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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烟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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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琉璃城醉人的霓虹溅满了整片漆黑的天幕,像是有人用刀在天空的肚皮上划破了一长条难以愈合的口,正涓涓不止往外头淌着血。

    薇薇安匆匆驾车赶往江边,一连闯了好几个红灯,但她顾不得这么多。

    漆黑江面一望无际,波涛连绵起伏不断。

    薇薇安远远的就望见了林美美,她坐在江边的沙滩上,姿势是难得一见的狼狈。薇薇安连忙沿着斜坡一小跑过去。林美美赤着脚,躬着膝盖一动不动。她的手旁边搁着两只鲜红的高跟鞋,头发乱糟糟的。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看去,能看见她白净的小脸上布满了一条又一条晶莹发光泪痕。

    薇薇安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她很快就发现了另林美美一蹶不振的原因。不远处的沙滩上,两个男人进行着激烈的互殴。薇薇安走近了些凝神望去,发现搏斗的那两个男人竟然是秦小煜和天佑。

    他们像两头暴躁而莽撞的兽一样缠打成一团。天佑找到机会,翻身骑在秦小煜身上,挥舞着拳头,一下,两下,下……秦小煜一脚踹开,爬起身发疯似地扑上去,用膝盖死死撞击对方的腰板。两人势均力敌,你来我往,谁也不占上风。

    真正令薇薇安胆战心惊的是,他们脚下地面粗粝的砂砾上已经沾满了累累的血迹。

    薇薇安跑上前尖叫着劝住,“你们疯了?快住手!”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两人完全对薇薇安视若罔顾,薇薇安小心翼翼迈着步尚未真正接近战场的中心,就不知被谁蛮横的撞到。薇薇安一脚踉跄着跌倒在沙滩上,终于明白过来林美美如此狼狈的原因。

    薇薇安脚步蹒跚着跑到林美美身边蹲下,神色焦灼道,“得想个办法阻止一下他们俩啊,再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的!”

    话音刚落,林美美迅速扯着嘶哑的嗓尖叫道,“那都去死好了,全都去死……谁今天要是活下来了,老娘还非得要补上一刀。”

    林美美已经气得理智全无,薇薇安明白此时对她做不得任何指望。可是单凭薇薇安的力量完全没办法制止那两个如洪水猛兽般的男人。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究竟该找谁来帮手,万一不小心把事情闹大,招来狗仔那可就麻烦了。

    那晚过后,薇薇安从林美美口中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当天晚上是秦小煜主动找到的天佑,并放话要用男人的方式对两人的恩怨真正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林美美闻讯赶到现场时,他们俩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薇薇安不犹感慨,老天爷真的是这世上最精彩的编剧,这么多年过去了,它竟然会让同样的一幕发生在当年演绎过这曲怒发冲冠为红颜的后代身上。不同的是,这次的布景从灯红酒绿的舞厅变成了暗哑苍凉的江滩,配乐从迷幻的电舞曲变成了潮汐均匀起伏厚重的呼吸声。

    林美美脸上旁若无人的冷酷简直和年轻时林紫黛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她没有继承母亲的热情与义无反顾,她真正会的是精明的算计,以及如何不择手段的来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加光亮夺目。

    因此,眼前这场激情四溢、狂暴不安的大动干戈在林美美眼里看来,更像一场无病呻吟滑稽的闹剧。林美美比谁都清楚,再滚烫,再热烈,再像晚霞一样烧得火红的血渍,只要经过冰冷刺骨的潮水冲刷,也会一瞬间化为乌有。

    远方传来的轮船悠远而沉重的汽笛声为这场壮烈的纷争拉下了序幕,同时也打开了闸门,放任那条巨大而悲伤的河流滚滚袭来,很快,它会用末日般的氛围再一次将这座城市笼罩成寂静而哀伤的坟。

    快了,就快了。

    耳边是绵延起伏的潮水不断冲刷礁石的声音。

    两人精疲力尽的倒在沙滩上。

    林美美不慌不忙的重新穿好高跟鞋,她娉婷的背影几乎称得上千娇媚。经过秦小煜身边的时候,林美美停了停步,也就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而已,然后她便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去。

    想必秦小煜一定是看到了,看到了对方眼神中高高在上的悲悯,所以他才终于是肯躺下来,心甘情愿的躺下来,躺在这人世间的最谷底永不超生。秦小煜缓慢的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心满意足而又万念俱灰的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秦小煜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件事,想起有次他和林美美逛超市时,林美美从货架上拿起了一袋牛排瞅了两眼,她本来也只是打算看一看,可是被秦小煜紧跟着来的一句话激怒了。他说,“看这个干嘛?你又不会做菜”。

    那天林美美赌气似地二话不说将牛排甩进了购物车,声称要亲自下厨让他开开眼。牛排出炉后,秦小煜尝了一小口,味道还真不错。林美美看到秦小煜脸上表情后了然于心的笑了笑,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脑勺,那一瞬间,林美美流露出的表情几乎称得神采飞扬,“老娘的厨艺不错吧?”

    秦小煜从来没告诉过林美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如何处心积虑来接近自己的,也知道她为博得自己的好感所算计谋划的每一件事情。可是林美美永远不会知道,他真正爱上她其实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她根本不会知道,在那一瞬间,他有多么的喜欢她。

    薇薇安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秦小煜的身边,弯下腰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搀扶起他,却被对方挥手阻挠,“我自己来。”

    秦小煜单手撑着地面,起身时脸色有些吃力。他抬起手接住嘴角和下巴上的血,满不在乎的将手掌的鲜红抹在了白色的t恤上。

    薇薇安望着秦小煜裸露在肌肤外的累累伤痕欲言又止。

    “可不可以帮个忙?”秦小煜朝薇薇安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陪我去喝会酒!”

    “这有什么问题。”

    薇薇安回答的干净果断,同时假装自己并没有发现,刚才秦小煜挣扎着起身时,他悄悄朝林美美的方向看了一眼,并且在那一瞬间他轻轻的扬了扬嘴角,露出由衷的微笑。所以薇薇安知道了,他是在和她做最后的告别,同时祝福,祝福这个他曾深爱过的女人。

    这件事情薇薇安并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她心里知道就好。

    江边的堤坝,黎安安和kitty并排站在如墨的夜色中默默的观望着江滩上所发生的一切。kitty转头望向黎安安,迟疑的问,“大小姐,我们现在还过去么?”

    “不用了。”黎安安脸上先前堆积那么多的情绪在冰凉的夜风中一点点的被吹散,直到彻底消融殆尽。她微张着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这就是我最恨她的一点。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将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砸成稀巴烂了,还踩上两脚,再毫不留恋的扔进烂泥滩里。她怎么可以看都不看一眼,便那么绝情那么潇洒的头也不回的离去。

    黎安安绝对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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