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呆在客厅里,神色有些焦虑不安,她先是仰头看了看右侧墙壁上精致而古典的法式吊钟,又走到窗边,透过华丽的彩绘玻璃窗朝楼下看了一眼,回过头忿忿不平冲林美美嚷嚷道,“他都已经在楼底下站个小时了,你真的不打算下去和他sehello么?”
天佑的头顶缠绑白色的绷带,他正站在楼底一块绿油油的草坪旁。以薇薇安现在的角望下去,他一动不动的样真的非常像木乃伊。不过就算是木乃伊,光从背影也推断得出他生前也是有着高贵血统俊美的埃及王。特别是他身旁的草坪还矗立一根金字塔造型锃亮的黄铜牌。铜牌上面标语并不是“请勿践踏草坪”之类的句。而是用英、中非常清楚的写着这片草坪的来历。
薇薇安回家上网查过这片草坪的资料,她发现原来那片鲜美多汁绿油油的一片并不是普通的青草,而是某种珍稀的蕨类植物,据说在古埃及是只有法老王和皇亲国戚们才能栽种自家庭院里的。法老王什么的可能只是卖家的噱头,薇薇安在亚马逊随手查了一下这种蕨类植物的售价。自此以后,薇薇安每次往返表姐家过那块草坪的时候,薇薇安脸上充满尊敬的表情让人怀疑她随时都有可能朝着那片草坪鞠躬敬礼。
林美美穿着真丝绒黑色吊带裙窝在沙发里,屋内空调开得很足,因此她的肩上还披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波斯毛毯。林美美手旁边的宫廷小圆桌上摆着香烟和红酒。做工精致的小盘里盛满了颜色娇艳的各色水果,当中有好几种薇薇安根本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乌黑而浓密的睫毛,错落有致的纤细锁骨,如火龙果般鲜艳的红唇,这一切令林美美看起来就像生活在古代异域宫廷里的波斯舞娘,正奢靡万分地享受午后的闲暇时光。
“他爱站多久站多久。我倒真想like他妈来瞪大眼睛看一看,究竟谁才是黏在对方头发上挣脱不掉的口香糖。”林美美没好气的说,“你说说看,这算什么?在我的地盘当街甩我一脸。不瞒你说,我现在整晚整晚的做噩梦,你知道那梦境多可怕么?我梦到上个mike手拉手载歌载舞的对我发出邪魅狂狷的嘲笑声。比起我的遭遇,他不过就是楼下站几个小时而已,便宜他了!”
薇薇安在旁做起了和事佬,“别怪人家的做妈生气,如果你的儿因为受外面的女人连累被人家殴打得头破血流直直躺进医院,你何止只会甩一脸这么简单,恐怕你早就把将那女的拔光了用红笔在她的身上先写满一遍‘bitch’,然后往柱上一绑,敲锣打鼓的游街示众圈,不仅如此,事后你还会强迫把她许配给mike!。”
林美美连忙补上一句,“我还会故意从中作梗,看着她经历老公外遇、家庭暴力、感情破裂,最后挺着大肚躺在手术台上难产致死!”
“那不就得了。”薇薇安拍手叫好,笑得花枝乱颤的。林美美紧跟着迎面泼给薇薇安一盆冷水,“你别偷换概念,这完全是两码事。”
薇薇安轻叹一声,在沙发躺下打开了闭电视,监控摄像头里天佑仍然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他那张英俊而刚毅的小脸上布满了豆粒大的汗珠,他肤色是健康的黝黑,但此时已经被正午的阳光烤得像块红烧猪肝。
林美美斜眼瞟了眼薇薇安脸上又揪心又心疼的表情,捻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如果楼底下站着的不是天佑这样的帅哥,而是郭德纲的话,恐怕你看都不会看他第二眼,就直接打电话通知物业叫人来把他撵走了!”
薇薇安仔细想了想,倒还真是。“不,赶走之前我会邀请他先替我讲一段相声。”
又过上十分钟,薇薇安看了看窗外愈发的毒辣阳光,忧心忡忡的捂住胸口,“看样人家也是一出院就马不停蹄的赶来看你了。你说他身要是没有痊愈好,支撑不住晕死过去了,那该如何是好啊?”
“他以为自己是林黛玉?”林美美深深的翻了个白眼,气不打一处来,“mike最近不是刚好在投资翻盘新版的《红楼梦之天上人间》吗?如果天佑真敢扶风摆柳的晕给老娘看,我绝对二话不说不计前嫌立刻打给mike,撮合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
薇薇安有些意恨难平。“林美美我告诉你,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德性么?你简直就像我初中时看过的流言情小说里那些只差把bitch这几个大字活生生写脸上的女主角——英俊而帅气的王对旁人都冷冰冰的,但只偏偏爱她一个,只宠她一个人,只给她无条件的纵容。然后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主角还时不时拿的刺儿扎他,王越为她痛苦,越为她伤心,越为她饱受折磨,她就越发的兴奋狂热。”
林美美一脸不以为然,“小说里不还这样写着,每当王苦苦守在那些流院寝室楼底下的时候,老天爷总会在恰当其分的时刻洒下一场瓢泼大雨,用来衬托王的深情,加深读者的同情……还有,我不得不说一句,你现在鸡飞狗跳的样真的很像流言情小说里那些无耻程绝对不亚于女主角的炮灰女配角!”
薇薇安深情的诅咒道,“你会遭报应的!”
“对,我还相信集齐七件维多利亚亲手设计的超级限量就可以召唤出贝克汉姆呢!”
林美美刚说完,几声沉闷的巨雷滚过屋顶。
天骤然间阴沉了下来。
薇薇安目瞪口呆的一撒手,脸上的表情活灵活现的写着:你看,报应来了吧。
夏日突如其来的骤雨,声势浩大的像要把整座江城连根拔起。
大厅里的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缄口不语。林美美口里的烟一根连着一根,像喝白开水一样咕噜咕噜把红酒往自己口里灌。
闭电视上,天佑仍然站在原地。豆粒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脸蛋上,炸出一朵朵晶莹的水花。天佑浑身已经已经被雨水浸透了,蓬松的短发此时像章鱼一样湿哒哒的搭在头顶上,他漆黑的眸里噙着股说不出的悲伤。
不管林美美如何鼓捣手中的红酒瓶再也倒不出一滴液体的时候,她愤恨地将酒瓶往桌上用力一放,胸腔气得上下起伏,嘴里像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的停不下来,“他这样是算什么?他以为自己现在是在试镜琼瑶苦情剧的第一男主角啊?人家琼瑶老奶奶近年来都不屑写这种剧本了,好吧?”
薇薇安转过头去刚想回嘴,突然从林美美眸里跳出的一大颗泪珠让薇薇安浑身的神经一瞬间绷紧了。她微张着嘴,看着林美美气得发抖的小脸,说不出一句话。
雨下得天昏地暗。
金属防盗门姗删敞开,天佑漆黑的眸里嗖地窜起一抹亮光,但在见到来人之后,他的眼神又迅速黯淡了下来。
薇薇安向他递过一把伞,酝酿了一会儿刚要张嘴,天佑便微笑着打断了她。“我知道她要你来说些什么,所以不必说了。因为我实在不忍心你陪在这儿和我一起淋雨,你帮我把接下来说的话转给她听就好了……谢谢你。”
薇薇安一时间哑然,只好点了点头。
“我并没有打算死皮赖脸的继续纠缠她,我今天来是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客厅的闭电视里持续播放着监控摄像传来的来画面和声音,听到这,林美美下意识伸出手使劲抓紧了屁股底下的沙发。
天佑轻轻笑了笑,继续说,“你告诉她,我非常喜欢的那个洛杉矶的篮球俱乐部录取了我,过一段时间我就要飞过去报道了,以后恐怕很少有时间再回江城了。”
那一瞬间,林美美浑身打了个机灵,她抬起手捂住了嘴,连连摇着头,脸上的不敢置信是真的,眼角眉梢间洋溢的惊喜同样是真的。就好像,好像替对方高兴了,因此才在一时间忘乎所以。
“还有,请帮我向她转告一声对不起。”天佑用力吸了吸鼻涕,可能因为是淋久了雨伤了风寒,也有可能是胸腔里辗转的酸涩和柔情化成的不断向上翻涌的液体,令他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我看了新闻,我的姐姐和妈妈前段时间真的给她添了不少麻烦了,对不起……帮我告诉她,这几年以来,和我在一起的日,真是辛苦她了……还有还有,帮我谢谢她……”
雨一直下。
透过闭电视,林美美看到天佑说着说着,忽然间哑然失声,微张着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留下烧得通红的眼眶,隔着透明玻璃筑成的那面不可及的墙壁,隔着那条悲伤的雨水汇集而成的天堑,温热着她的胸口,抚慰着她湿润的眸。
直到这一刻,林美美终于是肯放肆的哭出声来,不别为的,只为心中那么一句反复回响的声音:真好,他终于要去追逐曾经的梦想了。这可真好呀。
薇薇安再回到了屋里时,客厅里狼藉一片,卧房的门紧闭着,林美美早已悄然无影踪。薇薇安轻叹一声,走到窗前望过去,愣愣地看着少年撑着伞身影渐渐消失在混沌水雾的尽头。
少年,请你不怨恨她,她只是暂时没有准备好,暂时没有准备好足够的勇气来和你做最后的道别。同样的请你不要把她当成你人生里失败或者耻辱的象征,因为此时此刻,她一边默默的在心底祝福你,一边眼泪正悄悄的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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