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清夜从一桌子的瓶瓶罐罐中抬起头来,揉了揉密布血丝的眼睛,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不是因为他不困,而是他根本就不敢睡,往日种种就像刚刚被放出笼子的鬼灵,寻找着一切可能,死死地挤进他有一丝松懈的脑海。这么多年他以为早已忘却的,他孤独避世以为可以放下的所有,都不过是被他封存在内心最深处。如今,太子的命在旦夕就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他所有的恐惧。
原来一直以来,他不沾染人世的情感,是因为他怕,怕失去。
“君大夫,”今天刚加入救护队伍里的小牛子,心急火燎地冲进来,“武三醒了。”
君清夜忍不住的欢喜,看来疫病用药有了起色,他顾不得其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充作救治所的县衙,情况似乎并不如他路上想的那么乐观,同一天病倒的武三是醒了,可是其他三个人却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夜色如水,寒雾弥漫。
君清夜按住廊柱,支撑着自己的身躯,陷入深思,一样的用药,为何结果却大相径庭?他把前前后后的用药、剂量、步骤细细回想了一遍,并没有任何不妥,他眉头紧皱好似打了个死结。
“那个……”小牛子磨磨蹭蹭地凑过来,支支吾吾地说,“君大夫,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我给武三煎药时不小心……不小心撒了点草木灰里面,我不是故意的,”小牛子慌忙解释道,“那个,我就是太饿了,就用草烧了个红薯来吃,结果一边吃一边……”
“草木灰?什么草?快带我去!”君清夜拽着小牛子就走。
厨房灶间,君清夜抓着干枯的草,一阵小激动:“我怎么把它给忘了?真是应了那句话‘关心则乱’。”
他拿着一把被他亲切地称作‘回天草’的药草,亲自抓药,煎药,折腾了半宿,才捧着半碗药汤来到太子床榻前,小心的给太子灌下,然后在阿丑一半不信任,一半鄙夷的目光中满怀期待地盼着太子醒来。
清晨,当第一声鸡鸣惊醒白昼的梦境时,一同醒来的还有一直昏睡着的太子,他睁开眼眸,第一眼便看到伏在他枕边打盹的阿丑,其实记得很多事,记得她的抚摸,记得她的眼泪,记得她的喃喃自语,也记得她的耳光……可是一开始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动一动眼皮,慢慢的他似乎有些沉溺于这样的梦境,而这是他永远都不会承认的事实。
他缓缓地伸手,向着阿丑近在咫尺的发丝,怎么有人的头发会这么枯黄?毛糙?
“你醒了!”君清夜大叫,夸张地舒了一口长长的气,随即猛地给了太子一记爆栗,“没有你这样吓人的,还好我够镇定。”
“你可不是一般的‘镇定’,连我都想不到还有比失心疯更镇定的表现呢!”阿丑朝君清夜竖起了大拇指,“佩服……佩服极了,真佩服你的脸皮。”
“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君清夜一脸得意的羞愧。
太子难得一脸微笑地看着阿丑与君清夜打打闹闹,这两个小伙伴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随后的几天,他们一行人大刀阔斧地把此次疫病来了个彻底治愈。
可是和瘟疫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小牛子,这个活生生的人。
在君清夜第一百零一次重申不是自己在做梦,绝对有小牛子这个人存在时,阿丑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与太子交换了一下意见,太子耸了耸肩,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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