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回到了家里。
林父最近到新加坡出差了,家中只有常欢一人。这几天新闻闹的沸沸腾腾的,林父致电询问过薇薇安的现况。微微安不希望老人家担心,并没打算告诉父亲真相,一口咬定那辆车真的只是天气过热导致的自燃爆炸。林父知道女儿安然无恙后也就没有再过问。
常欢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薇薇安伸出手轻轻一推,便走了进去。
明亮的白光灯下,常欢的神色有些局促不安,她从沙发上直起身,咽了咽口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薇薇安面无表情径直走上前,用不置可否的口吻开口道,“是你!”
常欢的表情看起来虽然相当镇定,但面对气势汹汹的薇薇安,不断后仰的腰肢还是泄露了她的心虚与挣扎。
“不是我。”
“你想害我也不是头一次了,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相信你么?”薇薇安一把将提包摔到沙发上,咄咄逼人的朝常欢继续步步逼近。“我曾几何时真的以为你会改过自新,但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没有在我爸面前揭穿你蛇蝎心肠的真面目。”
常欢硬生生被薇薇安逼退到房间的角落,她胸腔连绵起伏个不停,像喘不过来气来。薇薇安抬起手,勾起对方的下巴,用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口吻说,“好在现在也不迟。”
“我承认我很讨厌你,但我没有恨你恨到非要致你于死地的地步。”常欢一把打落薇薇安伸过来的手臂。她的脸涨得通红,等缓过一口气来,一脸正色道,“就算你再不喜欢我,我也是你父亲名正言顺的妻。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最起码的尊重?”
微微安沉默了一会儿,直勾勾的盯着常欢的眼睛看,“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常欢脸色疲惫的抬起手撩了撩拂在面庞的发丝,轻吁一声,抬起头毫不避讳的与薇薇安四目相交,“上次你说我在车祸的前一夜凑巧输了五万给那个肇事司机,如果我告诉你,当时我真的不知道是有人故意借我的手来雇凶谋害你,你信么?”
听到这,薇薇安心不禁咯噔一跳,她不发一言,用眼神示意常欢继续往下说。
“当时是有人委托我在赌场故意输钱给那个司机。一开始我以为他们只是借由赌场的名头偷偷洗钱而已,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我没有想多就答应了。可是当你告诉我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后,我几天几宿都睡不着觉,你知道为什么吗?”
薇薇安不由自主伸出手捏紧裙摆,她接过常欢的话茬,屏息道,“假如我在那场车祸里真的出了什么长两短,林氏家族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就算到时候事情败露,所有的矛头也都会指向你,就像我先前笃定认为的那样,所有人都会一口咬定是你这个做后妈的雇凶杀人,到时候就算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们借刀杀人的这个计划简直称得上是天衣无缝,如果当初你真的出事了,我恐怕也得陪着你一块儿死无葬身之地了。”常欢黯然失色的点了点头,“要是你到现在还不信的话,可以去查一下我和你父亲的联名户头,看我有没有哪天取出过五万这样一笔巨款的记录。”
沉默了一会儿,常欢转头看了身旁的早已面无血色的薇薇安一眼,继续说,“虽然我们互相不待见,有事没事就拌嘴吵架,但好歹在同一个屋檐底下生活了这么多年,如果你这个挂名女儿真的出了个什么长两短,你以为我会好受?”
薇薇安相信常欢没有必要骗她,同时相信对方说的每一句话。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虽然这个后妈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薇薇安也看得出,她并非真的是蛇蝎心肠。
“委托你做这件事的人,是谁?”
“你是聪明的孩,应该清楚这么一个道理——”常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对我们来说就越安全。”
常欢说的不是“你”而是“我们”。
听到这,薇薇安的心咯噔一跳,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显而易见,整场事件的幕后黑手已经先她一步好好的提醒过常欢了。薇薇安并不想为难这个可怜的后妈,毕竟对方也是受自己连累才平白无故卷入这起扑朔迷离的事件。
薇薇安躺在床上,难以入眠。
全江城人民都知道,nick的意思往往就表着年兮月的意思。但据薇薇安所知,林薇安前世唯一与年兮月发生纠葛的地方,无非是她曾在秦羽寒的告别式上声称年兮月是谋杀自己亲生儿的罪魁祸。
在当时还是平民的薇薇安看来,这件事几乎称得上是不了了之。但整件事从开始到落幕真如旁观者眼中看来的那样平静么?说不定当年的沿江号里确实曾因此引爆过一场腥风血雨,不过是高高的筑起围墙将尸骨残骸隔绝在人们的视线外,而密不透风的高墙同样将浓烈的血腥味捂得严严实实,令外人嗅不到分毫。
薇薇安猛地想起这么一件事,她和黎昕初次见面的时候,对方曾细问过她手头上是不是掌握着关于年兮月谋杀秦羽寒关键性的证据。当时薇薇安懵懂无知,但如今结合眼下的情况细细的联想,说不定这个女孩前世真的掌握了年兮月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论如何,依目前的形式看来至少可以肯定这么一点,薇薇安手中千真万确掌握着一些东西,并且这些东西是年兮月非常渴望得到。
可问题是,薇薇安根本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又藏在什么地方。对薇薇安而言,那些宛如黑洞般的秘密可能是死神手中挥舞的镰刀,也有可能是保证往后自己能够活下去唯一的筹码。
想到这,一种海啸般的恐惧将薇薇安的心智冲击的溃不成军。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张着血盆大口的花盆包围着,带刺的藤蔓深深的刺入她的血肉里,她的躯体就是花盆的养料。闭上眼睛,几乎能清晰的听见甜腻而芳香的花盆啃噬食物时所发出的沙沙声。那种猝不及防被人推到悬崖边上的恐惧,仿佛一瞬间蚕食了声音,蚕食了时间,蚕食了温,蚕食了心跳——
咔嚓。咔嚓。咔嚓。
响个不停。
林美美眼眶中积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晶莹泪花,她捧着手机,颤抖着拨通了薇薇安的电话。
你快来,求求你,你快来。
电话那头传来林美美不住的啜泣声,让薇薇安一时间不知所措了。她在出门前,眼角的余光不小心扫到桌上摆放的挂历。那一刻,薇薇安像突然间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停住步。
她想起来了,今天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日。
在这样一个特别而值得纪念的夜晚,贪婪而可怕的花盆终于张开了它的鲜血淋漓的血盆大口。
咔嚓。咔嚓。咔嚓。
根本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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