时候,他就可以要求她回他身边。可他没有,他多给了她一年自由。
当然,原本他买下她和老九的合约,只想要挟她,无意剥夺她工作的乐趣,可如今那位一直在背后陷害他的人也牵涉其中,哪怕项目继续,他也不能让她留在清月镇了。
事情还要从两年前说起。他调查过,当日在警局门前“恭候”他大驾的记者们的确是事先收到了丁厉匿名泄露的消息,而丁厉背后也证实有人指使。赵彪的死虽然查不出破绽,但是他们却利用蛙人找到了他当时掉落在海里的一部手机,经过数据还原后,他们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联系人“老板”。从往来短信推断,当时赵彪一行人跑的事情也是由这位老板一手安排的。可惜的是这人的电话号码从来不固定,根本查不到任何个人信息,或者循线查过去发现是一个个普通人。
两年来,他无论做什么都感觉有人恶意破坏,尤其是跟海上娱乐城有关的项目更是连连遭到阻挠,蓄意安排建筑工人罢工,恶意狙击唐氏股票市场,甚至用弹警告他。
很明显,这个人始终针对他。
这一次清月镇的新城改造计划也是“他”从中作梗。
“他”找到王玉兰煽动村民闹事,又杀人灭口,炸毁小楼。
但这一次还是有些不同的。先“他”和老九无冤无仇,没理由破坏绿城建设的项目。其次,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对付他,尽管“他”刻意模仿了他的杀人手法,但是显然“他”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嫁祸给他,而是阻挠整个项目,因为如果要嫁祸,找个人假扮成他,杀人的时候故意让人目击,才可能嫁祸成功。
所以,那栋小楼绝对有问题!阻挠改建计划是担心小楼里的秘密被揭发。
会是什么呢?军/火还是毒/?
唐则尧打着方向盘,车拐了一个弯,他瞥见后座的陈尔余微微拧起的眉头写满了轻愁。
她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那个人也许正巧发现了她也在清月镇,所以才用刀割脉放血杀了王玉兰,以为可以逼她供出他来,这样便可以一举两得。
可是谁知道她竟宁可被侮辱,也不肯报出他的名字。其实,她也怀疑是他杀了人,所以才会引他现身质问他。
当然,那时候,他的确杀人了。
丁厉是他杀的。
知道丁厉折磨了她的第一时间,他就将他引到了郊外,手起刀落不到两分钟,他的四肢已被他割断筋脉。
他习惯将人废了,却基本不杀人,丁厉是个例外。
临死的时候,丁厉瞪着一双眼,嘶吼着死了也不会放过他。
可他怕过谁?哪怕是鬼!
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行驶,终于爬上了半山腰,拐进了别墅里头。
两人都收回了飘远的思绪。
杨湾别墅,一别两年,景色如昨,却恍如隔世,两人心境已然不同。
车停稳后,唐则尧下了车,走到后头,替她把车门打开。
“欢迎回家!”他说,声音低沉醇厚,比夜色迷人,比红酒醉心。
可这里不是她的家,也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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